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府今天很热闹,门前人流攒动,仆侍如云。
可细心的人会发现,今天当家主持招待的主人并非回朝的甘大将军,而是甘府大小姐甘初瑶,从前的那个败家女。
只此刻自然不会有人不识相的上前指指点点,相反,众人皆都一致的笑脸上前,并大赞其年少有为,虎母无犬女,门庭一派和详恭敬。
今天是甘家四小姐甘初情的及笄礼,也是甘家三公子的束冠礼,众人虽不知道甘家为何会选在这个时候操办,且还两位连着一起办,但对于时局,众人心中多少还是有点数的,因此,虽没见着甘大将军的面,但往来人等皆都很给面子的将甘初瑶奉作主家,言行上非但没有半丝懈怠,反正倍加恭敬。
开玩笑,有流言曾传这甘家大小姐早被女皇召见过,虽不知具体何事,但想来不会只让她做个小小巡卫,众人心中雪亮,况面上情谊谁都不吝啬做,还有更为重要一点,不管当今谁继位,这位大小姐都是稳赚的,想想她的正夫,众人看甘初瑶的神情愈发亲热了。
就在甘初瑶以为不会有人再就甘大将军为何没有出席小女儿的及笄礼产生疑问时,那姗姗来迟的萧督统一面与其亲热把臂言欢,一面又故作惊讶的四处张望。
“呵呵...眼看世侄女都能顶门立户了,本督统很是为你高兴,甘大将军真是好福气,竟能修到你这么个能掌家的好女儿,可喜可贺呀!”眼神真挚,行为亲密,在旁人瞧来果真是好的不能再好的世家友朋。
诸不知...
“咦?怎么这么重要的日子没见到甘大将军呢?甘大姐也真是的,什么重要的事能有自家孩子重要,竟然连面都不曾露过,呵呵...过分了啊!呆会遇到她世姨母替你们说道说道,呵呵,呵呵!”萧环很是替这个世侄女着想,打抱不平的样子着实让人感到真诚感动。
她的话一落,那原本还压低嗓门低声议论的众人干脆抬高了声音,一个个的议论了开来,那之前的淡漠全无所踪,甘初瑶只眼一扫,低头握拳掩唇轻咳了一下,嘴角始终含着一丝微笑。
“世姨母严重了,今日之事全是家母刻意安排,目的就是用来考验初瑶的,世姨母若是替初瑶打了不平,那初瑶岂不是功亏一篑了!呵呵...还请世姨母高抬贵手帮衬着点,初瑶日后若真有了出息定不负世姨母的栽培。”甘初瑶拱手一脸难为情的笑着,脸上表情适时的羞愧了番。
萧环看着满怀恳请的甘初瑶,脸上泛着滋爱的目光,倒真如那亲姨母希望世侄女有出息一样,点点头道:“哦,原是这样,那想必你娘就在府内吧?行了,你忙吧,我就不打扰了,我进去找你娘叙话去。”
甘初瑶知道,若此时自己再推阻便会更加惹人怀疑,但此时哪里有个娘在府里等着这位大神,不禁有些微恼,眉头微皱,刚想再拖延一番,那头许诺快步而来,边走还边不住抹汗,看似很着急的样子。
甘初瑶不知许诺搞什么鬼,反正自那日回来之后俩人便没有过多交流,但她知道,府中诸事能如此快的摆平上轨,还真多亏了有她。
只见许诺低头也不看路,手中握着一样东西,似是信纸之类的,身后则跟着多日没有现身的赵平,只此时赵平是被捆着押来的,甘初瑶眯眼打量了她一番,这赵平显然憔悴了很多,只精神还好,不常见她的人显然是看不出来什么的。
“怎么回事?为何要捆着赵教头?”甘初瑶抢先一步站在萧环跟前,身后自然围上了名为来贺喜实则来探虚实的众人。
许诺颇是气愤的将信扔在甘初瑶手里,赵平则是无言的跪倒在甘初瑶跟前,且身上酒气熏天,萧环不禁捂鼻后退两步。
甘初瑶展开信纸,只匆匆一眼便合上了,那后头还有探头探脑的,只可惜什么也没瞧见,随后便听见这位大小姐压抑的怒声:“将军何时起程的?你为何会在此?这封信为什么没在第一时间交给本小姐?”
那赵平似是醉的不轻,嘴里嘟嚷着,可就是说不清楚,众人不免着急的望着甘初瑶。
萧环靠近甘初瑶一步关心道:“可是出了什么事?需要姨母帮忙么?”
甘初瑶颇为无奈的望了眼萧环道:“劳世姨母担心了,其实也不是什么要紧的事,就是边城有些异动,家母着急,偏女皇身体微恙不能见外臣,便不等回了女皇就亲自前去了,临了修书一封派此家将转交与我,结果...”
甘初瑶抬抬下巴示意众人看向跪在地上打瞌睡的赵平,众人了然,醉成这样怕是什么事都给忘了,哪还记得送信啊!
女皇自那日回宫后便传出体力不支,已见不了外臣,朝中大小事务皆尽交与三皇女处置,这个众人也是知道的,但不知道的是,甘大将军这样的重臣亲信竟也见不到恒仁女皇,众人不禁都拿眼去看萧环,心中皆腹臆,前个不还见这萧大督统进宫么!说是请安来着。
萧环见众人眼光皆都望向自己,遂不自在的咳了声,清了清嗓子,不自在的说道:“这么重要的事情都能给耽误了,我看这家将不死也无用了。”
赵平一直跪在地上,闻听萧环如此说话也不见她有何反应,甘初瑶貌似心中忧虑的看向许诺,“许先生看着办吧!如此失职家将要来何用?”
许诺青着个脸不愈的看向赵平,耳听甘初瑶如此说,沉默了半晌方道:“必竟是大将军的贴身侍卫,依我看还是等大将军回来亲自处置吧!暂且先将她关进柴房如何?”
甘初瑶心口一松,颇似感激的回望着许诺,只是在别人看来却是怒视着的,“怎么?许先生眼里便只有家母么?本小姐的话就这么不管用?”
这边正僵持着,那头一脸喜色的吴华排开众人,走至甘初瑶身侧,“大小姐,时辰已到,是不是?”
话问出来方觉出气氛似有些不对,这才往场中望去,立时冷汗直冒,擦着额头上的汗便后退了两步,低头垂首一边再不敢多话。许诺看了她一眼,似强压下不快,也上前劝导着甘初瑶,“大小姐还是先主持四小姐的及笄礼吧!三少爷早就准备好了,正在后院等着呢!”
甘初瑶忍着心中不快,冷哼一声:“既然许先生为你求情了,你便自去柴房吧。”
接着似勉强才拉出个笑容似的转身对着一干看热闹的客人拱手道:“招待不周,叫诸位看笑话了,额...时辰已到,请大厅坐吧!”
说罢转身头一个便举步往前,那镇定的神情叫众人也不再疑惑于甘大将军为何也同她们一样见不着女皇陛下,萧环背着手跟在她身后闲闲的走着,脑中急速转动。
依尤贵君的意思,那甘岑应该是也喝了一碗参茶,那么,想必那位谢侍君的梨花白喂的很成功。
思绪放回前日的宸光殿中。
尤贵君一身大红锦衣高贵非常的坐于宸光殿主位,下首左位第一把椅子上则端坐着面目严肃的萧环。
只见尤贵君慢条思理的顺了顺并无褶皱的衣袖,抿了抿嫣红的嘴唇,最后才展开一抹甘甜的笑容,声若鹦歌似的启口道:“萧督统别来无恙,清湤有理了。”尤贵君的闺名,尤清湤。
萧环依旧一脸严肃,“贵君客气了,臣下不敢。”
尤贵君掩袖轻笑,“萧姐姐还是老样子,都这么多年了还是这样,真是一点没变,呵呵...不对,变了,萧姐姐变得更加稳重守礼了,而清湤...老了,不好看了。”话尾的落没如果忽略了眼里的精光或许会引人同情感怀,可惜萧环不是一般女子。
“贵君严重了,臣下一向如此,再说,臣下也老了,臣下的女儿再过不久也要娶夫纳侍了。”平平淡淡的叙述,将尤清湤飘远的思绪给拉了回来,他也才看清,眼前之人依旧对自己没有一点过多的关注,如同多年前一样。
尤清湤心中不快,可却没忘了唤她来的初衷,眼光连连闪烁,嘴角笑意连连,完全看不出也感觉不到他的一丝不愈,“咳,今日请督统前来,想必您也猜出来了,本宫也就不绕弯子了,萧督统还是自己进去看吧!”
萧环不解他的意思,可他身后两名侍官已经掀起了纱帘,露出内帏一角,萧环只眼一扫,惊的差点跳将起来。
“这...你...”萧环指着尤自闲然的尤贵君,讷讷不能多言,只感觉浑身一股寒气自脚底蔓延至脑中,耳朵嗡嗡的再听不见任何声音。
“不用惊慌,她没死,不过就是睡着了而已。”身后传来尤贵君凉凉的声音。
还没等萧环回过神来,耳中又听他说道:“今日请萧督统前来是有急事商量的,本宫在这宫里能只手遮天,但于宫外却有些无能为力,嘉儿又不堪重用,如今本宫便只能靠你了。”
肩膀处有一双柔嫩的手自身后攀上来,一具温软的身子贴上了自己的,萧环心跳加速,思维已不由自己,耳朵里又听他说道,“这死鬼陛下竟没将凤玉放在身上,本宫找了许久才知道那凤玉竟在甘岑之处,好在本宫早留了后手,却没曾想竟也无法得手,这才不得不用那非常手段,眼下便只能靠督统了,那甘岑也真是好本事,都毒入五肺了还能闯出宫外。”
轰的一声,萧环脑中彻底混成一团,接下来发生的事竟不在她的掌握中,软玉温香,热切缠绵,直到自己坐在自家书房内都还不能相信,自己竟当真做了那事,且还当着曾经的挚友,后来忠诚的主子,虽然她现在并无意识,可...萧环捂住了脑袋,暗恨自己的同时更加深恨尤贵君。
那个男人,美的如罂粟,少年时期便心机颇深,若不是当年自己定力足够,此刻怕躺在床上生死不知的那个便是自己了,想到此萧环一阵后怕,接着便是极度后悔,后悔为了那所谓的一表三千里的亲戚关系没有提醒恒仁女皇,提醒她防着他,如今...似乎一切都已经迟了。
事已至此似乎再无退路,萧环看着渐渐远去的甘初瑶,心里对甘岑的离开既报着希望她生的想法,又希望她果真如那个男人所说的那样毒发身亡。
内心的矛盾使得她的脸色变幻莫明,在旁人瞧来则是对甘大将军的不辞而别的说法深怀疑惑以及极度不信。
嗯,看来两位大人面和心不和的传闻也不是空穴来风。众人心底腹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