闹市区一排商场的对面有一家医院,我们走的方向要路过医院后在前面的路口挑头才能到商场门前。
就在我们即将路过医院的时候发现前边一辆灰色马自达(其实我对汽车一窃不通,后来听安念说才知道车名)旁有人在争执。
我当时正在盯着挡风玻璃上来回划动的雨刷器出神,觉得特别像在当家中扫院子时扫帚抡出来的痕迹。
此时安念却不知为什么把车慢慢停下来。
“咦,怎么停了……”我奇怪地问道,没听见他回答,却见他把我这侧的车窗玻璃降了下来,随着玻璃下降,争执声伴着潮湿的雨点一起飘进来:“我没钱,你找我姐要去……”
我歪头向车外看去,只见淅沥沥的雨里,一个上了年纪的老年男人一手扳着车门一手拉着车里的男子不放。刚刚说话的就是车里这个三十多岁的男子。
安念的车停在路中间,后面的车嘀嘀直按车笛,我说:“别看了,快走吧,这里不让停车。”
他却没听见一样按着方向盘,歪头盯着这一幕,目光渐渐变得凶悍。
不知为什么,这一刻我感觉他似乎不像平常那么理智,莫名其妙地有些恐惧,不敢再催促他。
马自达旁的争执还在继续,那老人全身被雨水淋湿,还是死拽着男子不放手,说:“你姐身上没带钱,你先交了,她回头给你……”
“你别帮她骗我了,她来一次几千块钱也不带?谁信那!你赶紧让她交去,我没钱,拽我也没用!”
说到这里那男子开始扳老人的手,看样子想开车离去。老人死扶着车门不放,一边和他拉扯一边说:“你姐真没钱,你就先交了吧,要不你妈今天就不能检查……”
那男子见老人不放手动作更加用力起来,把老人推得扶着车门直趔斜。
我愣怔地看完那两人又看安念,听着后面被堵车传来的叫骂声着急。此时安念却突然开门下车冲进雨里,几步绕到马自达前不由分说揪着那年轻男子的衣领就把他拖了出来。
我做梦也没想到他会做出这样的事,目瞪口呆地看着他向那男子挥起了拳头……
那男子比我还惊讶,还没想明白发生了什么事已经挨了好几下,被打得呲牙咧嘴才想起来还手,但此时他已经被安念抡得踉跄倒地,拳脚相加。
那老人刚才还在和儿子拼命撕扯,但是现在见到儿子被打却变了态度,从后面扑上来抱住安念叫道:“你是谁?为什么打我儿子……”
安念打得兴起,发现有人从后面扑上来,顺手抓住那人手腕用力向旁一甩,把身后之人甩倒在地,接着又向那年轻男子踹了几脚后才感觉到不对,回头看去只见刚才那老人正在吃力地从地上往起爬。
他的脸上闪过一瞬间的怔愕,然后立刻转身回到车上,打着火开车就走。
事情发生的原因和速度都超出我的理解范围,我还在位子上愣愣地坐着,他已经把车开到前方的路口,刚巧这时候是红灯,他想也没想向右拐去。
我的思维依然被卡在莫名其妙里,一句话也没多问,表面看起来没事儿人一样坐在车里。
他一言不发地开着车,又拐过一个路口后车速减了下来,向我家的方向开去。
我的紧张的心绪平缓了一些,以为这就没事儿了,还有点可惜没给扬扬买上衣服。
哪知刚平静了会儿,旁边的安念突然一用力一砸方向盘,砸得车笛猝然一响,嘴里骂道:“kao!还敢追……”
骂完后车再次加速向前冲去。
我再次惊慌起来,回头向后看去,我对于车的分辨力仅限于颜色。此时路上灰色的车不多,其中有一辆在车流中钻来钻去拼命向我们接近,即使我再笨也想得出,一定是刚才挨揍那人追上来了。
回头再看安念,见他专注地盯着前方非常认真地在开车,脸色阴沉得可怕。
路上的车很多,他开得不是奇快,但是晃来晃去晃得我直栽歪,没有系安全带习惯的我只能两手死死地抓住车顶的扶手保持不被甩倒。
他依然如先前般遇到红灯就转弯,我发现他并不是在荒乱地逃窜,而是有目的向某处行进,看意思根本没想甩掉那人。
他在刻意穿行下,走上的路面车越来越少,最后上了一条十分宽阔又几乎没车的路,我仔细分辨了一下,感觉应该是小城外那条很少走车的环城路。
上环城路后加他速跑了一段,这时才有种风驰电掣的感觉,因为超快的速度和他阴冷的面孔我有点心惊肉跳,就在我猜测着他要驶向哪里的时候,他却突然把车停靠在路边,然后坐在那儿冷眼注视着倒车镜。
我慢慢松开攥得生疼的手,坐在那儿心“噗通噗通”直跳,不知道他究竟想干什么,却又不敢多问。
没用多久后面那辆车就追了上来,很多余地扎到我们停稳的车前。
安念和那个男子几乎在同一时间下车。
那男子上身穿了一件蓝白格的短袖T恤衫,之前被安念打的时候领子被扯得严重变形,还蹭得满身都是泥水。他出车门向前安念走来,同时指着安念大骂:“cao你妈的!你凭什么打我……”
安念的脚步一步不停直接向他走去,边走边愤怒地说:“我TM打的就是你……”
两人像两辆匀速前进的列车一样撞在一起,同时挥拳动手。
那人一拳抡向安念的脑袋,被安念抬手挡住,安念的另一只手打在那人哪个部位没看清,接着那人就再次到在地上。
安念开始了再一次的拳打脚踢。
我坐在车里“漠然”地看着,自认为大脑没有在思考,但是不知是哪一根神经总结出来:两人的手里都没有武器、地上没有明显凸出物、附近基本没有车辆通行,不可能出现交通意外,就这样用拳头和脚打架出人命的可能性不大。
不死人就不是大事儿,自己似乎没有必要去浪费精力、体力拉架,最重要的也是因为我感觉此时就算去拉也一定拉不开,而且弄不好被抡上一拳一定会当场昏倒,于是就摆出一副事不关己的态度坐在车里边看边等,等的同时甚至还发现雨不知什么时候停了。
安念终于打累或者是发泄够了,一边揉着手腕一边回到车里。
重重地关上车门,坐在我身边扇动着鼻翼粗重地呼吸,一边喘着粗气一边启动发动机,然后在那人身边一米多远调头向市里开去。
我静静坐在车里,一点也没想过要去问他为什么打人,因为直觉认为问了他也不会说。
他开始还是绷着脸开车,直到离我的超市不远的时候情绪才恢复过来,反倒不时向我投来审视的目光。
在商店门前停下车,他没有开门下车,终于忍不住问我:“你就不想跟我说点儿什么?”
我兴致泛泛地说:“我有什么可说的,要说也该是你说,打人的又不是我……”
对于我这种搞不清是问是答的回答他无可奈何地笑了一下,说:“我不进去了,万一他找来会连累你……”
“噢,谢谢了……”
我也不知道是在谢谢他送我去看文具还是谢谢他能想起避免连累我这茬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