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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7章 初夏雨凉

项阳此时悲痛欲绝,眼睁睁的看着亲人一个一个的离去,一口气上不来,便是直接昏倒在地。

项庄也是暗暗叹息一声,道:“把他送回他的寝宫,传御医过来。”

项庄走到屋里,看着项冀,此时他的心也很痛,但是却没有表露在外面,沉默了一会儿道:“你的本事不小啊,杀了你亲哥哥,还想连我也除掉,对吧?”

项冀听得是身体打颤,头紧紧地贴在地上,不敢言语。项庄叹了口气,随后道:“来人,送三皇子去大正院吧!”这大正院专门是用来关押皇家犯罪人的地方。

这时突然传来传来太监的唱喝声:“皇后娘娘驾到!”

除项庄之外,众人都跪迎皇后的到来,皇后款款走来,他来到项庄面前,身体一福,道:“臣妾参见皇上!”

项庄道:“你是来求情的吧?”

皇后一怔,道:“陛下,臣妾先听到嘈杂打斗之声,后是看到老祖宗发威,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为何今晚的皇宫会死这么多人?皇上说的求情······”

这时她突然看到两个黑衣面具人带着项冀,随后便是明白了项庄的话。

随后问道:“冀儿犯了什么罪?”

项庄深深地吸了口气道:“你去问他吧!”

项冀知道无论如何,自己的一生算是完了,他突然发出凄然大笑,脸色狰狞道:“我有什么罪?不过是成王败寇罢了!是,我是杀了项广,那又如何?”

皇后听了项冀的话,便是两眼一黑,险些跌倒,泪水不由自主的流了出来。她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更是对此时的项冀感到陌生无比,可这是她的亲儿子啊!她的声音有些颤抖道:“那是你亲哥哥啊!”

项冀却道:“是,他是我亲哥哥,可是他有的我却有不了。在您们的眼里,只会看到项广,您们扪心自问,你们有没有真的在乎过我?他无论做什么。都会得到你们的认可、赞赏和夸奖。可我呢?无论我做得多好,父皇都从没正眼看过我,我就想他不就是早出生几年嘛,就是太子,就是未来的国君。”

“可他那里比我强了?于是我不甘,真的不甘,我要取代他,只有取代他,我才能要我想要的一切。所以他是我的亲哥哥又如何?只要挡了我的路,那他就该死!”

项冀的话却让皇后和项庄身体一震,皇后伤心道:“你怎么会成了这个样子啊?你以前不是这个样子的!”

项冀却是哈哈一笑道:“我一直都是这个样子的!我这样子怎么啦?我这样子还不是你们逼出来的?”

项庄伤感一声道:“你当真是令我失望至极,你的确很聪明,你的确什么都比广儿强,可是广儿却比你要稳重踏实的多。他做事即使做得不好,可是他却做得认真,做到尽力。可你呢,我给你做的事,以你的能力,本来是可以做得很好的。可是你却喜欢耍些小聪明,想着怎样去偷工耍滑,到后来却没有达到我预期的要求。若是我给你再多些肯定、再多些奖励,你岂不是要飞上天去?你可曾知道我对你是报了多大的希望吗?”

“广儿虽然是太子,可是你却不知道吧,他一出生便是患了不治之症,就是老祖宗也没办法,这也是你母后要偏袒他一点的原因。”

“他能够活下来,只是我以耗损修为为代价,强行将他的经脉接续,可是就算是如此,他的身体里的骨骼都却是在慢慢的老化。他虽然每天看起来都是开开心心的,可是他的心里却是异常悲苦,他常对我说,他舍不得死,舍不得父皇母后,舍不得四弟小妹,舍不得所有对他好的人!那时我听了是多么心酸啊。”

“我早就发现你的那些鬼动作了,只是我看你对我还算尊敬、还算孝顺,对周围的人还是好的。我想广儿早晚都是要去的,要做一代君王,没有些城府心计,又怎能驾驭得了满朝人臣?于是我便是没有去管你。可是我却没想到你却是如此的阴险狠毒,没有人性。”

“在你没来这承乾宫之前,我都一直抱有一丝希望,只希望你能多点人性、多些理智。那么即使广儿死在你的手上,我也当做不知,也会把大楚交到你的手上,可是我真是没想到啊!真是······”

项庄说完,微微闭上眼睛,心里实是痛苦难言。随后他手一摆,示意人把项冀带走。

项冀这时身体毫无知觉,心里混乱,只觉得上天怎会开出如此玩笑?原来他用尽心机去争夺的一切,他都可以唾手可得。可笑他机关算尽,却是什么也得不到。

人世间的事,人的心,谁能道个清楚、说个明白?有时自认为聪的人,走到了最后,才发现自己蠢得可以!

皇后怔怔的站着,眼睁睁的看着项冀被带走,却是无计可施。

项庄再次闭上眼睛,沉默了一会儿,然后叹了口气,睁开眼睛,看了英布一眼,道:“陪我走走!”

英布答了一声,随后二人,穿过一院子,便来到一片竹林。竹林中的小道上。竹叶掉落在上面,厚厚的铺了一层,英布同项庄默默的走在上面,发出窸窣的声音,二人徐徐前行,不多时便来到一座小小的亭子。

项庄开口道:“还记得我遇上你的时候,你还是一个十岁孩童,转眼间便是二十年过去了。修炼能让人驻颜,却驻不了心。在我的眼中,你们都是孩子,平时你们之间的矛盾冲突,我都当你们是小孩子之见的玩闹。所以我没有去多管,我的疏忽,却害得广儿掉了性命。”

“可我没想到的是,容妃居然也来搅合,阳儿性格温和,不喜争斗,也是孝顺无比。现在容妃死后,淳于家肯定是要灭族的,他肯定对我产生了隔阂。可我又能有什么办法?身在帝王之家,便是身不由己啊!”

“唉,这都是我的错啊,我不该把你们当做是孩子,毕竟都是几十岁的人啊!”

英布听了,眼泪有些控制不住,只觉得眼前的这位几百岁了的大楚国君,此刻不过是一位沧桑的老人,一位身在帝王之家的无奈之人罢了。世间繁华,转眼瞬间,世事更是让人难料,修炼之人也好,普通人也罢,只要有人的地方就会有争斗,只要有人的地方就会有江湖。

然而芸芸众生没一人都有自己的道,每一个人都是行走在自己的大道上。这时他只觉得大道神秘莫测,更是添了他追求大道的雄心。

这时他又想起了平生的所作所为、自己的所见所闻,一幕幕,一条条自脑海中闪过,然后便是做出了决定。他望向项庄,眼神无比坚定道:“陛下,请允许我辞去军中之职。”

项庄道:“为什么?是因为会猎的那件事吗?”

英布摇头道:“不仅仅是,中央神州无边无际,南荒虽广,只是弹丸。我想用有生之年去行走,用自己的一生,走出一条自己的道,悟出自己的人生,我决定了,我要在大道上攀爬!”

这时他的身体挺直,虎目中闪烁着惊天光芒,身上有种说不出的韵味。

项庄一怔,看他那坚毅的眼神,便是知道留不住了,随后道:“我尊重你的决定,可是你走了,烟儿怎么办?我知道她喜欢你,你也喜欢她的。”

英布道:“我会去见她的,若是她愿意,我会带她走,用我的一生呵护她、爱她。若她不愿意,我也要走。”

“陛下,其实您知道吗?会猎的那件事,虽然您原谅我,可我真的还没放下。最近发生一切,更是让我觉得我是要出去换个环境了,也许行走神州、探寻大道只是一个借口。当有一天我真的放下了,我会回来,若是那个时候她选择我的话,我会用一辈子来照顾她,若是在我走了,她已经有了其他选择,我也会祝福她的。”

项庄终是叹了口气,随后二人便是沉默。突然,英布的身子凌空而起,飞向竹林而去。这时只见一道黑影闪出,二人对了一掌,双方都退了十余丈。二人都单脚立在那竹子上,清风浮动,英布的那一头飘逸的长发随风飞舞,好不英姿飒爽。

而那黑衣人虽不见其面,但是身上的气息却是与英布不相上下,二人锁定对方,身上的气息不断攀升至极点。他们同时动了,这时只见两道残影斗在天空,瞬间几十回合,二人再次对掌,一触即离,都退后了几米,显然是斗了个不分上下。

项庄淡淡道:“你潜在暗处,看着承乾宫发生的一切,随后又跟在我们的后面,你是谁?你想做什么?”

那黑衣人心里却是一颤,他没想到项庄居然厉害如此,随后想到承乾宫发生的一切,连造物之境的高手也接不住他一招,他便释然了。

这时项庄突然颤声道:“竟有如此相同的两双眼睛!竟有如此相同的两双眼睛!”

随后眼圈有些微红,半晌才道:“你和薛闯是什么关系?”

那黑影有些激动,随后恢复,淡淡道:“陛下还记得他,看来没忘记薛家满门惨案。”

项庄道:“你真的是······”

随后又又想到:“兰妹只有一个儿子薛闯,当年薛家一夜被宁王屠尽,只有他们的儿子薛闯却不知所踪,难道······”

项庄的眼睛有些湿润了,他叹了口气道:“孩子,让我看看你的样子,好吗?”

道黑影自是跟在众人后面进宫的薛鹏,只听薛鹏冷笑一声道:“陛下是想看清楚之后再斩草除根吗?”

项庄道:“我怎么会呢?闯儿有后,我高兴还来不及!来,到我这边来,让我好好看看。”

薛鹏在父亲死后,是被白杀带大的,但是白杀却是没给过他亲人的滋味。此时他竟然控制不住自己的身体,慢慢的走向项庄,站在项庄之前。

项庄揭开他的蒙在脸上的黑布,此时他的手有些颤抖,他声音颤抖道:“像,真像!”

薛鹏的眼泪早就流了出来,项庄捋了捋衣袖,轻轻为他拭泪,薛鹏顿时觉得心中无比温暖。多少年来,这种滋味不曾有过,原来亲情便是世间最美、最感人的东西之一。

项庄道:“你是闯儿的儿子吧?他还好吗?”

薛鹏叹息一声,神情悲苦道:“他早就过逝啦!死在宁王派去的杀手下。”

项庄这时怒道:“这个畜生!”随后又沉声道:“不过现在他也受到报应了!”接着问道:“这些年你是怎么过的?”

薛鹏苦涩道:“还能怎么过?我是白杀养大的!”

项庄道:“没想到他也会做些好事。”

“孩子,以后就住在皇宫吧,这里以后就是你的家,再没人敢欺负你!”项庄看着薛鹏,眼中满是期冀。

薛鹏摇了摇头:“我漂泊惯了,这里不适合我,您能告诉我爷爷奶奶的陵墓吗?我想去拜祭一下。”

项庄道:“你爷爷奶奶的墓在皇家陵园,你要去的话就带上这块令牌,守陵的人看了令牌,自会放你进去。”

薛鹏接过令牌,道:“那就多谢了!”

项庄这时眼中再次闪过期冀之色,道:“你能叫我一声舅公吗?”

薛鹏这时一怔,心中升起一股难言的滋味,不自主间便是叫道:“舅······舅公。”

他此时突然有了亲人心里自是喜悦的,只是有些不习惯,更何况眼前的这位还是一国之君。但他看了项庄那满含殷切希望的眼神,还是叫了出来。

项庄连忙答应,随后哈哈大笑道:“老天当真有眼啊!”

英布默默看着这一切,说道:“陛下,我想去见如烟,你们爷孙两人慢慢聊吧。”

英布向项庄二人告辞后,便来到项如烟的舒宁宫。此时已是三更,但是整个皇宫依然灯火通明。项如烟此时已经醒了过来,她不知道昏迷了多久,想到项冀的阴狠,便是穿好衣装,急匆匆的走在去承乾宫的路上。此时她的眼里满是担忧,心中很是害怕,害怕自己的父皇已遭不测。

只是刚一出门,便遇到走来的英布,她早就知道英布和四皇子勾搭在一起。而英布出现在这里,承乾宫的后果她不敢再想下去,不知觉间,眼泪不自主的流了下来,她恨恨道:“你们真狠心,英布,没想到你们这般猪狗不如,没有父皇,你会有今天吗?”

英布却是一笑道:“公主,你别担心,陛下没事,叛乱已经评定,那些人怎么可能伤得了你父皇?”

项如烟听了心中一喜,破涕为笑道:“真的?”

英布点了点头道:“真的!”

项如烟突然又急声道:“不对,你不是四哥的人吗?”

英布摇头道:“我一直都是陛下的人,只是会猎的事是我错了,害死了太子,我······我是来请求你原谅的!”

项如烟闻言,却是凄然一笑:“我大哥已经不在啦,原谅你,他就会回来吗?”

英布的神色顿时变得无比苦涩,她知道项如烟是不会轻易释怀的。毕竟,那是她的亲哥哥啊!于是想问她愿不愿意与自己一起离开皇宫的话便是问不出口,随后他沧桑道:“我辞了军中职务,决定离开大楚了。”

项如烟听了,身子不由自主的颤了一下,心中一下子变得混乱至极,但她却强作镇定,说道:“什么时候走?”

英布听到项如烟的言语,顿时万念俱灰,把心一狠,道:“现在就走!”只是说完这句话时,心里格外难受,只想给自己一巴掌,或是恨不得自己死了算了。

项如烟勉强一笑道:“一路顺风!”

英布心神颤栗,随后也是一笑道:“谢谢!”英布说完,拂动衣袖。转身朝皇城大门的方向而去,身影显得有些落寞孤独,不多时便是出了皇城。

项如烟站在城墙之上,怔怔的望着心爱的人渐渐行远。天空中,乌云越来越密集,闪电照亮了半边天际,轰隆隆的雷声响起,皇宫的风雨已是停歇,酝酿了一夜的的风雨这时却才到来。

暴雨倾盆而下,打在瓦檐、打在屋角,发出啪啪的响声。英布走在雨里,全身湿透。初夏的雨居然带有几分凉意,他那坚定又犹豫的步伐一步步的迈向远方。

项如烟再也忍不住,泪水哗哗流下。大风吹动暴雨,斜斜落下,此时她的衣衫也是全湿。泪水混着雨水沿着那美丽的面颊流入嘴里,竟是咸咸的味道!

她大声喊道:“我在这里等你回来!”

英布那坚定的步伐突然一滞,于暴风雨中转过头来,脸上露出微笑道:“我一定会回来的!”

项如烟本是爱着英布的,因为会猎的事,英布的心里过不了那道坎,项如烟更是过不了。

他们需要时间,时间是会淡下一切的,当他们心里的那道坎过了,那便是雨过天晴。人做错了事,就是要付出代价的!

雨越下越大,英布的身影渐渐地消失在雨夜里,项如烟却不知道的是,就是她的那一句“我在这里等你回来!”英布不知道多少次面临危机、多上次踏上绝路的时候。只为佳人一句“我在这里等你回来”,便是硬开出一条生路,从鬼门关走了回来!

暴雨过后,皇宫中的血腥味此时已全无,空气中的热气也是不再。清馨的味道扑鼻而来,原来是桂花开了!只是空气中多了丝丝凉意,也许是这场初夏凉雨的缘故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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