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已过半,雨喏无心再睡,翻来覆去的烦躁着。
令人郁闷的是,雨喏竟是不知自己究竟在烦躁什么。
是为追旻的欺骗而烦躁?
没道理。自己甚至对追旻有更多的隐瞒。
是因自己的不知情,为追旻的伤担忧、为追旻包扎,到头来竟是一场莫须有的笑话而气愤?
也没道理。追旻受伤,从任何一方面看待都是件坏事,如今发觉伤是假的,应该开心才是。
那是为什么?
烦心至极中,雨喏却忽然冷静了下来,开始思索自己一直忽略了的关键点:追旻为什么制造受伤的假象?是为了迷惑谁?
雨喏层层梳理着自己的思绪:追旻开始是与余拓的战斗,接着回到宗内,甚至将受伤的事弄得人尽皆知,又接受安竹忆的疗伤,最后是自己从旁协助……余拓是暮濯一边的人;宗内有各成员与长老、各家族的眼线;人单力薄的却是安竹忆和自己。追旻素来不与族内长老有牵扯,与族内各成员更没有交集;而请安竹忆疗伤则是为了增加受伤的可信度……
条条分析下来,追旻的目标缩短在了三个阵营——暮濯、各家族眼线,还有……自己。
雨喏眼眸缓缓抬起:余拓的灵力尚不可知,若是在暮濯眼中,追旻本身不是余拓的对手,那么追旻的假伤就是为了进一步隐藏自己的实力,提防暮濯;同样使各家族的眼线得到错误的情报;那——为什么要防我呢?
雨喏眨了眨美眸,思索片刻,无果。不想再费神,雨喏从榻上坐起,微凉的月光朦朦胧胧地洒下,桌边伏着睡着的追旻,雨喏嘴角不自觉地微微扬起,却又陡然一僵,纤手有些不确信地抚上唇角,眸中满满的疑惑。
抛开杂念,雨喏将一丝灵力引至手心,莹光散去,却是一件雪白的长毛披衣,触手柔软。
雨喏轻轻地走到追旻身边,将长毛披衣盖在追旻身上,一转身之间,手腕冷不防被擒住。
雨喏抽手,没成功。再抽手,失败。用力……成功了!
回过头,却见追旻依然保持着先前睡着的样子,雨喏抬手在追旻闭合的眼前晃晃,复又在追旻裸露在外的“伤口”上一戳,追旻神情无恙,雨喏心道:追旻的伤是假的,那么假如他是醒着的,必然会为了掩饰真相而装作疼痛;此刻他没有……看来是真睡着了。
“喏儿……”喃喃的梦呓,成功地将雨喏的注意力吸引过去,追旻线条柔美的唇瓣一开一合:“喏儿,这一世,我……”
引得旁人好奇心一起,追旻的声音却至此为止,雨喏试探地问道:“‘这一世’,你怎样?”
“你……猜……”追旻吐了两个字的音,雨喏愣了好半天,才分辨出是“你猜”二字,不禁微怒:这家伙到底睡着还是醒着?
抬手又戳了戳追旻的伤口,追旻神色依然没有动容,只是嘴角残留着一丝恶作剧般的笑容,恍然般地叹道:“原来你这家伙在梦里也不忘整人!”
雨喏伸出一根手指,漂亮的指甲在烛光下划过一道幻影,转眼停在追旻完美的侧脸边,然后,狠狠一戳!
笑容还没成形,雨喏不得不招架迎面而来的一股推力,伴随撕扯开空气的鸣声,强大的灵力疾速冲来。雨喏挥出几道灵力屏障,强行化解了巨大的冲力,又陡然一股猛烈的吸力!收回外放的灵力,刚好能够稳住身形。
雨喏望着沉睡的始作俑者,心底莫名地翻涌出一股无力感:无论自己怎样努力,他始终都跑在自己前面呢。就连在入睡后,最最基础的自我防护,都能发动这么强悍的灵力。
忽然想到自己吃了这么一个哑巴亏,雨喏刚刚浮现的无力,也因这一丝愠怒迅速地消散。
手形一晃,食指中指间多了一根沾满墨汁的毛笔,雨喏点在自己手指尖一滴,确认除了些许的冰凉不会有其余感觉,便小心翼翼地移动到追旻身边,在他白皙的脸上一点。
见没有丝毫反应,雨喏嘴角终于浮现出一抹与追旻无异的恶作剧得逞般的笑容:果然没有触发灵力的防护。我用的是特殊的墨汁,一时半会儿洗不掉的,嘿嘿!
我点,我点,我点点点!
满意地看着自己的杰作,雨喏笑得像一只奸诈的狐狸:从师父那儿得来的这配方,将墨汁中混了多种草药的汁液,在纸上、竹简上,可保千百年不消逝;而涂在人的皮肤上,即使用水,也须五个时辰后才能洗掉。
啊哈!心情愉快,散散步去!
转身,走人。
正是万簌俱寂时,众人在各自的营帐中睡得正熟。雨喏这才发现,并不是所有的营帐都是用灵力来构造的,也有兽皮支撑起来的略次一等的帐篷,更次的则是粗布为材料。有的是宗内提供,有的是个人搭建。
灵力构造的帐篷,防御力高、耐寒、散热,用完后撤回灵力即可,拆卸方便。出行在外,有能力的强者都会选择操控灵力代替一些必要的工具。而此次宗内倒是腾出不少灵力构造的帐篷,安排进去的人,无一不是宗内的佼佼者,包括雨喏、追旻。
雨喏方才走出来的帐篷,正是追旻的休息地。
“我的,在那边吧。”雨喏从远处收回目光,继续踱着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