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徐局长的主持下,局班子成员召开了一个会议,就筹备省局的现场会进行了专题研究和部署。会议研究成立了领导小组,组长自然是由徐局长亲自担任。领导小组下面,又设立了若干个工作小组,比如会务筹备组,后勤保障组,现场演示组,信息采集组,等等。除了现场演示组之外,其他几个工作小组我都名列其中,尤其是作为现场会重头戏之一的会务筹备组,我还是第一副组长。同时,我还兼任了后勤保障和信息采集两个工作组的副组长,这充分说明了徐局长及局班子成员们对我的高度信任。
本来在通知开会时,赵曼丽自告奋勇地想参与记录,但是徐局长点名要求我参加,赵曼丽也就没什么话说。她只参与了会务筹备和后勤保障两个工作组,并且只是成员之一。与我相比,孰轻孰重,就不言而喻了。
省局现场会其实还有三个多月的时间。为了加大宣传力度,徐局长在全局召开了一个动员大会,指出要举全局之力办好这次现场会,向全省系统展示我局的良好精神风貌,并以此为契机,进一步加强全面建设,把本局建设成为全省一流的单位。
我已经习惯了这种虚张声势的做法,虽然这种形式在一定程度上可以起到鼓舞士气、增强信心的作用,但有些人却并不这么认为,他们也许会觉得,那只不过是局领导的政绩工程、面子工程而已,搞好只对局领导有利,而与一般群众没有什么实际上的利益。
因此,徐局长虽然大动干戈,但真正做事并为此忙碌不休的人,除了徐局长成局长外,就是我们这些被安排在各个工作小组的人员。只可惜赵曼丽不能深刻认识到这一点。
她只是片面地把这种机会当做是接触外界、自我表现的机会,对于我被委以重任,她马上认为是我对承诺不与她竞争办公室主任的事反悔了,对我的态度要多冷漠有多冷漠。我想,又不是跟你竞争办公室主任的位置,不过是干活而已,为何要这么苦苦争夺?面对她的横眉冷对,我只有苦笑的份儿。
我参与的几个工作小组,都是工作量大而丝毫不能有闪失的,比如会务筹备组,承担着现场会所有的文字材料,包括展现我局改革开放以来发展变化的宣传画册、局领导的典型汇报材料、市领导的讲话稿、会议议程、领导座位牌乃至与会代表的通讯录等,后勤保障组要理清与会人员的人数级别、安排食宿、采购纪念品等,信息采集组要负责收集本次会议的全部文字材料、信息资料等,反正事无巨细,没有一项是可以掉以轻心的。
局各分管领导分别召集本工作小组的人员频繁召开会议,商讨对策,细化分工。我不得不奔波于各小组之间,听领导们分派工作,强调责任。我发现,我虽然是一个小小的办公室副主任,却比任何一个局领导都要累,比如所有会议材料,几乎无一例外地都落到了我的头上。俗话说,“能者多劳”,我算是领教了它的真正含义:不管你愿不愿,只要你会做,并且老实听话,你就得无条件地“多劳”。这大概也是许多人深感无奈的一条“潜规则”。有时我也想撂挑子,想不干,可一想到徐局长的亲切关怀,成局长的无比信任,我的怨气就减轻了几分,觉得实在不好拂了他们的一番好意。我只好调动我能调动的因素,让小孙小钱她们分担一些工作压力。
付强的公司生意现在可是越做越好。由于今年全市加强了路桥工程建设,尤其是农村路网建设,这给他的公司提供了极大的生意空间,他每天都奔波于各个施工工地,联系业务,推销产品,拉关系套近乎,忙得不亦乐乎。
他的员工们自然也托了他的福,除了工资收入大幅度提高之外,也加入了忙得团团转的行列。珍珍每天早出晚归,连长吁短叹的时间也没有。这样也好,我发现治疗心病的最好的良药,不是吃什么补什么,而是让你连轴儿转,转得头昏脑涨,忙得没时间去想什么心事,回到家里倒头就睡,心病自然而然就好了。
现在我是这样,珍珍也是这样,似乎我们之间不曾发生过任何的不愉快的事一样。
但付强并不是个只顾赚钱不会享受的人。他除了忙于跑业务之外,有时也会把我叫去,跟他的一些朋友吃饭喝茶,过得倒也滋润。这一点我是深为敬佩他的。
这天,付强开车来接了我出去,来到一家茶吧。我发现他并没有叫别人,就问:“就我们俩?”
付强笑了笑,不以为然地说:“叫那么多人为何?嘈嘈杂杂的烦死人。”
“每次你不是都叫了很多人吗?”
“你以为我愿意呀?有时我也是没办法,人在江湖身不由己,请他们喝个茶吃个饭,也是为了联络一下感情而已,跟那些人是做不了真正的朋友的。”
这句话我很相信。就像饭店里每天爆满的用餐人员,有几个是真正的朋友呢?正所谓“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多数不过是合作或利益关系。我记得以前家里来了亲戚,都会把这些人引到自己家里去,做几个菜喝几杯酒,彼此越走越亲。现在又有几个人愿意把别人引到自己家去的呢?这貌似社会发展了,大家不差下馆子的钱,其实更多的是人与人之间的相互发生了悄然变化,喝起酒来称兄道弟,心里的距离却越来越远。
付强笑问:“大秀才,想什么呢?”
“没想什么。”我自失地一笑,很为自己这种多愁善感感到惭愧。付强可不是这样的人,他是一个十足的实干家,根本没有这么多时间和精力去揣摩这些破事。我马上直奔主题,问:“你叫我来,总不可能只是喝茶吧?”
“哈哈哈!你老兄真是不简单啊,连这层意思也想到了。”
尽管付强的话不无调侃,但我还是相信他必有什么话要对我说,我便认真地看着他。
“最近又要忙上了吧?”付强给我斟上一杯茶,“我听徐刚说,你们马上要开个什么全省的现场会了。我真佩服徐刚,老喜欢弄那些花里胡哨的玩意儿,有这个精力为何不做点实实在在的事?还好我请假出来了,要不然也要跟着他穷折腾。”
我对他这样评价徐局长习以为常,因为他们关系密切,说起话来也就不管什么身份地位了。但我对他的评价还是不敢苟同的,我觉得徐局长这样做并不是穷折腾,从一个单位的全面建设考虑,这样的现场会还是很有必要的,应该说,徐局长是一个很优秀的领导干部。我笑着说:“你以为谁都可以跟你一样潇洒啊?人的命,天注定,我只能是做事卖苦力的命。这段时间真是要好好忙上一阵子了。”
付强晃着手中的茶杯,漫不经心地说:“徐刚说给你介绍了一个省城的同学,让你带着嫂子去看病,你准备什么时候去?”
我听他说起这事,一时不知如何回答。我跟珍珍“冷战”已经有一个多月了,彼此之间难得说上几句话,顶多也就是“吃饭吧”、“把灯关一下”、“我去上班了”之类极简洁精练的词语,极少有思想上的沟通,更不要说看病之类的话了。上次徐局长跟我说过这事后,我当时曾经心动了一下,但马上就麻木下来,因为一旦跟珍珍说起此事,势必会刺痛我那脆弱的伤口。我只得随口说:“看情况吧。”
“你还是抓紧点吧。你们年纪都不小了,耽误不起的。”
“喝茶喝茶。”我不想再说这事,跟他碰了一下茶杯。
好在付强并未就此事纠缠下去,而是话题一转,说:“老高,有一件事你可能还不知道,我得给你提个醒儿。”
“什么事?”
“前天我跟徐刚在一起喝茶,他跟我说,赵曼丽找了他。”
“哦?”我虽然理解赵曼丽想当办公室主任的心情,但对她如此敢想敢干的行为还是感到很诧异,尤其是徐刚并不是一个容易被她的美色诱惑的人,我很想知道她是如何做的。“一定是为了办公室主任的位置吧?”我问。
“除了这事还有什么?”付强不屑地说,“她打电话约徐刚出去,徐刚不肯,问她有什么事。她期期艾艾了半天,才说现在办公室主任空缺,很想请徐刚帮忙,给她一个锻炼的机会。又说她一定会在迎接省局现场会中好好表现,为局里多作贡献。徐刚听她说的是这事,安慰了她几句,让她好好工作,不要胡思乱想,就把电话挂了。”
“是这样?!”
“还不止这样呢。”付强又说,“第二天晚上,赵曼丽拎着一大包东西竟然找到了徐刚的家。当时徐刚不在家,他老婆不认识赵曼丽,不知赵曼丽跟徐刚是什么关系,生气地把赵曼丽的东西丢了出去。徐刚回家后,他老婆盘问了他半天,徐刚气得不行,当时就打电话把赵曼丽骂了一顿。徐刚说把赵曼丽骂得哭了,哈哈哈!”
我听付强把大意说完,很是替赵曼丽感到脸红,怎么这种“跑官要官”的事她都能说出口呢?如果换作是我,我一定不会直接说出来,甚至连这种找领导疏通关系的想法也不会有,而是用自己的优异成绩来证明自己的能力和水平,剩下的事让领导去考虑。付强又冷笑着说:“一个小小的办公室主任,也值得这样煞费苦心去争?有什么意思!”
我觉得付强对赵曼丽也有成见,不管她怎么做,有这种想法并没有什么错。我说:“她想当这个主任,也是可以理解的。”
付强说:“当然可以理解。只是她眼睛只盯在这小小的一顶乌纱帽上,对其他方面太过忽视了,既不在提高能力上下工夫,又不会做人,她哪里能够当得好这个主任?其实我觉得赵曼丽还是个有点能力的人,只不过她的官瘾太重,喜欢玩弄权势。以她的长相和能力,如果自己出去闯荡一番,肯定会比现在混得更好。”
我沉默不语。我也承认赵曼丽的确有很多缺点,她的协调交往能力也许很强,但在跟同事间的相处中却问题太多,几乎没有一个人喜欢她,这就很能说明问题了。办公室的工作说到底是局领导和干部职工间的桥梁纽带,要平衡好这种关系,并不是光靠取悦领导就能做到的。
付强又说:“老高,虽然徐刚还没有正式任命你为办公室主任,但我相信这只是早晚的事,他对你为人处世方面还是很肯定的。我要提醒你的是,你对赵曼丽一定要提防些,因为你跟她以前发生过那种事,她可能会揪着这件事不放,让你当不成这个主任,那么她的机会就会更大。以赵曼丽的为人,她什么事也做得出的。”
我不禁暗暗脸红。当时为了贪一时之欢,上了赵曼丽的“贼船”,现在也许到了报应的时候了。如果她把与我之间的丑事揭露出去,炒得沸沸扬扬的,这个办公室主任当不成不说,人们还不知会怎么看我、怎么评价我呢。还有珍珍,她又会怎么看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