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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秀才发疯

院内所有的人都看着大龙。

大龙,你睁开眼看看。大家都在这儿,看看我们。米雪说。

大龙,所有人都在这儿呢,你睁开眼。米雪娘喊。

米盛抱着大龙摇动,就象摇着个布娃娃,一点活人气也没有。

这是怎么回事?米雪说,刚才真是活的。

宛老婆子看出机会,她大叫,人死了,死透透的了,你们这是在做什么?

秀才,看看你儿子。米盛大叫。

秀才光着脚,坐在地上,可笑地穿着背心裤衩,大鼻涕糊涂嘴,正在爹一声儿一声地专心地哭。

米盛恨不能踹他一脚。

我看看。村长顾总排开人群,走上前一摸大龙的脉,说:别扯了,没脉了,人是死了。快下葬吧,搞不好再炸尸会为害乡邻的,到时谁也治不了。

米盛低下头,挥挥手,米家儿郎都退下。

爹,大龙没死。米雪说。

走吧,孩子。咱们尽力了。米盛一手搂着女儿,一手搂着妻子脚步沉重走了出去。

回到家,一家人才觉出饿得前心贴后心。

当家的,大龙是怎么回事?米雪娘问。

反正蹊跷。这孩子真是好孩子,不长眼,怎么投胎到那么个人家。

可气那秀才,他亲生儿子,是不是真的死了,他都不看一眼。

爸,人没死。米雪说。

再不许胡说。村长都摸过了,没脉了,是死了。以后这话不许再说,听见了吗?

米雪哏了一声。别拿我的话不当回事,孩子,你记住了,千万再不许说大龙没死的话。听见了吗?

米雪少见爸爸这么严肃,点点头说:记住了。

可是当家的,你这么吓人干什么,你看把闺女吓得。

逆事呀。我们家雪儿心性好,以后还要找个好人家,今天遇上这么个逆事,真倒霉。

原先我还想着大龙能给我……

当着孩子面胡说什么呢。米盛截住了媳妇的话,还不快弄点吃的,饿死了。

可也是,米雪娘下了地,落忙落忙,连口饭都没混上,还跟那宛老婆子惹了一肚子气。这殡出的。

全村人都在说,这殡出的,李家人也不要个脸面了,帮忙的人不老少,谁也没混着口热汤。可那大龙炸尸是怎么回事,家家都在议论这个话题。

秀才听不到这话,就是听到了,以他现下的处境和形象,他也顾不上了。不管怎么说,这一老一少总算入土为安了,宛氏娘俩是大大地松了口气。

当天晚上,疙瘩村狂风大作,豆大的雨点子砸得窗纸哗啦啦响。

我的妈呀,太吓人了。不会是大龙真的从坟墓里跑出来了吧。大雄被一阵狂砂加雨点敲打声惊醒,吓得将被子蒙了头。忽然,他真的听见风雨中嗷的一声,凄厉惨绝。妈呀。他就哆嗦成一团了。饶是他没有看到,若是看到,肯定能惊吓死。

一个霹雳,一道闪电,一个黑影没有面孔,真的从大龙的坟墓里升了出来。

小白龙扒开大龙的坟,一个霹雳一道闪电,一个火红眼睛的黑影从坟墓里爬了出来,吓得小白龙大叫一声,撒腿就跑。

大龙只记得爷爷不吃,他也不吃不喝,那三天三夜过程其实并不漫长。爷爷弥留之际还小声问他吃了吗,喝了吗,对他说:要活下去。每次他都说,吃了,也喝了。说完他想,为什么要活下去。十一岁的孩子没有生死概念,大龙只是陪着爷爷睡了一觉又一觉。他还做梦,梦里去那个好玩的地方,奇怪的是,那里有大凤陪着他玩,哥哥哥哥地跟在他的身后,乖巧而懂事。

等他醒来,只觉得浑身湿冷,天上下雨了。宛老婆子又把他扔在了院子里?迷迷糊糊他还在这么想,手扶着棺材沿儿站起身来,只听卡嚓一声,外加一道闪电,然后就有个人凄厉无比地大叫一声,转眼就没影了。雨就倾盆当头浇下。

大龙四处瞅了瞅,这是坟墓地。他没及多想,自己来在这儿做什么,就一股脑地跑回家。

院门一如既往地闩着。大龙跳进院子,进了下屋,这才想起爷爷是不在了。浑身湿渌渌,这个小人儿蹲在冰冷的炕沿下浑身哆嗦着泪如雨下。

他想娘,想爹,想爷爷,还想大凤二凤,想所有的亲人。可他们都在哪里。大龙起身到院里,悄悄打开上屋的门,风雨中门无声息地打开了。他走进去,见内屋门开着,炕上的情景一眼望见,宛娘搂着小龙在睡,爹爹搂着宛娘,小龙那边是姥姥。这副憨眠图透着温暖和满足,大龙呆呆地看着。忽然,宛老婆子一动,岁数大的人觉轻,她觉得有个黑影站在外地往里看,就嘘嘘地吹冷风,还吐口唾沫抹在眼皮上。去去!宛老婆子终于发怒了:看我不烧死你!

大龙转身跑了出去。

喊声和关门声惊动了那两口子。娘,你半夜不睡觉喊什么?宛娘说。

宛老婆子说有个人看到了吗?

宛娘往外看了看,哪有人,一惊一乍的,睡吧。

可这秀才,这么大个动静他也能睡着。

他醒着能顶个屁。睡吧,困死了,这几天折腾的。

秀才被捆了三天三夜还不让睡觉,神志都不清楚了,现好觉正酣,什么都不知道。

第二天早上,厨房里飘来饭菜香,秀才醒了。想起爹和儿,悲从中来,又哭起来。

哭什么哭,爹就是让你给气死的。宛娘进来见他披散着头发一副落拓样,萎那个活脱一个老头,气就不打一处来。

说起这个,秀才问:我爹是怎么死的,大龙是怎么死的?

怎么死的,让你气死的!宛娘说,你勾三搭四,赤身裸体,在学校的柴房关了三天,所有村上的人包括你的学生都看到你的大白屁股,若我是老子我也不活了。

世上什么最疼,就是疼定思疼。秀才一听这话,唛地一声跳起来,指着宛娘,你再说一个。他站在炕上,气势实在很吓人。宛娘从没有见过他这个样子,吓得倒退了一步,喊声妈呀。宛老婆子正抱着小龙在厨房搛一口菜又搛一口菜,闻听屋内不是人动静也吓了一跳,待她进来一看,就把孩子扔在炕上,拿起苕帚疙瘩就往秀才身上戳:你干什么,没王法了呢,你跟谁凶,难不成全家死绝了你才称心!

这下子戳了秀才的肺管子了。刚死了爹死了儿,秀才还有什么是能把握的,一听死全家,他拿起墙上的镇宅剑摆了一个pose大叫一声:死绝了,这日子不过了,看剑!举剑就刺。

这下子宛老婆子三魂七魄散了满地。她大叫一声,抹身就跑,宛娘一看势头不好,撒腿也跟着跑了出去。

秀才疯了!秀才杀人了!这娘俩奔在大街上狼狼哇哇地喊,秀才披头散发仗剑近乎赤裸着在后面追。全村人都被惊动了,纷纷走出家门看热闹。

在村长家门口,秀才被大雄拦住,抢过剑,摁在泥地里。那娘俩喘息未定进了村长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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