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方洁坐在沙发上,兀自伤心,轩轩看妈妈掉眼泪,爬上沙发,坐到徐方洁的腿上,也不说话,只是帮她擦眼泪。看着轩轩一副可怜的样子,徐方洁把他抱在怀里,亲着他的小脸蛋儿。
手越来越疼。听方大正屋子里没有任何响动,徐方洁又伤心又失望。忍着疼痛哄轩轩睡觉,一会儿,轩轩便闭上了眼睛,进入了梦乡。
不敢用那只手,费力地把轩轩抱到床上,盖好被子。越想越生气,越想越窝囊,徐方洁走进了方大正的房间。
方大正闭着眼睛,似乎已经睡着了。她用那只没有受伤的手,“呼”的一下子掀开被子,方大正马上睁开了眼睛,眼睛布满血丝,愤怒地瞪着眼前的女人。
“你想干什么!我不想和你吵架,我要睡觉!”
“我也不想和你吵,我要去医院!”徐方洁看着他一副无所谓的样子,怒气冲天。
“我不去,去医院干什么!”方大正翻了个身,把脊背给了徐方洁。
“我的手骨折了,必须去,你,起来!今天晚上如果你不去,后果自负!”徐方洁沉声道。她觉得,方大正还不至于如此没有人性,让她一个人大晚上的跑去医院。
果然不出她的所料,听到她说手骨折了,方大正马上坐了起来,徐方洁把手伸到他的眼前,他的眸子一沉,看出了问题的严重性。
“怎么弄的?”
“怎么弄的?你不知道是怎么弄的吗?刚才你不是动手了吗!”方大正不说话了,起身穿衣服,徐方洁也不动,等着方大正把外套拿过来,帮她穿她。
手指的疼痛,比不上心里的疼痛。徐方洁一边流泪,一边用嘴吹着受伤的地方,虽然这样不会减轻多少痛苦,但至少还有事情可以做,可以掩饰她心底的痛。
到了青山医院,拍了片子,食指关节脱臼并伴有轻微骨裂,虽然没什么大碍,但对生活肯定会造成一定的影响,最起码,这几天不用出去打麻将了。医生用石膏固定了伤处,嘱咐了注意事项。徐方洁担心轩轩醒了会找她,催促方大正赶紧回家。
轩轩仍然在睡着。徐方洁知道,这个晚上,她注定无眠,手的疼痛会持续一段时间,虽然医生给开了药,但她不想去吃。只有疼痛,才能让她感觉到自己的存在。
方大正烧了开水,给她倒了一杯,放到她的面前,打开医生开的药,倒出了两片递给她。“肯定很疼,把这药吃了,可能会好点。”
“我不吃,你去睡吧,不用管我。”徐方洁的泪就没有干过,方大正觉得有些过意不去,两个人生疏至此,自己是不是也有很大的责任呢!从心底里涌出的自责让他坐了到了徐方洁的身边。
这样的徐方洁让他很不适应,如果放到以前,徐方洁肯定不会轻饶他,她才不管是不是怪他,自己有没有责任呢。
“你还是把药吃了吧,干受这罪干啥?”把杯子和水往她那边挪了挪。
“你不用管我,我的死活你不是从来不放在心上吗?你可以更狠,这次是手,下次是腿,再下次,就要了我的脑袋吧。”徐方洁吸着鼻子。
方大正倒是希望此时的她,跟往常一样痛痛快快地骂上几句。从不吃亏的徐方洁吃了亏,虽然也有她自己的责任,可她是不会找自己身上的问题的。所有的责任,都得归咎于他方大正。
“怎么说话呢,你,方洁,咱们老夫老妻了,别总这样说话,行不行?”方大正的黑色眸子盯着她的眼睛,想看看她到底想要如何。可徐方洁偏偏不给他这个机会,把自己藏了起来。
“你去睡觉吧,我烦着呢,你在这儿说东说西,我更烦。”徐方洁斜了他一眼,眼神里埋藏着太多的不甘。
“我能睡得着吗?听我的,还是把药吃了吧,可以减轻点疼痛。”方大正拿起药,想要放到她的手里。徐方洁躲了躲,这时的她,看上去很无助,很软弱。
“你对我已经够狠的了,你对我可以更狠!”幽怨的眼神看着方大正,方大正心乱如麻。他没有想到会出现这样的情况,徐方洁受伤,怎么都跟自己有关系,这可叫做“家庭暴力”吗?
方大正不再说话,屋子里静得出奇。听见方大正沉稳的呼吸,徐方洁有些恍神了。
她记不起有多长时间,方大正没有碰过自己了。各种借口、各种理由、各种推托,如果不是有轩轩,她都觉得自己就是单身的女人。
方大正突然蹲到了徐方洁的身旁,捧起那只受伤的心,轻轻地抚摸着她的胳膊。徐方洁愣住了,许久不见的温柔,让她从心底里颤抖。她知道,方大正想用这样的方式来减轻自己的疼痛。
徐方洁没有动,看着这个好看的男人蹲在自己的面前。多长时间?自己没有好好端详过他了?这个男人,虽然已经年近三十,但脸上只有成熟,却没有沧桑。
“你去睡觉吧。明天还要上班呢。去吧,我看会电视,实在挺不住,我再吃药。”见好就收吧,这样的方大正,这段时间不是轻易能看到的。徐方洁从心底里叹了一口气,努力止住抽泣声,对方大正说道。
方大正没有站起来,继续按着她的胳膊。两人无语,看着方大正的头顶,徐方洁突然很温柔地,把自己的下颏放到了方大正的头顶,两只胳膊不由自主地搂着方大正的脖颈。方大正没有推开,任由她抱着。
“以后别叫我母老虎,我不想当母老虎。”徐方洁突然幽幽地说道。
“你不无缘无故的发火,我怎么会叫你母老虎呢。”方大正抬起头,看着徐方洁的眼睛。
“你经常不回家,我的脾气你又不是不知道,我搂不住火啊。”徐方洁叹道。
“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好多人都认为这句话是对的,徐方洁也这样认为,方大正不知道自己在困难时刻是否能一如既往,或许真如那句话说的一样“男人无所谓正派,正派的原因是诱惑力不够;女人无所谓忠贞,忠贞只是因为背叛的筹码太低。”
那时候,不知是什么诱惑了两个人,让他们走到了一起,而走到一起的代价,便是二人谁都不如意。有的人用离婚的方法去解决这个问题,而有的人则选择忍耐。选择忍耐的人,觉得自己很伟大,把自己的残忍用道德包装起来,表面上让人敬佩,实际上,却在光鲜的外表下,隐藏着一颗不道德的心。
所以,夫妻的事情,很难说清楚。“当局者谜”,旁观者也未必清。
徐方洁的受伤,让两人僵持的关系得到了相对缓和。方大正很早就起床,每天把饭做好,中午如果不回来,就让她用微波炉热一下。接送轩轩的任务,他在家的时候他来负责,他不在家,只好委托给香菊了。
“方洁的手是怎么弄的?”把轩轩交给香菊的时候,香菊问道。
“不小心碰了一下,也不太严重,骨头有点裂,脱臼了。”方大正解释道。他不想香菊往其他方面去想,他清楚,香菊对他和徐方洁之间的关系,曾做过不少努力。
“哦,那你可得好好照顾她,现在恢复不好,会影响以后的生活。特别是等老人,就什么病都找上来了。伤口这东西,恢复得好还行,恢复不好就麻烦了。”香菊热切地看着方大正,这个男人,她只有膜拜的份儿,她知道自己几斤几两。他能放心地把孩子交给他来照看,已经是对她最大的奖励了。
“真是不好意思,还得多麻烦你一段时间呢。”
“说啥呢,咱们住得这么近,我和方洁的关系你又不知道,又外道了不是!”香菊说道,眼睛却瞟着方大正的脸。方大正并没有注意到,这个小女人探寻、追逐、热切的目光。
府办的事儿似乎少一些,李爱生也消停了。这样的工作环境,方大正喜欢。
徐不言找了他谈过几次话,对方大正这样的年轻干部来说,最容易犯的错误就是让自己爬上去宵,觉得有了一点成绩就忘乎所以。方大正一直在观察着府办的这些人,他相信,徐不言是个工作能力很强的人。
府办就像清代的内务府,看起来是个综合协调机构,可也是权力之争的焦点。青山县的政府班子,除县长林峰以外,还有五个副县长,一个县长助理。想在这些手握实权的领导中间游刃有余,没有充足的脑量,没有足够的能力,肯定是不行的。
刚到府办的时候,他并没有察觉到有什么异常情况,可时间一长,领导与领导之间,领导与府办之间的微妙关系,他觉得自己真应该好好琢磨琢磨了。
虽然他跟的领导是县长,位置不可谓不重要,正因为重要,所以所有人的眼光都集中在他这里,稍有差池,惹了哪个“大人物”,后果还真是不好说。
常务副县长叫宋福财,是“坐地户”,也就是本地提拔的干部。对异地任职的林峰而言,收服了宋福财,也就等于收服了本地干部的心。显然,林峰对这点是很清楚的。县里的惯例,常务副县长肯定是分管财政的,大项支出需要动钱的,他这个常务副县长点头才行。
宋福财五短身材,个头实在不高,肤色很黑,额头那里有个弧形的疤,如果不是卧着长的,别人看他就是包公转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