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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只如初见(2)

自从那个少年带着他的狼走进寨子之后,寨子里所有人的目光便都落到了他们身上,不管是雪屋人还是南方人、商人还是猎人。在这样一对看似荒谬的组合面前,每个人都保持着惊疑不定的围观姿态,原本喧闹的寨子也突然变得无比安静。

然而对于少年和他的狼来说,这些目光和天上落下来的雪花似乎并没有什么区别——雪花刚落到身上的时候没有感觉,等它们积累多了有了重量之后,要将它们拂去也只是举手之劳而已。因为他们就是在这样的目光中长大的,对此早已习以为常。

叶盈霜静静地看着这一人一狼向她这边走来,少年身后还拖着一个用树枝和冻硬的兽皮制成的简易雪橇,雪橇上放着两条冻得硬邦邦的鹿腿、几捆兽皮、以及斧头水壶等零碎东西。不过此时拉着雪橇前进的却不是雪橇狗也不是那只狼,他一个人拉着这辆看起来分量颇重的雪橇,而且走的很轻松的样子。他的那只狼就紧紧跟在他的身边,嘴里叼着一个鹿皮包裹,摇着尾巴在他身边欢快地转来转去,看上去就像是一只围在主人身边打转的小狗一般。

或许是因为在寨子里比较暖和的关系,少年头上的帽子已经掀开,一头干净清爽、被风吹得有些散乱的黑色短发遮住了半个的额头。干净,看到这个少年第一眼的时候叶盈霜脑子里便没来由地蹦出这么一个词,这便是这个少年给她带来的第一印象。少年拥有着一张清秀中带着些许稚气的脸和一双近乎黑色但又掺杂着一抹蓝色的眼眸,他的神情淡然,目光宁静又带着些许冰雪的冷意,只有落到那只狼身上时才会露出一些笑意。他身上穿着和雪屋人一样的“皮套衣”和皮裤,脑袋后面挂着一顶毛茸茸的帽子,手上套着厚实的皮手套,脚上踩着一双防水又防寒的厚皮靴。然而即便是穿上了一身厚厚的皮毛大衣,他的身体看起来也依旧有些单薄,就像叶盈霜所了解到的那样,他终究只是个没有完全长大的少年人罢了。

叶盈霜认真地打量着渐渐走近的少年,而这时候少年的目光也看到了她。两人的目光在刺骨的寒风中对视了好几秒,少年偏了一下头,目光中有些疑惑。叶盈霜那双一直看着他蓝色眼睛微微眯了起来,似乎是在对着他微笑一般,十分好看。于是少年停了下来。

“你就是灾狼?”叶盈霜看着已经走到自己面前的少年和狼,目光中带着好奇然而没有一丝畏惧,而这时候,原本应该是站在她身边的富宝和雪屋人向导早已悄悄退了好几米。

“他们是这么叫的。”少年开口说道。他的通用语确实说得非常流利,不过却略微带着一些古怪的口音,那并非大陆上某个地方的口音也不像雪屋人说通用语时那种生硬的口音,不过听起来却让人感觉很舒服。而跟在他身边的那只大白狼似乎对叶盈霜很好奇的样子,少年于是伸手拍了拍它的脖子让它安静下来。随后目光再次看向叶盈霜,问道“你找我?”

“对,我想找你帮忙。”看得出来,眼前这个少年大概也不喜欢绕弯子,叶盈霜便干干脆脆地说道:“我想去冰原,他们说只有你才能去到那里,所以我只好来找你了。”

少年并没有立刻给出自己的回答,而是偏着头想了好一会儿,目光一动不动地盯着她看。他的狼还是对叶盈霜表现出了极大的好奇,在他的安抚下依旧不安分地想凑过来跟叶盈霜来点亲密接触。叶盈霜看着它那跃跃欲试的模样,向少年轻声问道:“我可以摸一下它吗?”

少年楞了一下,下意识地点了点头。叶盈霜伸出戴了皮手套的右手,慢慢靠近那只比她还高的大白狼的脑袋,然后轻轻放在那上面。大白狼对于眼前这个陌生女人的亲昵举动似乎感到有些不习惯,猛地晃了晃脑袋将她的手掌从自己脑袋上晃了下来,随后用鼻尖轻轻碰了碰她的手套,在那上面嗅了嗅。叶盈霜还不死心,再一次将手掌放到大白狼的脑袋上,而且还顺势摸了摸它那蓬松光滑的银色毛发。大白狼瞪着它那双暗蓝色的大眼睛,不满地盯着这个胆大包天的陌生女人,叶盈霜却是盈盈一笑,像少年之前那样在它脑袋上拍了拍。

这一次,大白狼没有将她的手甩掉,而是默许了她的亲昵动作。

“好,我答应你。”少年突如其来的回答出乎叶盈霜的意料,她还以为自己要花上一番功夫才能说服这个少年答应带自己去冰原呢!虽然还不知道灾狼为什么答应得这么干脆,但这个回答却是她最想得到的,所以一时之间她心里竟有种意外之喜的感觉。

“不过要等一下,我还有点事。”好像是答应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一样,灾狼丢下这句话之后便又拖着那个雪橇从她身边走过去了,看样子是要往老妇人的木屋那里去的,叶盈霜连忙和那只大白狼一起跟在他身后。此时被完全忽视了的富宝老爷和雪屋人向导早已经躲到了一边,雪屋人向导跟富宝嘀咕了几句之后,便再也不愿意留在这里了。而富宝却是不能将叶盈霜一个人丢在这里不管,所以只好硬着头皮跟了上来。

“他跟你一起的?”少年回头看了一眼富宝那大肚便便的模样,微微皱了下眉头。于是叶盈霜连忙跟他解释道:“不,只有我一个人要去冰原。”不过这时候商人老爷却是凑到了她身边,压低了声音说道:“叶小姐,你真的要一个人跟他去吗?那样会不会太危险了?”叶盈霜看了他一眼,调侃道:“难道富宝老爷也想去吗?”胖老爷满脸尴尬,连连摇头:“我哪敢啊!再说我去了也是拖累不是?我的意思是,要不要我找几个可靠的猎人陪您一起去,毕竟您……”“哦!富宝老爷是担心这个啊……不过对于一个孤身女子来说,一个男人应该不会比几个男人更危险吧?更何况他还是个孩子呢!富宝老爷你就不用担心了。”

与富宝老爷的满脸忧心相比,叶盈霜却是表现得十分放心,两人在后面说了几句话的功夫,拖着雪橇的灾狼也已经走到了刚才叶盈霜进去过的那件小木屋前。刚才那番动静之下,雪屋老妇人也从房子里钻了出来,灾狼将雪橇上的鹿腿和兽皮解了下来搬到木屋里去;而那只大白狼则是叼着那个鹿皮包裹邀功似地跑到老妇人面前,将那个包裹塞到老妇人怀里,老妇人也摸了摸它的脑袋,用雪屋语说了几句什么,大概是表扬它的样子,大白狼便欢快地摇起了尾巴。叶盈霜和富宝站在一旁看着这一幕,心中各有感触。

“就算是魔狼,现在看来也没有那么可怕嘛……对不对,富宝老爷?”叶盈霜笑吟吟地看着商人老爷,富宝连连应是,不过他心里到底是不是这么想的就说不定了。

从头到尾灾狼和老妇人都没说几句话,这一切似乎已经成为了两人之间的一种默契,就像之前叶盈霜察觉到老人对于灾狼的信任一样,灾狼也忠实地履行着他对于老人无声的承诺。在灾狼将肉和皮毛都搬到木屋里之后,老妇人才跟他说了几句话,同时往他身上比划了几下,应该是在说给他做了新衣服的事情。随后灾狼点点头又摇摇头,用雪屋语跟她交谈了几句,然后指了指叶盈霜,不知道在说些什么。说完之后,灾狼便走了过来,对她说道:

“你要去冰原的话,要换一身衣服才行,那里太冷了。”灾狼指了指叶盈霜身上的那些衣服,摇了摇头说道。叶盈霜此时虽然也穿着一身厚厚的毛皮衣物,但这些看起来漂漂亮亮的衣服却是她从南方穿过来的,大陆南方又不像这里那么冷,女人穿这一类衣物终究还是为了好看而已,保暖倒不是最重要的。不过冰原那里可比南方和这里都要冷得多,所以灾狼也提前跟她说明了这个问题,而且还帮她想好了解决的办法。

“阿婆那里还有很多衣服,都是没穿过的,我让她帮你挑几件换上。”少年指了指雪屋老人,叶盈霜才知道刚才他们说的就是这件事。

“现在就换了吗?我们什么时候出发?”“你换好了,我们就可以出发了。”“啊?”叶盈霜被少年如此干净利落的回答吓到了,她怎么也没想到他竟然会决定马上就出发!

“嗯?难道你还有什么事?”看到叶盈霜的反应,少年还算体贴地问了一句,不过他好像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的决定有多么草率。他们要去的可是让人闻风丧胆的极北冰原啊!叶盈霜心里有种荒谬的感觉,难道去冰原对于这个少年来说就像是去自家后院一样简单吗?

“那倒不是……不过我们不是应该好好准备一下的吗?难道你以前去冰原的时候都不需要准备什么吗?”叶盈霜有些为难地问道,少年那理所应当的姿态总让她觉得自己才是错误的那一方。但即便是这样,她也觉得自己有必要提醒一下这个少年,不然要是自己真的换身衣服就屁颠屁颠地跟着他跑去冰原,还能不能活着回来都是个大问题。

“准备?”少年不解的表情再次打击到了叶盈霜,不过这一次他总算明白了些什么。“你是第一次来这里?”叶盈霜无辜地点了点头,这个小鬼总算是知道为自己这个新手考虑一下了。

“哦……那我们还需要一辆雪橇,六条狗,要最强壮的,这些你有吗?”少年看向叶盈霜,叶盈霜马上看向富宝老爷,富宝老爷连连点头,这点忙他还是能帮得上的。

“你还要准备一袋盐、一袋茶叶,水壶、毛毯、雪鞋,铁锅我有一个……你有武器吗?”叶盈霜拍了拍自己腰间悬挂着的一柄细剑,少年看了一眼,若无其事地又加了一句:“还要一把匕首,一根长矛,一把斧子……”叶盈霜脸色一黑,顿时说不出话来。

最后,灾狼提到的那些东西叶盈霜都让富宝老爷去准备了,而她则是钻进了雪屋老人的房子里换掉了自己那一身漂亮的毛皮大衣,换上了原本是给灾狼准备的新衣服。再换衣服的时候叶盈霜又不免嘀咕了一句,自己和那个小鬼还真是有些缘分。雪屋人的衣服和一般的衣服很不一样,第一次穿上那古怪的“皮套衣”着实让叶盈霜花了一番功夫,等她换好了衣服走出来的时候,富宝都已经把灾狼要的雪橇和其他东西都带过来了。

“这么快就准备好了?”叶盈霜一边扯着身上的衣服一边问道。换了一身衣服之后她还有些不适应,这身衣服暖和倒是暖和了,就是看起来又臃肿又难看,让她感觉有点不爽。

“叶小姐,你的围巾……”不过此时富宝的回答却是让她有些摸不着头脑,而且他还在一脸着急地向她比划着。叶盈霜看看她又看看灾狼,灾狼的反应倒是挺正常的,只是伸手指了指她的脸。叶盈霜顺着他的视线往自己脸上摸了一下,这才意识到原来自己没有围围巾。

看到富宝和少年那截然相反的表情,叶盈霜脸色又是一黑,扭头钻进小木屋里找自己的围巾去了。不过在这时候,她心里却突然冒出来一个古怪的念头。

咦?刚才那个小鬼好像一点反应都没有啊,难道是本小姐就长得这么没有吸引力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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