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过去四天,吴为在相叔的悉心照料下已是能下床了。
吴为却是连院门都没出,一直跪在父亲灵前,状若呆滞。
肖珊回家第二天,周家就带着聘礼上门来提亲。
肖父自觉理屈,对于周家提的要求无不答应。对于周家提出三天后完婚,肖父更是求之不得。
只恨不得早日将这不肖女嫁了出去,免得日久流言蜚语再生变故。
迎亲那天,长长的队伍,一路敲锣打鼓,烟花爆竹震天,倒也热闹。
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迎亲队伍从吴为家门前经过。
肖珊坐在轿内微掀窗帘,只盼能看上吴为一眼。但吴家门前却是连个人影都没有,寂静一片。
但凡这些个豪门阔少心性,那是妻不如妾,妾不如偷,偷不如偷不着。
初时见着肖珊,见其貌美,心生爱慕,也不过是图一时新鲜。果然肖珊嫁入周家半年不到,周通已是生厌,又是眠花宿柳,彻夜不归起来。这是后话,暂且不说。
一晃已是吴父去世第七日,按照乡下规矩这天却是必须要下葬的。还好现在是大冬天,不然这尸体怕不是早已臭出百里去了。
相叔来询问吴为,吴为却还是傻呆呆的,仿佛没听到一般。相叔无奈叹息一声,这自己的日子也是不好过,哪有余力帮吴父下葬。
知会吴为一声,只得把吴为这房子的地契拿去变卖,换了口薄棺。还剩下点余钱,又是请了几个苦力,总算在傍晚时分将吴父抬上山去立了座新坟。
这买副薄棺都还是勉强,更不提请风水先生或花钱买个好的墓地了,只能葬于浣山上,荒山野岭无人问津之处。
吴为则是一路跟着棺木,呆呆的上到浣山,然后双腿一屈跪在棺前,看众人在那忙活,自始至终没说一句话。
待众苦力将坟修好后离去,相叔上前劝慰几句,见吴为还是没反应。也只能心中叹息一声,下得山去。毕竟自己也为这事耽误了好些天,家里的妻儿也是要养活。
晚上冬日里的山风已是有些凛烈,天早已放晴挂着轮弯弯的弦月。在凛烈的山风中,应着昏黄的月光,只见浣山顶上跪着一人,正是吴为。
其面前立着一座新坟,走近一看,只见石头做的碑上写着:父吴尊之墓,其下落款:子吴为立。
跪在此处已是二天的吴为,想起从小与父亲的相依为命,如今却是阴阳两隔。一时悲痛涕零,终于哭出声来。
贼老天,你到底想要怎么样?
我安分守已做一个学徒,你要诬谄我偷钱;我与小珊青梅竹马相亲相爱,你偏要拆散我们;甚至连我相依为命的父亲,你都要将他从我身边夺去。
你到底要怎么折磨我才甘心?
悲愤的吴为指天大骂。
哀大莫过于心死。
悲痛的吴为走至悬崖边上,看着下面氤氲的云雾,想自己如今已是孑然一身,在这世上还有什么可留恋的?
双眼一闭,往前一跳,顿时耳边呼呼风起。
隐约间听得身后一声叫喊,随后顿觉身子一轻,睁开眼时已是站到了山顶上。
“你这孩子,好生糊涂!”身后一个恼怒的声音传来。
吴为回头一看见是福伯,哭着说道:“福伯,我已心生死志,你又何苦相救。”
福伯气道:“蝼蚁都尚且偷生,你倒好,男子汉大丈夫受点挫折,就寻死觅活了?想你父亲当年是何等英雄气概,即便承受丧妻之痛和丧功之恨,在这双重打击下,还是含辛茹苦将你拉扯成人。你如今一死,岂不是辜负你父亲这些年的养育之恩?再说你父母的仇你不想报了?”
“我父母的仇?我母亲?福伯,到底怎么回事?”
吴为这些年来第一次听到自己母亲。以前向父亲问起,总是会被吴父训斥一顿。如今听福伯提起,连忙抬头急问道。
福伯略作思索,回忆道:“那都是十四五年前的事了,具体我也不清楚,你父母当年在地域是一对人人羡慕的神仙侠侣。你父亲人称留影剑吴尊,据说是人域人氏,在得到某位前辈的传承后崛起,在地域颇有侠名,曾孤身一人于一夜之间,将乱风岗上乱风山寨中所有山贼全部斩杀,一战成名;而你母亲听说是天域某个宗派宗主之女,人称飘渺仙子余清怡,一身实力也是不俗。只是后来听说不知为何得罪了傲天宗,结果你父亲落得内丹被废,而你母亲之后不知去向。”
“傲天宗!好个傲天宗!我与你不共戴天。”吴为咬牙恨恨的说道。
“怎么?想报仇了?”福伯眯着双眼问道。
“想!可我,唉!”一想起自己这废物的实力,吴为顿觉一阵无力感袭上心头。
“哈哈,只要有决心就成了。”福伯大笑道。“要是十年前,我可能没办法,可这如今嘛......”福伯故意卖了个关子。
“真的可以?”吴为听福伯如是说,顿时心中一喜,追问道。
“嗯,办法倒是有!就看你能不能吃苦了!”
吴为想起自己这小废物的名号,想起自己因为没实力遭到诬谄;想起自己因为没实力得不到肖家的承认,而与青梅竹马的小珊分开;想起因为自己没实力将父亲的身子调养好,而受惊之后一命呜呼,吴为的心里一阵疼痛。
咬牙望着福伯坚决地道:“我能吃苦!多大的苦我都能吃!”
“如此甚好!”福伯哈哈大笑。“那随我来吧。”
待行至断崖边上,吴为望着隐没在云雾之中的铁链一阵心悸,这可如何过去?福伯望着吴为微微一笑,随即提着他的肩膀脚踏铁链,犹如腾云驾雾般,眨眼之间已是到了孤峰上。
入眼处云雾缭绕间是一大片竹林,福伯笑着说道:“此乃我费尽心机布置的四象幻阵,外行之人被困阵中,纵是耗尽一生,也是不得其入。看好我的脚步随我来!”吴为跟紧之余,不竟感叹修道之浩渺。
待至出得阵来,只见一间竹屋豁然映入眼帘,而旁边的山岩上显然是被人工削出一块平整来,其上所书: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
吴为看着这几个字,一时间驻立当地,百感交集。
福伯微微叹口气道:“世俗之人但凡遇到挫折,大都怨天尤人,但能有什么用?天地本就无所谓仁慈!其实想要将命运掌握在自己手中,就必须要拥有足够的实力。”
吴为握紧拳头道:“我一定会努力修炼的,我要追求修道的巅峰。从今往后,我要我命由我不由天!”
福伯含笑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