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念帮我用最快的速度锁好了店门,我们俩顶着一件从前郭曈送货穿的雨衣跑进他的车里。
雨下得太大,即使前后只有短短几分钟的工夫,身上还是弄得湿漉漉的。
他启动车子向市中心开去,一路上皱眉开车,一句话也不说,看起来比在店里时阴沉了很多。
结合他马上要去做的事情,我更加担心,时不时向他望上几眼,想跟他说点什么缓解了下气氛,但又想不到该说些什么。
雨天路上车不多,每一个都开得像被鹰撵的兔子一样快,拖着一串串水雾肆意向两旁喷溅着马路上的积水,与他比起来安念的车速倒显得正常许多。
没用多久,我们就来到了位于市体育馆的“康力健身中心”。
这个地方从前只是路过的时候经常看见,在认识安念前我从没想过会踏入,因为过去的半辈子不运动的时候很少,从没觉得自己需要花钱健身。
雨依然下得很大,安念把车开到大门前的雨棚下还一直向前顶,几乎要顶在玻璃门上才停下来。
此时天接近全黑,车里没开灯,借着玻璃门里传来的灯光我看见安念的脸依旧阴沉。
他沉默着推门下车,我也连忙跟了下来。
我们一进门就有一个二十多岁的女孩儿从拐角处迎了过来,高高的个子,一身正规的工作服,看样子应该是健身房的前台。
她目光随意地向我瞟了一眼,同时焦急地对安念说:“安哥,你可回来了,李刚和张教练都受伤了,丽姐送他们去医院了……”
“闹事儿的人呢?”
“还在砸东西,掀翻了好多器械,二楼的顾客都被吓走了……”
“他们为什么要闹事儿?”
“扩胸机的扶手断了,把一个人的胳膊闪了一下,他们找人要说法,和李刚没谈拢就打起来了……”
“好端端的扶手怎么会断呢?”
“我也不知道……”
安念沉着脸一边和女孩儿快速地问答,一边向里走,有点忽视我的存在,我只能快步在他们后面跟随。
过了门厅后是一道宽阔的走廊,隐约听见有响声传来。
我跟在安念和那女孩身后向前走了一段,又推开一道弹簧门走了进去。
这里是健身中心的大众健身区。
进门是一个长条形吧台,后面合金架子上摆着各个品牌的啤酒、饮料、矿泉水,吧台上摆着收款机和刷卡机。
吧台再往里稀稀拉拉站了几个看热闹的人,表情各异地向里面看着。我也向里面看去,只见空旷的场地上几个看起来有十六七或十七八的男孩正攥着哑铃之类的东西叮叮当当地砸或翻倒或被固定在地的健身器械。
看见安念回来,看热闹的人里走过来一个赤|裸上身,身材健硕的男子,看着安念挑嘴一笑,说:“嗨,安念,这下你又有麻烦了!”
安念脸色变得缓和,也“嗨”了一声,拍了拍他的肩膀:“来得挺早……几个毛头小子闹事,抬抬手就搞定了……”
一边说一边掏出手机和钥匙递给我,我下意识地接过,旁边跟他说话的女孩因此多看了我两眼。
那个身材健硕的男子又说:“这几个小子下手挺狠,你小心点儿!”
“放心,没事儿。”安念说着向里边走去。
看热闹的人似乎都认识他,甚至还有人笑着说:“这家伙终于回来了,这下又有好戏看了……”
我和看热闹的人一起跟在安念后面向里面走了一段距离,站在一架翻倒的跑步机旁。
安念来到砸得正起劲的几个男孩子近前,一脚挑飞了一个掉落在地的哑铃,哑铃飞出老远,掉在橡胶地板上发出“咚”的一声,空旷的室内传出几道回声。
“都给我住手!”
闹事的几个男孩听见有人喝止,纷纷停下动作观看,有个身材不高但看起来很结实的男孩子歪头打量着安念问道:“你是什么人,在这咋呼什么?”
安念脸色阴冷,但眼神却没有打马自达男那天那种失去理性的感觉。
他审视着前方这几个男孩说:“你们现在正在砸我的东西,你说我是什么人?”
“哦!原来这健身房就是你开的?可找着正主儿了……”说着这个男孩往安念近前凑来,其他几个男孩见状也围了过来。
那个男孩继续说:“你的扩胸机把我弟弟胳膊闪伤了,你说该怎么办吧?”
“伤了就去医院,多少药费我掏,你凭什么在我这儿又打人又砸东西?!”
我正紧张地关注着场中的争执,旁边有人碰了我一下,问:“你好,请问你是安哥的朋友吗?”
我歪头看去见是刚刚和安念说话的女孩,点了一下头说:“嗯,是。”
说着又转头向场中看去。
那女孩继续说:“你好,我是这的前台,叫何亚菲。”
“哦,你好,我姓杜,开超市的……”
我心不在焉地跟她搭话,目光仍旧注视着场地中心。
安念和那几个男孩的争执仍然在继续,先前那个男孩叫道:“笑话,伤了人赔点钱就完了?影响我们训练怎么算?!”
安念恼了,叫道:“就他妈受点伤,除了赔钱你们还想怎么样?!”
那个男孩相当蛮横,叫道:“kao,我们他妈管你要说法呢?**这是问谁呢?!”
其他几个男孩也叫嚣道:“**必须得给个说法,不然没完……”
我正惊讶于这几个男孩不讲理的程度,身边的何亚菲还在继续和我说话:“哦,原来是杜姐,安哥最近常去的超市就是你那儿?”
我没心情打听她是怎么知道的,应付地点头“唔”了一声。
她在旁边惊喜道:“太好了,那我就放心了……”
还没等我反应过来她为什么放心,她已经开始把手里的一堆东西往我手里塞。
我下意识地边接边看,见是些处理伤口用的东西,脱脂棉、消毒水、棉签、纱布、止血药、伤药应有尽有。
我手里还拿着安念的手机和钥匙,再加上她送过来的东西双手顿时堆得满满,不得不狼狈地捧在腹前才不致掉落。
何亚菲把东西塞进我手里后急匆匆地说:“杜姐,我去医院帮丽姐照顾一下李刚和张教练,她一个人肯定忙不过来,然后到下班时间我就直接回家了,你跟安哥说一声,拜托了……”
说完转身背着包快步离去。
我愣愣地看了看手里的东西,一时间没反过味儿来,抬头又往场中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