耳边的风声忽然大了起来,我从栏杆上翻下来,很奇怪身体竟迟迟没有落地,那种失重感没能持续几许,手肘就忽然被一个大力握住了,那力道真的很大,握的我生疼。
“抓紧!”
啥?什么抓紧?“嗯……疼……放开……”我用力挣扎了几下,捏得我那么疼,还加我抓紧?开什么玩笑?
我这一挣扎不要紧,贺兰凌宇的手松了一下,我的身体顿时又是一阵失重,他的手也从我的手肘一下子滑到了我的手掌心。
“别动!”
贺兰凌宇的声音有一点发颤,我的意识更模糊了,但我还是强迫自己睁开眼睛,刚刚那种感觉……不会是……
因为我是低下了头的,就在睁眼的那一瞬,我首先看到了自己裸露的双脚,然后才是脚下……我看到了什么?我看到了……烟波浩渺的大海!
“啊…!”怎么会这样?我一瞬间尖叫出声,虽然这尖叫声并不嘹亮,甚至还带着些嘶哑,因为此刻我的嗓子已经像是被火烤了一样干哑,下意识的抓紧贺兰凌宇的手,此时支撑我浑身重量的只剩下我们交握的手指,而不断自我手心冒出的汗液却恰恰起到了润滑作用,我能感觉到贺兰凌宇的手正在一点一点收紧,但我们的双手交界处却在逐渐地减小。
看一眼身下碧蓝的海水。掉下去……掉下去的话,应该也就意味着生命的彻底结束了吧?再看一眼贺兰凌宇,她的半个身子已经探出了护栏,我从没想过他居然真的会露出这样紧张的表情。
他是在紧张我吗?他也会这样顾及我的死活吗?
呵……也罢,不管是真是假,至少在我死之前还可以看得到有人为了我难过,也算值了。
“贺兰……凌宇……你别白……费力气了……这样……下去……连你也会……”我的声音已经开始支离,就算不被海水淹死,体内得不到释放的药物也会将我反噬。俗话说人之将死其言也善,虽然我恨不得贺兰凌宇可以陪我一起死,但我不想以这样卑鄙的方式报仇,毕竟他是想救我的,我怕我会死不瞑目。
“我不会让你死的!”贺兰凌宇依旧没有要放手的意思,我扁了扁嘴,不知怎的心里竟忽的涌起一阵酸涩。他还想做什么?演戏演到这个份儿上已经足够了不是吗?让我在死前得到一点心理安慰也就足够了不是吗?他难道不知道再这样下去;连他自己也会被危及吗?他不要命了吗?
贺兰凌宇,你这个大笨蛋!这句话是我在心里说的,我将仅剩的力气都集中在了右手上,借着汗水的润滑,向一个方向用力一扭……
“夏芷妍!”
贺兰凌宇歇斯底里的吼声很快便被翻滚的浪花所尽数淹没。
“再见……”在最后那一刻,我用唇形吐出这两个字,一滴泪,自眼角溢出,终于消失在一片绝望的冰冷之中。
“夏芷妍!”
那抹纤细的白色身影很快便消失在翻滚的海浪中,贺兰凌宇伸长的手仍悬在半空,那上面似乎还残留着她未干的汗水。
夏芷妍……她掉进去了……她掉进海里去了……就在刚刚,他亲眼看到的!
不……他不相信!他不相信!他不相信几分钟前还活蹦乱跳的她已经要……永远离他而去了……
“来人!混蛋!人都去哪儿了?统统给我滚出来!”这是他第一次发这么大的火,连他自己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有这么大的火气。他只知道,自从认识这个叫夏芷妍的野丫头之后,他的生活就开始以不可思议的速度发生着巨大的变化,只要有她在,他的冷静,他的敏锐,他的一切的淡然都会乱成一团糟,连思想都会跟这边的矛盾之极。他讨厌她的野蛮无理,却总是忍不住要去关注她的生活;他不屑她的瞎逞强和莫须有的自尊心,却又忍不住的想要介入她的一切,哪怕是以入侵者的形式加深彼此的敌意。
不……不行,现在不是反思的时候,更不是回忆的时候。她才刚刚掉下水,这夏天的海水不算冷……她有可能还活着……他要救她,他要救她!
他的怒吼在半空中逸散开来,甲板上很快聚集了很多人。
匆匆赶来的老船长连歪掉的帽子也顾不得摆正,在看清那抹迅速跃上救生艇的颀长身影后,眼睛更是瞪得几乎要脱离眼眶滚出来……
“贺兰少爷……贺兰少爷!那上面不安全,您快点下来呀!”焦急的呼唤着,老船长密布了褶皱的额头已经开始渗出点点冷汗。老天呐,可千万要保佑别出什么乱子的好,船上的这些少爷小姐们个个都是来头不小,就是其中的任何一个少了一根寒毛他都担当不起,更何况救生艇上的那位还是贺兰家族的大少爷!这要是出了什么事,估计他的人生也就到这了。
“放下去!”贺兰凌宇冰冷到不带一点感情的声音透出不容抗拒的威严,不得不说他掩藏内心的技巧是极好的,可惜人群中还是有一个人从他看似平静如斯的眸底读出了忽隐忽现的焦急。
“贺兰少爷……”老船长还想说什么,一个声音忽然从身后的人群中传出来,打断了他。
“船长先生,你也别担心了,既然他想去,那让他去就好了。”
话毕,人群中走出一个女孩,她身着一袭得体的月白色和服,绵长的黑发用一只白兰玉簪固定在头顶,露出泛着淡淡恬笑的精致五官。女孩的周身散发出一种温婉安然的气息,仅一眼,就给人一种如沐春风的感觉。
走出人群,女孩的步子没有停,而是直直的向着救生艇的方向继续走着,直到最后停在扶栏前。
“宇,这么急着是想要做什么?”
“静琴……”从一开始女孩出现便有一些失神的贺兰凌宇轻颤了一下,方才的凛冽气息更是消了七分:“有人……坠海了……”
“什么?”惊呼一声,宫本静琴有些不可思议的张大了眼睛,只是随即又恢复了安然:“这些事情让救生员去做好了,你干嘛还要给自己添麻烦呢?”
不等贺兰凌宇回话,她又紧跟着接上一句:“要不,我和你一起去好了,两个人也好有个照应。怎么样?”
“这……”他一惊,原本是要回绝的,却在太起眼的那一瞬间对上了宫本静琴的目光,他背对着人群,只有他才能看到她的神情,那里面有太多的纠杂,他想躲,却已经来不及。
他根本就没有选择的余地。“好吧。”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了。
五条橘色的救生艇也已经在海面上漂浮了数十分钟。
“贺兰少爷……”一个救生员走了过来。贺兰凌宇黯淡的眸子中顿时燃起了一簇亮光:“找到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