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着画,说道:“画很美,姐姐画的真好。”我偏过头看着姐姐,内心由衷的赞叹。
“做个画家便是姐姐的梦想吗?”姐姐没有看向我,却点了点头,低声说着:“曾经是。”
“遥遥,你还有梦想吗?”姐姐看向我,她的双眼就这么跟我对视着,我能感觉到我的内心似乎已经完全暴露在她面前。可是,里面是空洞的,我很想想出一个梦想,去证明我还是一个有追求的人,还是一个热血的青年,或仅仅是想证明我的青春还在。
是从什么时候起,衡量起了现实和梦想。而那个所谓神圣的梦想竟然在现实面前,毫无立足之地。曾经的我,也有着天真的梦想,父母却不在乎我的想法,帮我选择了一个可以尽量“避免过多失望”的路,我最终还是被迫着接受了父母安排的现实。我不知道我是否已经坦然接受,但我的确有愧疚,惭愧于我从来没有为自己的梦想去努力过;去为梦想反抗现实,哪怕一点点;去考虑过那是否才是令我生来可以注定和别人不一样的使命。
可是,姐姐不一样,她曾经也像我一样屈服,但是她后来还是辍学为了梦想去奋斗,她不甘心一辈子的平凡,她想证明自己的生命是独一无二的。
我一直都知道,她和我是不一样的。她比我勇敢太多。
“我不记得了。”我摇了摇头。从选择面对现实那一刻起,我就把梦想当成了幻想,随着成长,随着游离在现实中,我的疲惫早就已经容不下那种奢侈的东西。
姐姐叹了一口气,却从地上捡起了属于画的另一半,将两片纸拼在了一起。
画的另一半是一个女孩子,她的脸上有着也许是被晒过或是运动后的红晕,长发分散着在风中飞舞,她的一只手在那个女人手中,另一只手伸直张开,两只脚成一条线,穿着足尖鞋踮起,她闭着眼睛,仿若在感受风的吹过,嘴角洋溢着幸福的笑容。
“遥遥,还记的吗?曾经你说这副画是长大后的你和我。”我的脑海里好像浮现了曾经稚嫩的我们,对话的画面,又好像那只是梦中出现的情景。
“遥遥,如果再给你一次选择,是想成为一个舞者还是去画那些永远让你头疼的机械图纸?”对于我个人喜好而言,这么明显的选择,我却迟疑了很久,都给不出结果。
我觉得我们好像生活在网里,我逃不出去,我无从选择。有太多太多东西挡在我成长的大路上,只留出一条路来让我走。我可以选择别的路,但是如果那样我就要面临更多我想象不到的障碍。还有……很多人,很多因素,他们的支持、他们的鼓励、他们的期盼,你为了不要让跟多人失望,所以你只好选择让自己失望。
“姐姐,这好像曾经我们讨论过的一个问题,当我从老家刚回来的时候,你问过我:是继续要童年还是要奥数?”我笑着看向姐姐,眼里却分明已经多了些别的东西。
“是啊,你选择了奥数,我也选择了奥数,尽管我现在还是觉得小学奥数很难,有很多东西从不明白。”姐姐似乎也回忆起了那段日子,放学就去上奥数课,晚上七八点才能回家吃饭,周末一天两节,平时晚上还要去辅导。任谁都不想再回到那样的时光,那是利用牺牲掉童年换来优异成绩的记忆。无所谓值不值得,都只有这么一个选择。
“姐姐,选择了画画,你快乐吗?”我好奇的看向姐姐,我一直很想知道一个遵从梦想的人,听从了心的指引的人,是否真的会比我活得自在、快乐。
姐姐摸了摸我的头,替我捋顺发间凌乱的发丝,捏了捏我的脸蛋,笑着说:“当然,有梦才能飞啊。”
我的嘴角也拉出了弧度,笑着看向姐姐,眼里也多出了一丝向往:“我想也是。虽然我知道我是没有机会实现我的梦想了。毕竟我不能让父母难过,让一路给过我帮助的人失望。所以,姐姐就去做了一个伟大的艺术家吧,以后我负责挣钱养家糊口,让你的创作没有后顾之忧。”我睁开双臂,大笑着搂着姐姐。
姐姐双臂环抱住我,说:“遥遥,不能跳舞不难过吗?”我点了点头,下巴搭在姐姐肩上,风轻云淡的说着:“已经不难过了。当初父亲不让我学跳舞,不让我做艺术生,我是很难过,很痛苦。但是,时间冲淡了一切,我认清了现实,也明白艺术这条路真的很难、很不好走。而且,我现在好歹也是个重点大学的工科女生,只要我学的刻苦点,老师说了这专业以后不愁没有好工作的。”
姐姐放开了环绕住我的双臂,将我拉开距离,看着我:“遥遥骗不了姐姐,我看到过无数次遥遥听着音乐在院子里翩然起舞的模样。”我正想开口解释,却被姐姐的话堵住了:“没有关系的。遥遥不用解释,姐姐只是想告诉你,现实很可怕,很狠心,你的确很无力。但是你应该为你的梦想尝试一把,无论成功失败,你对得起你自己。每天有很多人出生,有很多人死亡,你应该为你的人生历程留下点有别与其他人的什么,不是麻木的活着,那样的活着才是最让人痛恨难忍的。”
我听后沉默了,正想开口问姐姐,那现实又该如何面对,却先被一声开门声打断了,是父亲出来了。他看向我们,我们沉静下来正视着他,父亲的脸色很不好,眼神呆滞着,身体好像疲倦极了,他没有说话,停顿了几秒,就这么走进了自己的房间。我能听到母亲从床上起来,床板里的弹簧发出了声音;能听到,他们似乎交谈了什么;能听到,没过多久便传来了母亲的哭泣声。当我想走近,确定他们发生了什么时。姐姐却拉住了我的手:“无论是什么,如果你面对不了,就干脆不要去看。”
我看着姐姐,很不解,以前只要母亲难过,姐姐就算眼神总是冷冰冰的也会去看看。
姐姐让我坐下,自己拿起杯子,目光也看向父母亲的房间,眼里似乎有化不开的悲伤,声音轻轻的说着:“如果真的阻止不了命运,那就接受吧。接受,就没那么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