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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0章 4

街上人来人往,川流不息。苏小顺着服务员指明的方向一步步地走着,他发现这里人虽然多,但并不吵闹。每个人的目的地都很明确,很少有几个是随意逛逛的。那些卖小东西的店铺大部分都已经关门了,偶尔还有一两家也是生意清冷。他用力裹了裹大衣,这里的风,出奇地大。

他不由得暗暗有些奇怪,为什么这两边房屋如此密集,还会有这么大的风呢?那些灯笼在狂风中,左右摇摆着,里面的烛光也扑棱棱的,虽然没有灭掉,可时明时暗的光线将这条街道映得影影绰绰,光怪陆离。

有很多人都从他的身边穿过,快速往前面的昏暗模糊不清的街道深处走去。有几个人尤其引起了他的注意,他们的衣服一看就很高档,女子的头发是时尚的波浪,妖娆地披在肩膀,紧身的吊带装,细带高跟鞋;男子西服笔挺,皮鞋光可鉴人。他们跟这条破旧的街道很不相称,苏小想不出这里有什么能吸引他们这样的人。

“该不会路过?”他摇了摇头,后街应该是条死巷,否则表哥何来街角之说?

走了大约一个小时,终于走到后街的尽头。一扇破旧的墙壁,矗在那里,足有三人高。

他终于看到那个传说中的灯箱。

灯箱上写着“同心缘”三个字。

“同心缘?”苏小从口袋里拿出那盒火柴,就着街上恍惚的灯光看去,那上面明明白白写着:心想事成!难道是自己搞错了?“后街133号”指的不是这个后街?

他抬头看了看酒吧房顶的招牌,和火柴盒的“心想事成”一样的艺术字效果,一样的花样笔体,只是那上面也清楚地写着“同心缘”三个字!

他将火柴放回口袋,他决定先进去看看。他将口袋里那100块钱捏在手里,他没有来过这种地方,不知道消费标准是多少。他想无论如何100块也差不多够了,毕竟他不是来消遣的,而是来找人的。

出乎意料的是,那扇破旧的木门,在他一推之下居然纹丝不动。

门没有锁,他再次加力,这次木门被推动了,巨大的“嘎吱”声,将后街上的其他声音完全掩盖了。他有些心惊肉跳地回过头,想看看街上人们的反应,奇怪的是在他回头的一刹那,他明显感到街上所有的人都停在原地看着他,可当他真正把视线投向他们的时候,一切却又恢复正常。

“又是错觉!”自从在解剖课上看到了那么多背着“人”的同学以后,他就把所有那些解释不通的事都归咎于“错觉”。他没有找学校的心理教师,他知道,如果他去了,他的大学文凭就没戏了。

同心缘酒吧,一如很多酒吧一样,不开灯,唯一的光源是每张桌子上的酒杯里的蜡烛。

苏小在酒吧里转了一圈,没人理睬他,也没问他要什么,因为这里空无一人。

他轻轻咳嗽了一声,声波撞上四周的墙壁,反射回来,形成了空洞的回声。他的心提起来了,他觉得气氛有些诡异,怎么会没人呢?半路上遇到的那些人里,总会有一两个人是奔着这里来的吧?

“有人吗?”他的声音有些发颤,而这颤抖的声波被四面八方的墙壁反射回来的时候,简直有了鬼哭的神韵。苏小再也待不下去,他飞快地跑回街上。那原本嘎吱作响的大门,在他迈出门槛的一刹那,“咣当”一声关上了!苏小抹了抹额头的汗珠,此时后街上那些在狂风中摇曳着的灯笼里的烛光,显得格外亲切!他觉得自己被江汉这小子给耍了,他是报复自己没有把梨茜留给自己的东西交给他。

又是一股凛冽的寒风,呼啸着卷了过来。苏小缩着脖子,将衣服紧了紧,他看了看表,已经晚上十点半了。

就在这时,另一个墙角传来一个微弱的颤抖的声音!

“小伙子,能借个火吗?我很冷,想把这几块煤炭点着!”这声音苍老而沙哑,苏小觉得自己在哪里听过。

“火?”他摸了摸自己的打火机,没带!不知为何,最近他的烟越抽越少,今天出来居然连打火机都忘了。

“没带!”

“怎么会呢……你再摸摸你其他的口袋……”

苏小的手不由自主地抹着口袋!火柴盒?他都忘了他带来这东西!他马上掏出来,走上前为老太太划亮了一根,把她捧在手里的小炭炉点了上去。

这是个老人,头发已经全白了,她低着头,认真等待着炭炉再次点燃。

“我就知道,你们年轻人怎么会不带火呢!对吧?”说完,老人微笑着抬头看了苏小一眼。

就这一眼,惊得苏小连连后退了好几步!

他见过这个老太太,在那个梦里!他无论如何也忘不了她那张近在咫尺的脸。

“你、你……你怎么会在这里?”

那个老太太的脸抽了起来,满脸皱纹推挤出一个笑容:“那我应该在哪啊?”

“我……我认识你……你就是那个老太太!我……”

“你、你、你什么?呵呵呵,你不会说是你梦里吧?”

苏小顿时哑住了。

“你们年轻人,动不动就做梦!什么梦寐以求啦……梦中情人啦……怎么?这次是梦中老太太?嘿嘿嘿嘿……”她的声音尖锐刺耳,仿佛无数的虫子爬进耳朵。苏小不由自主捂住双耳,这个夜晚简直太怪异了,他猛然想起那个不知是在梦中还是现实中的表哥告诉过他:不要去后街!现在他多少明白了一点表哥的意思,虽然还不是全部,这条街道真的很不对劲。

苏小决定了,再也不管这些都是不是幻觉了。

趴在后背上的“人”也好,从梦里钻出来的老太太也好,他都不管了,明天他要回家。

“想回家?哈哈,小伙子,有些事情想跑是不行的,你得解决。”听了她这话,苏小惊悚地回过身,看着她!

“我说对了吧?你是想逃吧?我老了,帮不了你了。但你如果连看一眼真相的胆量都没有,那你是斗不过它的!”说完,老太太回过头,看了看矗在后街后面的D医大。

从这里看,苏小猛地吸了一口气,那最高的教学楼简直一个恶魔的化身。

楼顶凹字形的现代设计围墙,简直就是恶魔头上的角,而两边对称的办公室和下一条长长的走道,此时都亮着灯,灯光一直射到他落脚的地方,好像那魔鬼此时正龇着牙看着他笑!

“好了,现在你可以进去看看了!”老太太颤颤巍巍地站了起来,然后一瘸一拐地走进后街延绵不绝的昏暗的烛光中,没了人影。

苏小回过身,眼前的酒吧依然是破破烂烂的,只是灯箱和房顶上的招牌变了——心想事成!

他轻轻推开“心想事成”的门,伴随着悠扬的萨克斯风,一个英俊的服务员迎了上来,“欢迎光临,先生几位?”

“一位……”苏小惊奇地看着他,刚才这里还空空如也,而现在这里的每个座位都坐满了人。

他跟在服务员身后,来到角落的一张桌子坐在那里。

“您要喝点什么?”

“呃……最便宜的是什么?”问这话的时候,苏小的脸一直红到了脖子根。

可服务员好像并不介意他寒酸的问题,他马上说道:“可乐50元一罐,青岛啤酒80元。”

苏小松了口气,他感激地看了服务员一眼,说:“可乐吧……”然后拿出口袋里的100元放在桌子上。服务员拿过钱,冲他笑了一下,转身离去。

很快地,服务员送来可乐、纸巾和找回的零钱。

苏小坐在位子上,眼睛四处搜寻着。

梨茜究竟在哪里?

苏小把外套脱掉搭在椅背上。他看了看四周,服务员站在吧台调着唱片,其他客人都缩在自己的小隔间里不知在做什么。从他这里除了悠扬的音乐以外,什么也听不到。他看了看手表,已经11点了。宿舍是回不去了,他不知道这一罐可乐能不能在这里坐一宿。

他要抓紧时间,他决定先从服务员着手。听江汉的意思,梨茜应该经常来这里,服务生肯定认识她。他站起来,走到服务台,那服务生看了他一眼,问道:“先生需要什么帮助吗?”

“呃,我想找个人!”

“您找谁?”服务生微微一笑,好像这些早在他的意料之中。

“有一个叫梨茜的女孩子是不是经常到这里来?”

“我不知道,我刚来!”

苏小掏出口袋里剩下的50元,放到桌子上,哀求道:“把您知道的告诉我就好,我不是坏人,只是想找她……问点事情。”

服务员皱着眉头看着桌上的钱,苏小以为他嫌少马上说道:“只要你告诉我她在哪个位置,我保证明天一定给你送钱来,这是我宿舍的电话号码。”说着就要在服务台的便条纸上写下他的联系方式。

那个服务生按住了他的手,“不用了,她12点准到。”说完,他把50元收进吧台的钱柜,然后问道:“您再要一罐可乐?”苏小一愣,点点头,或许是这里的纪律很严、不许收客人小费吧,他心里这样解释道。

苏小回到座位上,焦急地看着手表。

时间一秒一秒跳动着,很是难熬,他打了个哈欠,又看了眼手表,11:10分。大口喝了一口可乐,冰凉的液体刺激得他一下子精神了不少。他有些奇怪,其他桌的人们究竟在干吗。他不相信那些衣着光鲜的人们来到这里是为了干什么暧昧的事,毕竟D市里有太多真正高档的消费场所。

到了11:20,苏小叹了口气,1个小时从来没像现在这样漫长难熬。他很困,10分钟之内,他已经将两罐可乐喝了个精光。可他必须坚持,他要见到梨茜,他要问问她这一切都是怎么回事。他要问问她,那盒火柴究竟有什么魔力。他还想问她,她喜欢过他没有……

“叮咚咚咚”巨大的报时,将昏昏沉沉的苏小惊醒,他茫然地看看四周,发现此时酒吧里的所有人都站了起来,烛光倒映在他们的眼睛里,使得他们的眼睛在黑暗中烁烁闪光!好像一群饥饿的狼等待着猎物的到来。

而酒吧的门,就在这时候开了。

伴随着凛冽的寒风进来的是一个男人,他身材高大,穿着华丽得像个演员。

由于酒吧灯光黑暗,看不清他的五官,在他手中拉着一根粗大绳子。

那个服务员看到他进来,马上过去跟他一起拉动那根粗大的麻绳。

“哐啷……哐啷……”麻绳的另一端传来巨大的铁器敲击地面的声音,不一会儿,一个巨大的铁笼呈现在人们的面前。

当铁笼完全进入酒吧的时候,酒吧间里的所有灯光一下子亮了起来。全部打在那个铁笼上面。

而苏小在看到笼中的事物的时候,彻底崩溃了。

笼子里是一个裸露的女孩,长长的秀发披在肩膀上,身上的肌肤雪白娇嫩。此时的她已经被外面的寒风冻得犹如一只煮熟了的虾子,颤抖着缩在笼子一角,一双美丽的眼睛满是惊恐地望着那些人。

苏小身体颤抖着,那女孩的头发、眼睛、眉毛,他再熟悉不过,他想冲出去,救出梨茜,可他仍然四肢无力地站在那里,因为梨茜的肚子,大得好像一个西瓜。

她怀孕了?

那个拉她进来的男人满脸得意扬扬的神情,他大声冲着那些人们喊道:“尊敬的先生们,我今天给大家带来一个遗传学上的奇迹。周医生突破了基因隔离,成功让这位正常女性怀上了孩子!此前的每次交配,大家都在场作证!今天,将是验收果实的时候!”

话音刚落,笼子里的梨茜就发出了不似人声的凄厉叫声。

所有人像疯了一样扑到笼子上,他们发出各种兴奋的吼叫。

“死了!她死了!怎么办?哎呀,快看快看……爬出来了?那东西自己爬出来了!哦,天啊……看他的嘴,他是咬破了他母亲……”

苏小麻木地站在原地,泪水已经挂满了他的脸颊可他却没有知觉!

也许别人没听到,但苏小听得很清楚,梨茜在临死前喊的是他的名字。

只是巨大的痛苦,代替了她人类的语言。

那个滔滔不绝赞叹着周医生的男人,在看到苏小的一瞬间忽然停住了。

苏小的眼睛冷冷地朝他望去,眼神里满是憎恨。

那个男人马上将脸转了过去,他的嘴角不为人知地抖动了一下,继续口若悬河地滔滔不绝说起来。

在场那些人有的拿出早已准备好的相机、摄影机,有的举着手机使劲拍着,同时发出阵阵野兽般兴奋的嚎叫。

苏小冷漠地走了过去,进入吧台,吧台后面有一扇小门。

小门里是厨房。

厨房里有煤气罐。

苏小手里有火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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