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真的想不到李默山竟这么厚颜无耻,但更让我想不到的是,任宋竟然相信他的鬼话。
但也许,李默山真的也很爱任宋。因为就凭他是有钱帅哥这一点,他身边就不缺乏美眉的包围,但他却没有对她们动心。他似乎下了很大的决心,一直不肯放弃这段感情,仍旧坚持向任宋道歉。只是最后,他很无耻地牺牲了我作为他挽回爱情的工具。
他们分手后,李默山就不断地以道歉信和玫瑰花为攻势,使得任宋在和他僵持了近一个月后,终于回归到他身边。在这段时间里,任宋似乎藏着心事,不愿和我多谈。后来,他们和好了,任宋一见到我就如见到陌路人一样,我自然要问她原因。至此,我才知道李默山的道歉信里都写了些什么内容。
李默山称我那天是在污蔑他,称我对他的控告纯属一派胡言。他说,我这么做是因为我一直暗恋他,一直想和他在一起。他还大言不惭地说,我曾经向他表白过,只是被他拒绝了。所以,嫉妒任宋的我就编造谎言来污蔑他,想要“拆鸳鸯在两下里”,好让我自己能趁机插一脚,把他抢走。他还举了一些例证,比如说我们聚在一起时,我总是偷偷地斜眼看他!我之所以喜欢足球,是因为看到他经常买足球杂志,所以想投其所好!之外,我总是屡屡拒绝任宋为我介绍男友的好意,就是因为我心里早就喜欢他了!当然,他最后还拿出了一个最有力的证据——我写给他的一封爱意甚浓的情书!书信上的笔迹也很像我的!
天大的冤枉啊!李默山,这个满口谎言的男人,真是太可恨了!不过,最可恨的还是那一纸情书——我不知道他花了多少精力、多少金钱来制造这一伪证,但是,任宋就这样相信他了。
我向任宋解释,李默山说的一切都是鬼扯,我根本就没有过这些混蛋想法。我还拉来小彤为我作证,小彤狠命地点头证明我的清白。
任宋却冷冷说道:“一个可爱的短发女孩?这种形象在学校里到处都是,你倒是把她指出来啊。你当我睁眼瞎啊,这么多天,我也没瞧见过他和什么短发女孩在一起。倒是你的东西,自己收好,别拿出来恶心人。”
她将那件伪证扔到我身上,甩头就要走。
“宋宋,真的不是李默山讲的那样的,这是他伪造的。虽然,我也承认笔迹真的很像我的,但是我发誓从来没有写过这种东西。如果说我想要跟李默山在一起,那不就是意味着要放弃我们的友情?我难道会为这么个男人,不要我们之间的友谊吗?我们从小就认识了,我是怎么样的人难道你不清楚吗?”我含着眼泪拉住她。
“你是怎么样的人,我现在才算看清楚了!没跟你联系的这几年你怎么就变成了这样一个在背后算计好朋友的小人呢?枉我还心心念念地为你的幸福着想,原来是你一直在心心念念地惦记着我的幸福呐!”
听到任松如此评价我,我眼泪已经忍不住流出来,我本就是一个泪点极低的人。
小彤看不下去了,拉过我,朝任宋说道:“哎,你怎么分不清对错好坏啊,那天在下沙大桥附近的事情我也是亲眼目睹的,青青真的没有骗你,你别被爱情冲昏头了,别被那个可恶的男人给骗了!”
任宋不屑一顾地嘲讽道:“哼,是我被爱情冲昏头了,还是你们被她假装的善良给骗了。你以为就一封情书动摇了我想法吗?如果我没有看到事实我会轻易地冤枉她吗?其实,你在图书馆后面拉住李默山的时候我全部都看到了,只是没有当场上去戳穿你而已。我算是给你留了面子啦。”
听到好朋友对我更加恶劣的评价和诋毁,我早就已经泪如泉涌地说不出话来了。异常气愤的小彤也看我如此,也懒得再跟任宋解释,怒道:“就你这样的朋友,青青不要也罢。相信那个烂男人,你就等着以后自己哭吧。青青,我们走。”说着就拉着我回寝室去了。
她选择相信爱情,选择相信他。
我没得选择。一段我迄今最珍贵的友情就这样随着她的脚步远去了。
友情当然还有,只是对象不同而已。这也许就是爱情与友情的差别,爱情只能给唯一的一个,友情却可以无限制地互相分享。
这件事对我的打击不小,委屈的我在宿舍哭了一夜。这是我平生第一次不可遏止地泣不成声。犹记得和13分开的那天,我也仅仅是默默地流了点泪。
这次真的难过到了极点。我的好朋友,她抛弃了我。
小彤愤愤不平,说一定要为我讨回公道,拆穿人面兽心的李默山。
我稳住呼吸,摇摇头,说:“算了,算了。话也说了,罪也受了,泪也流了,别人的感情,我们不好介入,也不好评价。”
我倒不全是口是心非。我想,李默山是真心爱任宋的,所以可能已经和那女的分了,我也就别多管闲事,拆散了他们。但是,我更在想,任宋迟早会发现李默山的背叛,迟早会被李默山抛弃,迟早会哭着来找我诉苦,向我道歉的。我的想法确实有点不怀好意。但是,每个人的心里都会有恶毒的一面,每个人的脑袋里都会时不时地闪现出一些恶毒的念头,而且特别是在受到伤害之后。每个人心里都会有坏心眼,这任谁也别想否认。
听了我的话,小彤却怒了,说道:“你这是什么话,难道无辜又好心的你就注定要白受罪?凭什么要放任李默山在你朋友面前装无辜博同情?像他这种人渣,蛀虫,简直就罪无可赦。”
我缓缓说道:“你那么激动干嘛,是不是非要伤心难过的我反过来劝慰你才是啊。不就是被一个好朋友冤枉而已吗,我还不信我没有了这个好朋友会死啊,我没有了她不还有你们吗,你们难道不是我的好朋友,好姐……”越说我情绪就越不能平静,又忍不住哭起来。
“当然,我们当然是你的好姐妹了。咱别哭了,啊,犯不着为这厮置气!”
“就是,有我们集体支持你,挺你到底。以后真相大白时,就让你的那个不识好歹的小学好友哭去吧。”
我镇定情绪,叹道:“其实,任宋不是那么绝情的人,只是她现在被蒙在鼓里而已。我还真不希望看到她伤心难过,反正现在跟她朋友也做不成了,我还何必管人家的是非呢?”
“所以说,错的都是那个男人,你们何必去指责、去诅咒一个女人呢?”
一直给我扯纸巾擦眼泪的慕熙冷不丁地插了一句话,弄得我们都有点不知所措了。
是啊,何必呢,她也是一个受害者,她迟早会吃到苦头的。到那时,她会更加明白我的好意,明白我受了多大的冤屈,明白我是一个多么关心她,对她多么仗义的好朋友了。
但是她所说的什么在图书馆后面拉住李默山的事情又是怎么回事?我死命地想也想不起来自己哪有跟李默山拉拉扯扯过,难不成又是李默山自演自导给任宋看的一出戏?这种有钱人也太狠了吧,非得为了自己的目的拼命地把我们这种平头老百姓往死里整吗?
真是苍天不仁啊,怎么让我摊上这种破事!存心玩弄我幼小又脆弱的心灵,害得我眼睛都哭肿了。
哭累的我,第二天请了假。
很想打电话给路薰或是小缪倾诉一下。但是,一想到路薰正和大威在西安恩爱着呢,自己就提不起苦巴巴的心地去打扰人家,而小缪还不知道有没有跟她的学长和好呢,自己又怎好意思再给人家增添烦恼。
算了,我只能一个人呆在宿舍里看电视,不停地换频道。所有的电视台都一样,不是在循环播放近期的几部热剧,就是在放大段大段的电视广告。烦人。
在我忍不住大骂电视垃圾的时候,熙慕进来了。
她翘课了,回来看看我。
我说:“不用担心我,我不会想不开的。”
她说:“我只是找借口不想上课而已。”顿了顿,又说:“我想和你聊聊天。”
我说:“聊天?聊什么?”
她说:“聊聊我们俩。”
我有点不解地看着她。我和她平时的交流及其地少,因为她总是不喜欢讲话,而且在我们宿舍开展夜聊时,几乎也没有她的声音。我和她之间,有什么可聊的吗?
我没有说话,只是看着她。
她说:“我觉得你和我一样,都在和男人争一个女人。”
争女人?这是什么说法?别人都在说,我在抢好朋友的男人。
我摇摇头,说:“我不知道你什么意思,讽刺我吗?”
我“啪”地放下遥控器,莫名的她令我有点生气。
她摇摇头,说:“不。我相信你说的话,我相信肯定是那个男人的错。要知道,男人在对付女人时,大多数都会比女人无耻,比女人不要脸。”
她的语气有点冷,好像很讨厌男人似的。
她又说道:“我不是要提你的伤心事,我只是想给你讲我的故事。”
她也有与我一样的遭遇?一样是好朋友,一样被误解,一样被冤枉?
我点点头,“嗯”了一声。
她说:“我本来可以上另一所更好的美术学院的,但是,因为一个好朋友,我才来到这里。她现在是我们学校表演班的,长得十分美丽、清纯,是那种楚楚可怜的,让人忍不住要保护、要爱怜的类型。”
“读初中时,我们俩就是死党了。那时有一些男同学开始追她,她觉得很烦,也挺害怕的。于是,我就时时陪在她身边,还常常不顾路远,送她回家。那时的我挺胖的,所以总喜欢穿那种宽宽大大的衣服,没有一个女孩的样。于是,那些男生都很讨厌我,还说我这种不伦不类的样子,怎么好意思和她做朋友。当然,他们越是这样打击我,我就越要表现给他们看,我才不比他们这些自命帅哥的男生差。她自然是站在我这边的,还帮我向那些男生进行还击。渐渐地,我就很爱打扮成一个假小子的模样,满足于充当她的护花使者,一直到我们高中毕业。后来,她说我越来越有男孩子气了,应该改变改变。可是,我却不想。也许也有自卑的嫌疑吧,我自己身材太差,相貌不美,穿起那些女孩子的衣服,总觉得别扭。相比较,我还是习惯于自己中性的造型,满意自己的现状。”
电视机里正在播放着减肥广告,我摁掉它,换了一个频道,还是广告。这年头,电视频道已成了广告的天下了。一连换了好几个,都是在播放那种超级数码产品的广告:主持人嘶声力竭地叫卖,产品科技含量惊天的高,价格却惊天的低。太不可信。
烦,超级烦人。我干脆把电视机关掉。
她并没有在意电视机,一直自顾自地说:“她真的很清纯,而且还很那种很听话,很乖的女孩子。可她现在总想改造我,她说我们两人的装扮就像是两个极点,她希望我能把自己搞得有点女人味,最起码看起来也应该是一个女孩子的样子。但是我不想,她怎么就不了解我呢?”
我说:“现在女生的中性造型很流行啊。又有个性,又酷得气势凌人,一点也不比那些温柔型的美女差。还有,谁规定女人只有通过漂亮和性感才能征服男人?你有的是才气,有的是智慧。”
我以为她要用她的伤心事来和我作心灵上的交换,以宽慰我受伤的心。但是,她的这点事怎能与我所受的难堪相比?
她笑了笑,说:“你还是不懂。我对男人不在乎,我在乎的是她。现在大学了,没有繁重的功课,也没有家人和老师的阻碍、反对,她可以放心、自由地恋爱了。她可以整天和她喜欢的人腻在一起了。你知道她喜欢的人是谁吗?”
我迷惑地看着她,摇摇头。
她有点嫉恨地说:“是她班上的,就是你的那个高中同学。”
我惊讶道:“我的高中同学?你是说王信宇?”
她点点头,继续道:“你的高中同学将她骗走了。然后我呢?就成了电灯泡。你知道吗,我渐渐地发现,我心里很嫉妒很憎恨那个男生。后来我想,我是不是爱上她了,爱上自己的死党了。”
她看了看我,补充道:“你明白没有?”
原来,我之前还真没弄明白。确实,我没想到,她是要和我谈论同性恋的话题,我也没有想到,她竟然喜欢女生。我更加没有想到,她竟然认为我和她一样。
我会爱上任宋吗?我真的是在和李默山争任宋?有点可笑,我才不相信。
我对男人还是有幻想和期望的。我相信自己的直觉。
“我明白。”我说,“可是我和你不一样,我从来就没有吃过李默山的醋。我只是讨厌他这种人而已。”
“是吗?”她疑惑地看着我,“我还以为你也是‘梅’呢。”
“没?没什么啊?”我很不解。
她从她的画册里拿出一张画,递给我。
是一幅墨梅图,只有孤零零的一支梅花,很萧索,很落寞。画上的题记却不少,而且还是工整的楷书,可以看出她很用心。
我看到上面写道:斯梅也,不畏严寒,却只得一冬绚烂!斯花也,纯洁无暇,也终得零落泥淖!怎比松竹,四季常青,枝叶交融!松、竹,本便不愿与梅为伍,只是世人错爱,乱言“岁寒三友”。夫梅,怎可能混迹于“三友”之中而不被遗弃?
很有文才,也很怪异。怪异的比喻,怪异的想法。
我也不禁怪异地看着她,她脸上却毫无羞怯之意。
“你觉得我的想法很怪,是吗?”
“是,是有点怪。”
“那我呢?你觉得我的行为很怪吗?”
“这倒不会。只是,我没想到你真的是……不过,其实现在这种事情很正常的。”
今天的我,才算正真认识熙慕,认识这个自称为“梅”的喜欢上同性的熙慕。
“你能理解我?”
“是的,我能理解你,也能理解这种事。”
她沉默了一会,又问道:“那你能接受这种事吗?”
我语塞,不知该如何回答。
她又道:“你想过吗?你讨厌李默山,会不会是因为吃醋?”她顿了顿,“如果不是因为吃醋,那你为什么讨厌他?也许,你和我是有同感的。”
我摇摇头,很轻微。我似乎有点不确定了,我的心是怎么想的。不过刚才,我忽然想起了我在和李默山的一次交锋中,头脑里曾经闪过的一个念头:我和李默山像是在争一个女人的两个情敌,纷纷在竭力表示自己对这个女人的忠心和爱。
但也许只是我和任宋之间的友情太深而已,我想。
“我还是喜欢男人的。我以前也谈过恋爱,而且还很痴心。”我说得很坚定。是说给她听,更是说给我自己听。
“也许吧,也许你更喜欢男人。”
“而你,你更喜欢女人。这就是我们之间的差别。”我说。
“而且是很大的差别。”我补充道,就好像急于要说明我和她不是同类人。
她没有看我,收起了那张画。
“到点吃饭了。你要吃些什么吗?我帮你去买。”她没有再反驳我。
其实,我和她是否一样,对她来说并没什么影响,因为她喜欢的人又不是我。
但她着实影响了我一把,我的脑子现在已经有点乱了。
她带着钱包出门了,留我一人空对着黑乎乎的电视机屏幕,想着她对我说过的那些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