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呵呵,想起山石那恨不得吃了我的神情,现在还觉得好笑呢!”我手指抚着杯柄,嘴角勾起笑意。“白白损失了三千钱,他心里也不好过吧,不过,沉寂了四个月才来找咱们,我还真是佩服他。”山琊眉眼舒展开来,额间的印记不注意看已很难再看到了。我不经意地皱眉,那印记是个什么东西?最近老感觉它颜色变浅了,不对!不是颜色变浅,而是更嵌入肉里了。想到这个,我不禁骇了一跳,眼里多了一分凝重。“姐姐,这村里的人也真奇怪,经过那次事后,竟然还会相信山石。”“人都是这样,人云亦云,没什么奇怪的。”我心不在焉地回答。这时,门外的山石大声喊道,“瞧!他们就是心虚了,都不敢出来!”顿时,门外响起一声声的叫喊,听着刺耳。我放下杯子,说道,“看来,不出去是不行了。”门外,山石挺直了背,听着围观的人帮忙叫喊,心里大喜。这丫头,料你再伶牙俐齿,也抵不过这大家伙们的嗓门吧。眼前的木门徐徐打开,众人安静下来,伴着喧闹声的下去,木门发出的吱呀声便更加清晰。我冷眼扫向人群中最为显目的山石,发出一声冷哼。村里的人最近接二连三的遗失东西,却又抓不着贼,早已心存不满,如今被山石唱这一出,倒把气全撒我身上了。我正欲开口,眼前出现个人影,身子便被挡在人影身后了。“岁青?”认出来人,我脱口而出。岁青没有答话,只是静静地注视着山石,周身散发着一股怒气。我抬眼看他,见得他背上已沾了诸多汗渍,想是一路奔过来的。“哟,这不是帮凶吗?”山石抬高下颌,轻蔑道。“山石,你别欺人太甚!”岁青的嗓子闷闷的,听着比平时低沉了许多。“我欺人太甚?是你们欺人太甚吧?!啊?!”被岁青一挡,我看不见前方的情况,不过听山石的语气,便知道他是想起他白白流失的三千钱了。流失的三千钱?我眼前一亮,心下明白了,手搭在岁青肩上,一使力想把他推开。岁青却趁机抓住我的手,把我再次扯到他的身后。“这次,算我还你人情。”岁青轻声说道。见如此,我也不再推辞,岁青本就是一固执的孩子,这也好,让他帮我一次,他也好安心。“山石大叔,您这话严重了,我们一群孩子,何来欺你一个大人太甚?倒是您,不查明情况,无端冤枉八儿,坏她名声,究竟是谁欺谁?!”“无端冤枉?”山石见话题回到原点,冷笑一声,说道,“若我是无端冤枉,那村民们遗失的财物又是怎么回事?这姐弟俩没住进来的时候,村子里何曾丢失过如此多的东西?他们也就两孤儿,现在倒比大部分人的日子都过得舒坦,这又怎么解释?”“啧,欲加之罪,何患无辞。”我在岁青身后小小声道。村民开始窃窃讨论了,底下一片哄泷。岁青道,“山石,八儿和山琊确是孤儿没错,但是,其父死前交付他们些许遗产,意在让他们好好活下去,在你看来,便成了作奸犯科的不义之财,你让八儿的父亲如何瞑目?!”村民们的神色俱是一变。说起农村,还是迷信了些,最听不得死者冤魂之说,岁青这一辩恰恰抓住了村子的死穴,不错,不愧是学堂里的高材生。岁青语气一转,带着隐隐的猜测,道,“说起来也奇怪,山石,你的母亲重病而亡,父亲又携款潜逃寻情人去了,独留下你这个儿子,话说,也应该留有些钱财供你平日的的开支吧?哦,对了,几个月前不是说你丢了那三百银币吗?那你现在该是没有多少钱了才对,这些日子也没见你做工种田的,怎的就支撑过来了?”村里的人也不是傻子,被岁青明里暗里的一提醒,也都反应过来。山石的为人是有目共睹的,好吃懒做,绝不肯亲自动手挣钱,且狡诈奸猾,怎的在钱财丢失后安生地过了四个月?想起频频丢失的物品,村里人的目光转向山石。山石慌了,忙辩解,“你们怎可信小孩子的无稽之谈?!”“小孩子?”一青年上前,“岁青在学堂里品行端正,成绩优异,傅常老先生经常夸其心思细腻,人虽小却懂得做人的道理。比起你来,我更相信岁青。”“是啊,”一妇女应声道,“三百银币不是小数目,你诓小孩子那次你以为我们看不出来,只不过看你身世凄凉,没道破罢了,这次,你借着我们的怒气,又想拉御木一家进水,你是何居心?”“我看是想找替死鬼吧?”一山羊胡大叔说道。村里人怒了,抓着山石去了他家,留下三两个大婶安抚我们这仨小孩。待家门口恢复平静后,我方想起问,“岁青,你怎的赶来了?”大问题解决了,岁青神色放松了不少,回道,“我在河边捉鱼,是岁湘跑来告诉我的。”“捉鱼?捉着没?”我眼光大放异彩,语气带着些急切。“没有多少。”“没关系,带我去吧,现在天色还不晚,应该能再捕些上来。我先说在前头了,今儿我和山琊可是要到你家蹭饭了。”“没问题。”到达小溪边,我左右寻了根木棍,挽了衣袖和裤子,踏着冰凉的水走到溪水中间。秋天的水带着丝丝凉意,滑过脚踝,掠起阵阵酥软感。岁青倚靠在树干上,眯着眼养神,眼却是专注地盯着水中捕捞的身影。岁湘不知何时来到岁青旁边,抱怨道,“哥哥,你也不等等我,我回去的时候都寻不到人影儿了,原来你们都跑这儿来了,费了我好些力气!”“已经没事了。”岁青回答着,眼珠却没转。岁湘没好气道,“哥哥!我也想出份力的!”“那下次你要跑快点,”岁青嘴上说着,举起手指放在嘴边,说道,“小声点,别把鱼给吓跑了。”我手脚不动,凝神于水下的动静,一条黑色的鲢鱼摇摆着尾巴,似是把我的脚当作了水里的白色石子,荡着水花在我的脚边游来游去。当年在流魂街实在找不到食物的时候,我和花翎只好下水捕鱼,两相配合,是求生,也是寻乐。那时,练出了不少捕鱼的技巧,只是,没有了花翎的协助,我还能像以前一样大丰收吗?想到花翎,身子不禁轻微摇晃,水中的鱼感觉到水面影子的晃动,箭矢般游开了。呆愣地看着空荡的脚边,心里涌起一阵苦涩。“姐姐!我来帮你!”随着一声唤,噗通一声,山琊已跳下了水。“姐姐,你一个人忙不过来的,这样,你叉鱼,我来挡住它。”山琊兴致勃勃地提议,说完,整个人进入状态,死死地盯着水面。我怔住,呆呆地看着山琊。他很细心,这是我脑海里闪过的第一想法。他仅是看我的神态,便知我需要的是什么。再看他那认真样儿,唇尖微微上扬。无论如何,幸得我还有山琊。我打趣道,“你帮我?就凭你刚才的跳水声,都足够吓跑周围的鱼了。”山琊抬头看我,有一瞬间的愣神,而后笑道,“姐姐还是笑着好看。”我笑了笑,没再说话,低下头关注水下的动静。
夕阳西下,余辉铺洒在波光粼粼的水面上,风动,河岸边的枯草擦过水面。村里炊烟燎燎,家犬套在篱笆墙边,慵懒地打着瞌睡。偶尔有三三两两的村妇经过,聚在一起闲谈片刻后,又散开各自回家。“山石这家伙真不要脸,自己偷了别家财物,反倒诬陷给御木家的两姐弟。”一妇女眼露嫌弃之色,对身旁的妇女道。“可怜了那两孩子,无父无母的,被有心人看来就是好欺负了。”另一妇女道。“不过,还好我家家传的御赐银杯在他家找回来了,不像那渡青嫂,被偷的东西都被山石拿去变卖了。”“说是下午被送去官府了吧?这种人,只盼他在别被放出来!”晚风中,妇女的交谈声渐行渐远,只剩天边的晚霞,红透了半边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