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贺国天子遇刺，赵墨身边的侍卫多了许多。他没有更加安全的感觉，反倒是自己做事不方便了。
两日后，朝廷发下问难书给鸿胪寺，让鸿胪寺派大使拿着问难书去西狼国讨个究竟。尽管赵墨和几个重要的大臣心中都知道不会是西狼国国王挑起这件事的，但贺国独霸一方，在事情还没水落石出的时候，只得拿西狼国来立立威风。
御史台的人几乎把手上所有的活都停了下来，去调查皇帝遇刺之事。
“钱大人和太后这边的探查不大好停止啊。”邓宪忧虑地说道。
“恩？钱大人这边有什么新的消息吗？”窦显问道。
“探子昨日来报，钱大人最近和北汉的一个人走得很近，那个人每年会到钱府两次，每次都会住上几天。据说这个人只是北汉的一个商人，由于钱大人喜爱北汉产的香料，钱府用量极大，此人便会定期将香料从北汉运来贩卖给钱大人。”
“卖了便卖了，为何要住上几天？”窦显不解地问道。
“是钱大人硬留住的，那人住在钱府的时间都在给钱大人说一路上的风土人情，钱大人很是喜欢听这种事情。期间倒是未谈及其他事情。”
“有事自然不会当人面说。对钱大人的调查还是不要停止的好。至于对盐场和丝厂的调查，可以暂时搁一搁。现在御史台人手有限，大家都忙不过来啊。”窦显闭着眼睛，脸上憔悴之态毕现。
邓宪有些不忍，不过现在又有一个消息要说给窦显，这个消息一出，估计御史台得衡量一下到底该先做哪件事了。
“大人，还有一件事。”邓宪缓缓地说道。
“什么事？”
“太后已经把她要找的人找到了。”
窦显听到这句话，眼睛立马睁开，愕然道：“什么？她是怎么找到的？”
“说起来也很奇怪，要从万千人之中找到其中一个，无异于大海捞针，而太后要找的人似乎是突然出现，这也让跟踪这件事的探子很不可理解。我怀疑——太后的势力远不是我们接触的那一点。”邓宪压低声音说道，似乎怕御史台隔墙有耳。
窦显深深地吸了口气，把原本睁得很大的眼睛重新闭了起来，悠悠地说道：“这宫里的人啊，不管是大臣，太后，还是至高无上的陛下，每个人心中都有一个算盘。有些人喜欢把算盘摆在你面前，打得砰砰响，生怕别人不知道自己有个很大的算盘；而有些人却喜欢藏着掖着，摆出一副与世无争的样子，其实他的算盘比谁都大。”
“是啊，算盘太大，就怕自己都会拎不动。”邓宪摇着头说道。
发完了一番感慨，窦显问道：“太后准备怎么安置那个人。”
“太后已经将那人安置在她的老家扬州。”
“扬州可是个好地方啊。”窦显沉默一会，说道：“找几个得力的人，去扬州把那个人和他周围知情的人都杀了。太后能找到他，凭自己的能力决不能再如此短的时间内完成，肯定有人帮忙，你们一定要查个清楚。”
“那陛下这边……”邓宪迟疑地问道。
窦显冷笑道：“陛下这边多半与钱易行和太后脱不了干系，尤其是太后。”
邓宪愣了一下，说道：“您是说，太后与西狼国有关系？”
“去查吧。”
窦显并没有回答邓宪的话，他心中也没个底。这些人的关系错综复杂，即便是御史台现在掌握的情况，都不能很清楚地梳理好这其中的关键。因此，窦显不敢妄下定论。
“这宫里往后可要热闹了。”窦显眯着眼睛看着窗外刺眼的阳光，叹息着说道。
先帝前期时，窦显权倾天下，前朝**所有的事情无一不在他的眼中，似乎没有什么事情可以挑战他的权威，从那时起他就觉得有些无聊。但自从先帝宠信钱易行，他也就失势了，直到李天景继位，他被彻底给遗忘，而御史台成了宫中的鸡肋。此时的他同样感觉无聊，只是这种无聊是看尽世事，英雄无用武之地的无聊。
“热闹总比无聊来得痛快。”窦显悠悠地看着在他眼前无所畏惧的灰尘，笑了一下。
“师兄可了解西狼国一道剑派的武功路数？”赵墨问蒋少辉。
蒋少辉摇摇头，说道：“我听是听过这个派别，师傅说，像北汉、西狼国、东夷国这些国家都有一些高手以前曾在贺国走动，但十几年前江湖上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那些邻国来的高手都退回到自己的国家，很少再来贺国，我想一道剑也是这诸多派别当中的一个。不过说起招数，我是不知道的。”
紧接着，蒋少辉继续说道：“你认为会是西狼国派人来做这等事吗？”
赵墨捏了捏下巴，说道：“难说，若是真的，我想不出一个合情合理的因由。西狼国只是边陲小国，杀了我，他们能得到什么好处呢？贺国大乱，他们趁虚而入，吞并贺国吗？这也太冒险了。”
“那——会是谁那么恨你？不惜冒着被发现的危险来刺杀你。”蒋少辉皱起了眉头。
赵墨惨淡地笑着说道：“恨这个词未免严重了些。我虽然做了让一些人不高兴的事情，但充其量也只是讨厌我，比如说钱易行，如果还要再加的话，太后勉强也算一个。不过就算仅仅是这种讨厌，也足够让我死上几次。”
“说道太后，有一件奇怪的事。”蒋少辉突然说道。
“什么？”
“太后这段日子不知为何，喜笑颜开的，也不知是遇到了什么好事。以前要是奴婢们做事有点差错，保准是又打又骂，而现在竟然对犯错的宫女内监不但不做处罚，还和颜悦色地跟他们说，只要以后别再犯就可以了。你说奇怪不奇怪。”蒋少辉双手一摊，疑惑地说道。
太后的事赵墨不是很在意，或许只是太后得了件什么宝贝，他实在想不出太后为什么要杀他，不过他还是让蒋少辉好好探听一下到底是什么东西让太后如此的高兴。
日暮时分，京城西郊一间普通的民居内，一个徐娘半老的妇人正坐在板凳上，紧张地看着门外的动静。她的服饰极其华丽，与这朴素的民居装饰十分地不协调。
此时的她正坐立不安，不断地用手捻搓着腰间的香囊。
门吱呀一声被推开了，一个身材魁梧，膀大腰圆的汉子溜进了屋。
“夫人，失败了。”汉子脸上满是疲惫。
“失败了？那你的手下现在怎么样了？”妇人听到这个消息十分地震惊，手一抖差点把香囊给扯下来。
“都死了。”
“都死了？你说你手下都是五品以上的高手，怎么这么容易就被解决掉了？要知道宫里的侍卫都只会耍一些花拳绣腿。难道你手下连几个侍卫都对付不了？”妇人有些生气，语调变得颤抖了起来。
“据说是御史台的人杀死的，不过我当时在远处观察，御史台的人是后面才急急忙忙赶到。我怀疑，杀死我手下四个高手的，就是我们要刺杀的人——当今的皇帝。”汉子肯定地说道。
这个推测让妇人半天说不出话来，这件事很是蹊跷，超出了他们的估计。
“我怎么没从上头那里听到过皇帝会武功这个消息。”妇人原本平滑的额头拧出了细微的褶子，喃喃地说道。
“要不要把这个消息说给上头听，让上头早做打算。”汉子问道。
“先不要，这件事我们从长计议。”妇人把手一摆，否定了汉子的提议。
妇人不敢轻易把这个还未证实的消息说给上头听，她很明白，上头的那个人脾气古怪，做事有时候会鲁莽，如果听到这个消息，不知会闹出什么乱子，到时他们的隐藏就会彻底暴露。
“那现在怎么办？皇帝已经有所警觉，再去刺杀，恐怕不会成功。”
“这个皇帝不能久留，不过现在刺杀过于冒险，还是先搁在一边，等有法子再说。不过，你现在得去做一件事。”
妇人在汉子耳朵嘀咕了一阵后，严肃地说道：“宫中皇帝官员的态度我会多加打听，至于我交待你的事一定不能失手，否则我们双方的合作算是白费了。”
“这我当然明白。”
“若真明白自然好。我得马上回去了，再晚点怕是惹出麻烦来。”
妇人说完便急匆匆地登上一辆马车，朝京城内城的方向去了。
吏部尚书郭静宗的府邸内。
“夫人今天回得有些晚啊。”郭静宗半闭着眼睛，享受着侍女的按摩。侍女十指纤纤，肤如玉脂，每次拂过郭静宗裸露皮肤处，他便浅浅地呻吟一声。
郭静宗的夫人便是在民居与壮汉见面的妇人。她今天回得有些晚，回来时正好撞见了郭静宗。郭夫人看着郭静宗一副略显猥琐的模样，眉头皱了起来。
“只是和张家夫人聊得太投机了点，忘了时间。”郭夫人压抑住心中厌恶的情绪，平静地回答道。
“聊了些什么？”郭静宗好奇地问道。
“官人对妇人之间的谈话也感兴趣么？”郭夫人戏谑地说道。
“没什么，劳累了一天，不妨听听你们的闺阁之言。”
“前几天不是陛下遇刺么，现在大街小巷都在谈论此事，我们这些妇人当然也在谈论。这不，张家夫人今天就拉着我不肯放手，向我打听宫中的消息，好不恼火。”郭夫人弱弱地叹了口气，说道。
郭静宗斜着眼睛看了一眼他的夫人，他最喜欢她那种略微恼怒，又显得无助的那种表情。比起那些少不经事的侍女，他夫人身上散发出一种让男人无法抵抗的成熟诱惑力。
他一把牵住夫人滑嫩无比的手，无奈地说道：“我也是因为这事所以这几天才很晚回家。”
郭夫人轻轻甩开郭静宗的手，笑靥如花地说道：“官人受陛下器重，遇此等大事，陛下自然会常常跟官人讨论。”
“哎，要是这样就好了，陛下现在不知吃错了什么药，只相信御史台的窦显。你说像窦显这等阴险小人，每天就知道干些窥探秘闻之事，我说了都觉得羞愧。”郭静宗听夫人提起此事，怒火上涌。
“官人不必生气，陛下说不定也是一时兴起，你是朝中老臣，陛下绝对是离不开你的。等刺客抓到了，御史台那些人的作用也就到头了。”
“说起来也奇怪，连御史台的人都说了刺客是西狼国的人，可陛下只是派了大使去交涉，之后再也没有提起西狼国，看起来陛下不觉得这件事的主谋是西狼国。”
“哦？那陛下在怀疑谁呢？”
“不清楚，他和窦显说话时，一定会把下面的人都轰出去，没人知道他们说些什么。所以陛下的心思除了窦显，没人知道。”
“窦大人有没有什么可疑之处。”
“谁知道呢，他经常装神弄鬼。不过说不定就是他干的，他和西狼国的国师以前交往甚密，难保不是为了篡位，以此撺掇西狼国。”郭静宗嘿嘿地笑了几声，似乎很是解气。
“那陛下觉得是他吗？”郭夫人心里有些焦急，如果真能把事情推到窦显身上，那绝对是一件意想不到的好事。不过她还是以一种随意的口气把问题问了出来。
郭静宗摇摇头，说道：“之前还有些怀疑，现在隔三差五地把窦显叫去殿内问事，看这情况，窦显的嫌疑是摆脱了。”
似乎在她官人身上得不出什么有用的线索了，郭夫人也陷入了沉默。
郭静宗刚才听到夫人娇滴滴地说话，脾气顿时降了下去，挤眉弄眼地说道：“不说这事了。夫人，好多天没有和你亲热了，你也应该着急了吧。”
郭夫人勉强打起笑容，伸出手指抹了一下郭静宗的下巴，郭静宗只觉得昏昏欲睡，只消眨眼的功夫，便趴在桌子上打起了鼾声。
“扶大人进房吧。”郭夫人冷冷地吩咐侍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