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已接连下了好几场大雪,融冰之际最为寒冷,美姗窝在被子里不愿起来,怎奈每日都要去向太后请安,都说被窝是青春的坟墓,这请安则是被窝的坟墓。除了请安,美姗几乎都不出门,外面实在太冷了而屋子里的炭火整日都不会断,她宁愿呆在这暖暖的屋子里做个实实在在的宅女。这天清儿特意为美姗炖了药膳,喝着热滚滚的鸡汤她觉得全身暖和了许多。
“药膳还有吗?我想给皇上盛些去。”慕容东是一位贤明的君主,整日为国事操劳,美姗很想多关系体贴下他。
“回娘娘,药膳还多着呢,我这就装上给皇上送去。”清儿边说边又给美姗盛了一碗。
“还是我亲自去吧。”要表诚意当然是自己去的好,况且那么多天没出过门,难得今天天气还不错,就当出去放放风吧。
清儿装了一大罐药膳,美姗觉得药膳还是要用紫砂锅炖出来的才好吃,记得在学校为了省事炖肉都是随便用个铁锅就做,准确的说应该是煮肉,那做出来的味儿自然没法跟这比。提着这罐很有分量的药膳美姗快速的往御书房去了,这个时候慕容东一般都会呆在御书房,其实只要没有别的事他几乎整日都呆在那里,有时候还要熬夜批阅奏章,看得美姗都忍不住心疼,想当初高考的时候她都没那么卖命过。来到御书房果然看到了在皇上身边伺候的毕升公公,经通传后美姗径直走了进去。
“皇上,臣妾给您送药膳来了。”美姗打开罐子为慕容东盛上一碗,眼睛不由得往下面瞟了瞟,离书桌几米的地方站着一老一少,“臣妾是不是打扰到你们谈公事了?”
“没有,正巧卢大人给朕引见人呢。”
“臣卢护忠参见茗妃娘娘。”这个老大臣是翰林院掌院学士,是一位博古通经的大家。
“臣桓文信参见茗妃娘娘。”美姗上下打量起这位年轻人,一身藏蓝色的官服衬出他修长的身材,五官精致清秀,声音温和干净,举止斯文优雅,对上他那双带着淡淡哀愁的眼睛美姗心中竟有一丝慌乱。
“两位大人免礼。”美姗友善的对他们笑了笑。
“这药膳真的不错,李宏德你也来一碗吧。”得到皇上的赏赐,李公公是感恩戴德的将汤喝了下去,嘴里还不住的赞叹。
“清儿的手艺是越来越好了,要不两位大人也来一碗吧,这大冷天的喝了也暖和。”说完美姗亲自为他们各盛了一碗。
“谢娘娘。”
“茗妃,你来看看这是桓大人写的文章。”接过慕容东手中的宣纸,一篇优美的散文呈现在眼前,工整的小楷刚中带柔,灵活而不死板,一看就是有深厚书法功底的人写的。
美姗大略浏览了一遍,心中暗暗佩服,这文章用词朴实无华,但感情与描写却刻画得十分细腻,“桓大人的文采真是非同一般,让人折服呵,大人年纪轻轻就能写出这等心境想必经是有过一段刻骨铭心的记忆吧?”
桓文信脸色微微一变很快又恢复了正常:“娘娘的眼光真是细腻,每个人应该都有一段难以忘怀的记忆,一个人如果不是带着情感来写文章,那么他的文章必定是索然无味的。”桓文信坚定的看着美姗似乎想要传达什么。
“桓大人才华横溢,年轻有为,朕非常欣赏,希望你能好好发挥你的一技之长。”
一大早的,清儿就到梅园摘了几支梅花回来,这经历过风霜洗礼的梅花越显高贵与清雅,插在一个长颈的花瓶里整个屋子都沾染了梅花的暗香,美姗不禁想起“宝剑锋从磨砺出,梅花香自苦寒来”的诗句。
正想得出神,小福进来通传:“娘娘,桓文信桓大人求见。”
美姗略微思索,想起了那日在御书房碰到的翰林院侍讲桓文信,是他?他来我这做什么,未等她想明白,桓文信已经进来了。
“臣见过茗妃娘娘。”
“啊!桓公子?!真的是你?!”美姗还没开口,清儿倒先激动的叫了起来。
桓文信看了一眼这个宫装打扮的丫鬟笑着说:“原来是清儿,许久不见长得越发乖巧了。”
清儿羞赧一笑:“公子过奖了。”
在美姗看来这两人简直就是在“眉来眼去”,清儿怎么会认识桓文信?突然她隐约想起了什么,桓文信?她刚穿越过来的时候清儿好像有跟她讲过在密州的时候她有一个青梅竹马的未婚夫,两人从小情投意合,可慕容东偏偏横刀夺爱。入宫后她听说桓文信要成亲了,一时忧伤思念成疾,一觉醒来她已经不是她了。没想到桓文信居然来了京城,话说情敌相见分为眼红,前几日怎么没见他和慕容东“争风吃醋”呢?慕容东是不知道还是在假装大度啊?真想看看他吃醋的表情,想着这戏剧性的情节美姗痴痴笑了起来。
见她一个人在那傻笑,桓文信清了清嗓子,忍不住又叫了声:“茗妃娘娘。”美姗这才回过神来,脸上掩饰不住的尴尬,清儿见状识趣的退了出去。
“桓大人今日前来不知所谓何事。”美姗不冷不热的问。
听她左一个桓大人右一个桓大人,桓文信感到一阵心寒,过去的日子他没有一日忘记过她,当父亲说要他进京赴任时他甚至有些迫不及待,无数次设想着他们再次见面的情景,他想她一定会激动的落泪,会向他倾吐这半年多来的思念,她也许会违心的拒绝他的情意……可万万没想到的是她居然像一个陌生人般的对他,就好像他们从未相识过,她一定是在怨他当初为什么不带着她私奔,为什么要让她独自留在宫中。
桓文信心中一阵绞痛,嘴角颤颤的抖出话来:“姗儿,是我对不起你。”
美姗心中大惊,看来这桓文信对他感情至深,但他们现在的身份可谓是“天人两隔”,即便她还是他的那个颜美姗,他们不可能再在一起,与其让他怀着妄想,不如早些斩断情根,她面色一沉,冷冷的说:“这里没有什么姗儿只有茗妃,桓大人请自重。”
一句话又如当头一棒霹得桓文信头昏眼花,“我知道你怨我怪我,你可以骂我懦弱,但我希望你不要用陌生人的眼神来看我。这么久了我一直忘不了你,难道你已经把我们之间的感情忘却了吗?”
什么感情不感情的,你感情的对象就不是我,对我来说你就是个陌生人,美姗在心中呐喊,第一次被人如此赤裸裸的告白,告白的对象却不是这个她,想起来还真是悲哀,“本宫不记得什么感情了,过去的就让它过去了吧,人不可能永远活在过去的阴影里。桓大人不是也娶妻了吗,既然有了妻子就应该好好对她,这话若是被她听到了不知她会有多伤心,你就不会觉得愧疚吗?况且本宫现在是皇上的人,桓大人说话恐怕还是要注意分寸。”
桓文信脸色一阵白一阵红,觉得既羞愧又难过,“姗……臣多有冒犯还望茗妃娘娘恕罪。”
本来就不认识他,现在又可以与他撇清关系,美姗一时也找不到话说了,两人就那么呆呆的僵在那里,过了好一会儿美姗才绞尽脑汁想出个问题问道:“桓大人,我父亲还好吗?”
桓文信整理了下情绪,心中暂时恢复了平静,沉稳的回道:“伯父一切都好,只是很想念娘娘,常常与我提起娘娘。”说着从怀中摸出一封书信,“这是颜伯父要我转交给娘娘的。”
从信封中抽出信抖了抖美姗便认真的看了起来,话语不多,朴实平凡,但真切的表达出一个父亲对女儿的担忧与思念,她不禁想起了在另一个世界的父母朋友,多少个夜晚她都克制住自己不要去想他们,就狠心的将他们忘记当做没存在过,但那些珍贵的回忆却是无法抹去的,就像太后怀念先皇一样,人渐渐老了就开始依靠回忆来生活了。再看看手腕上那支雕凤的玉镯,这是她与那个世间唯一有些联系的地方,泪水便像断了线的珍珠“滴答滴答”流了下来。
“姗儿……”桓文信见她落泪,心也跟着疼痛起来,早已忘记了什么身份地位,他上前轻轻揽住美姗,她的头自然的靠在了他的肩上,那看似单薄的肩膀却让美姗觉得信赖和温暖,这是一种不同与慕容东的感觉,她一时也享受起这肩膀带来的安慰。
哭了好一会儿,桓文信的肩膀也湿了大半,美姗这才悠悠推开他擦了擦泪水不好意思的说:“桓大人,失礼了。”
看着美姗脸上的一抹红晕,桓文信的心激动的跳跃着,他觉得她对他是有情的,至少她并不像她说的那样讨厌他。美姗也觉得刚才的动作太过亲密,本来想让他死心,却一不小心掉进了“温柔陷阱”,心中是悔恨万千,好不容易拉开的距离就这么被摧毁了。
自己怎么就昏了头呢,哪儿不好哭偏偏要在他那儿哭,美姗懊恼的问:“桓大人可还有其他事?”
这言下之意是要逐客了,桓文信也知道刚才的举动太过逾越,不过既已试出了她的心意,他也不必久留,于是不舍的说:“臣告辞,娘娘多多保重。”
美姗也没再多说什么,默默看着桓文信离开的背影。走出青墨宫,清儿突然从一旁闪了出来把他吓了一跳,“桓公子,哦不桓大人,您和娘娘聊的怎么样?”
桓文信也不知道如何形容,她忽冷忽热的态度绕得他有些心烦意乱,“茗妃娘娘似乎不怎么待见我。”
“哎呀,果然是这样”清儿叹着气说,“您不知道娘娘知道您要成亲了,整日茶饭不思忧郁成疾,病好后就什么都忘记了,看样子她是真把您忘了,娘娘若说了什么话大人您可别放在心上。”
“忘了?可有什么方法能治得好?”这消息让桓文信吃了一惊,他也未想到美姗为了他竟有如此遭遇,心中更是悔恨万分。
“太医说这是过度忧伤所致,心病还须心药医,现在桓大人来了说不定能治好娘娘呢。”
桓文信点了点头又向清儿打听了些后宫的情况,这才匆匆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