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清扬之前没有关注过小区的其它住户,唯一的了解就是三西路南段住着白雪。自己的这位邻居,今天也是第一次见到。他是故意在观察她,还是只是恰好在阳台看见了她?他的笑,到底是友好的问候还是有深意?顾清扬心存着这样的疑惑,到门边给宋晓开门。
宋晓一掌拍虚,身子晃了一下,见顾清扬站在面前,长舒一口气,“怎么回事?”又探着头往里看,“他人呢?”
“你先进来。”
顾清扬让宋晓进来,把门关好。两人往屋子方向走,宋晓已经忍不住问,“清扬,你给我说清楚,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顾清扬停住脚步,宋晓也跟着她一住步。见她面无表情地静默,急道,“你倒是说话啊!你们现在到底是什么关系?你怎么这么傻!他就要结婚了,你现在偏偏去趟这趟浑水!”
顾清扬反唇相讥,“当初可不是宋姐你叫我事事要合着沈谦的意,别惹他不高兴?”
宋晓无地自容。当初陈佳的意外死亡公司不作为,她只当是顾清扬与邱智诚走得太近让沈谦不悦,各大媒体没有一个为顾清扬说话,都将矛头指向顾清扬,一场意外生生被修饰润色成有心为之的阴谋。众口铄金,人言可畏,宋晓上下都打不通,只有建议顾清扬向沈谦低头,也是情势所逼。那时候,沈谦和叶家小姐的婚约还在,跟现在,并无两样。宋晓脸上一阵发热,半晌,才小声说,“姐也是为你好。”这一句,也是说得底气全无,悔不当初。
顾清扬心里烦才说出那句话,并没有真要去怪宋晓。宋晓一脸自责,不是她的本意。
“姐,你别放心上。”又解释道,“我跟沈谦没什么。董事长去了,他心情不好。他也没个什么朋友,我们相识一场,他醉倒在屋里,你帮我一把。”
沈谦正好躺挡在门口,两人把他往里挪了挪。两人又一人一边协着沈谦的肩膀,要把他往沙发上移。沈谦体格健壮,那一米八的个头,平日里看不出什么,这时候搁在肩上,让两人都觉吃力。才抬起一半,顾清扬就觉得力不从心,憋着气使劲,却只觉身体一空,力气仿似被抽尽。沈谦的肩膀就斜着向她的方向倾下来,直让她再使不出一点力气把他抬起来。
沈谦的身子一晃,宋晓下意识往顾清扬那边看过去,白刺刺的灯光下顾清扬的脸白得像张纸,没有一丝生气。
“你怎么了!?”
顾清扬力不从心,不再试图抬起沈谦,向宋晓示意,“把他放下来吧。”
她们把沈谦重新放回地上,宋晓就没心思去理会沈谦。她扶住顾清扬,顾清扬虚软到她怀里,手从丝绸晨衣里滑出来,比沾了夜露的晨衣还凉。
“你怎么这样?以前不会这样的!”宋晓唏嘘着,扶顾清扬到卧室,看她还皱着眉,兑了杯温水拿给她喝下。
顾清扬只觉得肚子里翻江倒海得乱,身子里冷得让人打战。她抿唇蓄力,不让痛苦从嘴巴里逸出,过了几分钟,不那么痛了,她才开口说话,“真没想到会这么难受!”
“你呀!找时间去医院检查一下。总是不注意自己身体!我今晚留下了陪你。”
“不用了。姐,又不是什么大病。”
“外头沈总呢?你这样,他又醉了,我怎么放心你们两在这?”
就因为沈谦醉了,顾清扬才不愿宋晓在这。要是他胡乱说了什么话或者做了什么事,比如说刚刚那个……那个场景,任谁看见,也不可能相信她的那堆‘朋友’的言辞。
顾清扬刚想再说些什么,宋晓的手机嗡嗡响了起来。宋晓接了电话,有些为难,想了想,说,“清扬,我得走了,公司那边紧急会议。”
顾清扬求之不得,点着头说让她别担心。宋晓却又有了新的提议,“我让琳琳过来。你这边得有人照顾我才放心。”
“姐!”
宋晓却一副不容商量的神色,就要给周琳琳打电话,顾清扬妥协,“我叫奕晴过来。”
“也好,我来打电话。”
钟奕晴才睡着,蛮不情愿地接了电话,一听是顾清扬的事,二话没说,问清地址,收拾了下就往过赶。路过二十四小时便利店的时候,进去拿了包红糖和姜片,去付账时,又想起来,返回去取了一罐蜂蜜。
顾清扬那边,肚子疼了会,人也真累了,渐渐睡着,也就不再那么难受。
见她睡着,宋晓才放了些心。她一个人挪不动沈谦,按着顾清扬刚才的建议在客房柜子里找了枕头和薄被,给稍微弄了下。沈谦睡得沉,并没有立刻转醒的迹象,宋晓也来了胆子对他揶揄叹息,“我明白你对清扬的心思。可你如今这样子,就别去给她添麻烦了。你就好好在这,别去打扰她啊!”
沈谦忽然出声:“清扬……”
宋晓一怔,确定他没醒,才起身,又回到主卧,发现顾清扬弄脏了床单,把她叫醒,催着她去换了衣服。换了新的床褥,再三确定她没有大碍,才轻轻关了门出去。她留了玄关的灯,把钥匙放在大门外的红色铁皮邮筒里。
香烟短短的尾巴踩在脚下,已经熄灭。宋晓碾着它踩了几脚,眉目一舒一展。顾清扬的话,她怎么能信?只是朋友?沈谦可不这么想!她知道沈谦不这么想。眸光一暗,高跟鞋当当当踩着石板离开,手机屏幕在耳边泛着光,宋晓的嘴巴一张一合,她的眉头揪得紧紧的,就像刺绣时把线抽得太紧,层层叠叠地压成一团,直到放下手机,这表情也没有一丝舒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