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月的一天,庄蕴菲找到我跟我说,下周三是她的生日,有个小小的生日会,希望到时候我也能在,我应承了。下班后,在百货公司里转了一圈,我甚少送人礼物,商场里精品琳琅,实在是不知道选什么好,我知道礼物无需太贵重,最好是能送人所需,可庄蕴菲貌似不缺什么东西,所以只能选些有特殊含义的。买礼物不一定要到商场,我走出商场,打的到一个街口,听陈莹莹说,这条街有个匠人开了家不大的店专卖些手工品。这条街很有古朴的气息,街不算宽,但人很少,我边走边寻找着陈莹莹口中的那家店,终于在一个有些年代感的招牌前停下来,这条街本身就比较偏僻,店自然也就不起眼,幸好陈莹莹是个老北京,不然也不会知道有这么一家店。店主是个看上去是个将近70岁的老爷爷,慈眉善目的,很和蔼可亲,商品都摆放在木桌上,虽然摆放不像商场里那么有序,但却别有一番风味。略略看了一下,店里卖的大部分是饰品,有给人戴的,也有用来装饰的,数量不多,但商品各不相同,而且都很精致。转了一圈,我选了一个银手镯,镯子是银黑色的,大概有一厘米宽,镯身并不光滑,布满立体的雕花,在雕花上不规则地用不用颜色的水晶做点缀,很是精巧。
出了店,我在离这家店的两条街外找了家餐馆坐下,是家传统的餐馆,店有些老旧,但是很干净,店内桌椅上的裂痕让人感觉到这家店的年代感,这一带估计是北京的老城区,所有的建筑都保存着些古风。刚坐下不久,门口就走进来一人,是庄董事长庄国华,他看我也在,很自然地就过来跟我拼桌。“你居然也知道这家店”他开口问道。我说是偶然,刚在附近买东西。虽然在庄蕴菲家酒会之后,我见过他几次,但因为每次都有其他人在,不至于让我太紧张,而这次只有我和他两人,所以有些紧张。他继续说道:“这家店比较偏僻,平时人很少,但东西很好吃,我有空就来这,这比外头的餐馆好多了,我还以为你们年轻人都不会来这种有些历史感的店。”我笑笑,问道:“蕴菲没和你一起吗?”他摇摇头说没。庄董事长介绍了几样小菜,点了菜,他说道:“菲菲经常在家说起你,她好像跟你很合得来。说你就像她的妹妹一样,还老是说要是当年我跟她母亲给她生一个妹妹就好了。”听到这话,我手震了一下,差点没把水杯里的水洒出来,我把水杯赶紧放到桌上,说道:“能认识蕴菲我也很高兴,我从来没有见过像她这么有气质的女生。”庄董事长听了这话,不禁笑笑,笑里有着些掩盖不住的自豪。菜上桌,尝了一下,果然是比外面的餐馆要好吃,庄董事长大概看我有些拘谨,还时不时地给我夹菜,席间,他说:“沈盟,你父母的感情肯定很好,不然怎么会给你起一个这么有意义的名字,山盟海誓,就好像在说你父母一样。”听了这话,我笑了,但却是苦笑,我母亲和眼前这个风度翩翩的男子何来有什么山盟海誓,我说:“也许吧,不过我父母都不在了。”他听了后,放下筷子,拍拍我的肩膀说:“你父母肯定是自豪的,有你这样的好孩子。”我没说话,低头吃饭。谁能理解我当着自己的生身父亲说自己的父亲已不在人世的心情,若我对面这个和蔼可亲的人知道我是他女儿,他是否会自豪呢,他会像爱庄蕴菲那样爱我吗?整餐饭下来,真的让我有种和父亲一起吃饭的感觉,吃饭时候我时不时会注视着他,想着,原来那就是母亲所爱的人,那就是我的父亲,一个有着英气却又平易近人的人。
饭后,我拒绝了庄董事长送我回家的好意。看着他的背影,我想着,如果我告诉你,我也是你的女儿,你还会像今天这样陪我吃饭,说我是好孩子你为我自豪,然后慈祥地、开心地笑着吗?那蕴菲呢,如果她知道我真的是她的妹妹,只是不是同父同母而是同父异母的,她还会像这样与我亲近,把我当妹妹对待吗,还是她会恨我,想到这,我不禁有些伤心。我知道,这些事我只能放在心里。
很快,到了周三,下班后,我回家换了身衣服,拿上礼物就赶往庄蕴菲所说的酒店。生日会是在酒店的最顶层,大概我是来得有点晚,人都已经到齐了,庄蕴菲见到我,就过来拉着我,把我绍给她的朋友。今晚人不多,说是生日会,其实倒像是家宴,除了庄蕴菲的父母,高也,再就是庄蕴菲的两个好友,女的叫安妮,是个画家,听庄蕴菲介绍,她家中客厅挂着的那副全家福的油画就是出自安妮的手笔,男的叫平治林,是名医生,也是跟她和高也一起玩到大的朋友。
晚餐是吃西餐,大家碰杯,我却一口酒也没喝,不是我喝不得酒,我是怕我喝了酒,会酒后吐真言,把不该说的,压抑在心底的都说出来。席间大家都忙着把礼物送给今天的主人公,庄董事长和庄夫人送的自然不俗,是一把钥匙,游艇的钥匙,安妮送的是一对对戒,寓意她跟高也的早结连理,而平治林送的是个手表,当季新品,倒是高也,什么也没有送,估计是想把惊喜独自留给庄蕴菲。而我,送的应该算是最平价的,哪知,庄蕴菲打开礼物时,却说,她最喜欢我送的礼物,高也也在一旁说道,手镯很漂亮,就像是为庄蕴菲定做的,还说我怎么找到这样的礼物。晚餐过后,服务生推着一个三层的蛋糕上来,蜡烛点燃之时,大家唱起了生日快乐歌。烛火里,印着庄蕴菲父母慈爱的笑脸,高也溺爱的笑脸,庄蕴菲朋友开心的笑脸,还有庄蕴菲沉浸在众人祝福中的笑脸,这一切是多么的美好。
我以为我不爱父亲,我与父亲的羁绊只是在于我们的血缘关系,我以为即使没有父亲,有了母亲的爱我就不再奢求,可是,当我看着父亲,我越来越希望有一天我也能在他怀里撒娇,我希望我开心时不开心时都有他的陪伴,我希望他在说起我时也能自豪地笑,我希望在我生日时他也会给准备一份特别的生日礼物,我希望他能对我说,即使母亲不在,我还有他。
看着这一切,我突然明白了母亲多年前对我说过的那些话,母亲说,因为在日本不会与父亲相遇,所以她选择了那里。从前不理解的不明白的,现在我都懂了,母亲不想破坏父亲原本完整幸福的家庭,她知道自己的错已经无法弥补,所以即使父亲离开,她也没有挽留,她与父亲从来就没有什么山盟海誓,我叫沈盟,盟字,是母亲对父亲单方面的山盟海誓,是她对父亲的爱。眼前这些幸福的人,若知道了母亲的存在,我的存在,他们的幸福将不再完整,所以,母亲选择去一个不会遇到父亲的地方,只要不遇到,他们就能像现在一样幸福快乐地生活。
那么,我是否应该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