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大早,我一出门就看见一辆貌似是霍邵谦的银灰色福特停在那里。我又惊又喜,想跑过去看看到底是不是他,但是又觉得这样不够矜持。而且也不知道到底是不是他,要是不是就很尴尬。思来想去的时间里,霍邵谦已经从车上下来,径直向我走来。
“干什么呢?站着不动,扮行为艺术?”他自然而然的牵过我的手,把我领向车边。
他的手很舒服,干燥、柔软。外科医生的手是他们最重要的东西,所以一般他们都会好好地保护自己的手,不可以弄伤,不可以有茧,因为随便一样的出现都会影响他们做手术的手感。
想到昨天晚上应该是他值班的,怎么一大早就来我家楼下了呢?“你刚下班?”
“嗯。”他把车门打开,将我塞进去,然后自己绕到另一边坐进车里。“放心,我还没那么累,不会出车祸的。”说完他伸手刮了刮我的脸。
这人,真是的。我很害羞的白了他一眼,绞着手指装的很委屈的说:“我还不是想你值了一个大夜班,很辛苦,想让你早点休息嘛!”
他似乎很高兴,捏着我的下巴将我的头转向他,一个吻轻轻地落在了我的额头上。“听到你心疼我,就一点都不累了。放心,我带你去吃完早饭,送你去医院后我就回去睡觉。”他放开我的下巴,揉了揉我短短的头发,宠溺的说:“想吃什么?”
自从十三岁之后就没有人用这么宠溺的语气和我说话,一时间我竟然有些不适应。我拉着他的袖子,小声的说:“谢谢你。”
霍邵谦转过头,他盯住我的眼睛,似是想探究什么。然后他将我搂进怀里,吻了吻我的头顶,用一种更加宠溺的语气说:“傻瓜。”
眼眶有些发胀,似乎在我的记忆里,就没有人这么对我说过话。童年时代,最应该受到父母疼爱的年纪,我没有。父亲一声不响的离开家的那天,我就失去了一切被疼爱的机会。母亲大着肚子嫁给了另外一个人,我亲眼看着她上了另一个男人的车。不论我在后面怎么哭,怎么喊,她都走了,甚至连头都没有回。她说,她不爱我的父亲,她实在太痛苦了。
可是,你怎么可以这么狠心的丢下我?
“小晨?”霍邵谦的声音将我从回忆中唤回。他疑惑的看着我,“想什么呢?”
我愣了愣,笑着摇了摇头。“我在想吃什么。”
即使觉得我不太对劲,霍邵谦也没再追问,他放开我专心开车。偶尔在等红灯的时候他会抓着我的手,摆弄我的手指,就像摆弄玩具似的。
在距离医院还有一个路口的时候我强迫他停车。霍邵谦不解的望着我。“怎么了?还没到医院呢。”
“就到这就可以了。”我默默地解开安全带,准备推门下车。车门却被“哒”一声锁上。我转头看向霍邵谦,他正盯着我,我看出来了,他在等我的解释。我看了一眼窗外,坐好。“你看,从你到医院的那一天起,你就是医院八卦的中心。而我呢,则是八卦的传播途径。虽然我爱八卦,但是我不爱说自己的八卦。”我抬眼看了一眼霍邵谦,他对我的解释并不买账,或者是,他没听懂。我清了清喉咙说:“这么说吧,我在医院一直都很低调,从没大错。但是你就不同了,我不是说你有大错,我是说,你一直都处在八卦的风口浪尖习惯了那些小护士医生对你投去的或爱慕或嫉妒的眼神。但是我不同啊,我还是不习惯大家的注视。何况她们一定是用箭一般的眼神盯着我。还说不定我值夜班的时候会被锁在厕所里,又或者会有人将镇定剂之类的乱七八糟的东西丢进我的水杯里,然后我就变得痴痴呆呆,最后我就疯了!”我沉浸在自己幻想里,霍邵谦做了一个无语的表情,他打开车门,叫了我一句。
“你直接说不想被人知道不久行了!”他言简意赅的指出。
我觉得他说的对,但是又不想承认自己的缩句成绩很不好,于是装作很不以为意的说:“我不是怕你心里不平衡嘛!唐纪说,当一个男人愿意把你介绍给他的朋友同事时,你就走进了他的生活。女人也一样。可是我真的不喜欢大家盯着我的感觉啊!”我苦苦解释着。很怕他听不懂,想再解释一遍又怕再解释我自己都听不懂了,于是我放弃了这个想法。
霍邵谦面无表情的看着前方,手握着方向盘。我的目光从他英俊的侧脸落到他的手上,又一次在心里感叹,真好看!这一次加了窃喜的成分,这么好的男人是我的男朋友!
“亲我一下!”霍邵谦命令道。
“凭什么不是你亲我!”大概是和唐纪付之于在一起混多了,那种“凭什么不是你怎样怎样”的句型脱口而出。说完我就意识到了不妥,忙摆手解释,“不是的,我······”剩下的话就被霍邵谦堵在了喉咙里。
下了车,我晕晕乎乎的往医院走,脸上还是发着烧。我可不可很不要脸的说我现在很幸福,比任何时候都幸福。人心情好真的是看什么都顺眼,就连医院旁边的那些个被尾气熏得没什么花朵的月季花都特别的娇艳动人。
到医院的时候我比平时稍稍晚了一点点,差点就迟到了。
“哟!你也会迟到啊!”以南在讽刺我,我听得很清楚。要知道,平时总是她迟到我骂她的,我从来不迟,到这很让我骄傲。
“是啊!”我出奇的没有回嘴,要是放在其他时候我可能会说什么也要偶尔让你这种人体验一次优异的感觉。但是今天姐姐心情特别好,所以就不跟你计较。
以南用一种很受惊吓的表情看着我,她从兜里掏出体温计作势就要往我身上插,我一手挡开她。“你是发烧了吗?脸这么红。”
“你才发烧,你全家发烧!”我心虚的低下头,然后准备开工。
“你今天不太对劲哦。”以南摇摇头,和我一起往病房走。“对了,昨天晚上咱们楼来了个极品,听说是个编剧,很牛的啊!好像很多电视剧都是他写的。”以南说,“哎,你猜,他大概有多少岁。”
“嗯,”我装作很认真的想了一下,翻了翻手里的记录,“二十八。”
“你怎么知道的!”她很讶异,我很无语。
“拜托你啊!记录上面有写的。”我无奈摇头。
“你见过吗?很帅的啊!真没想到,他居然这么年轻,他写的电视剧电影很好看啊!你看过没?”以南又花痴了,她推开病房门的瞬间冲我使了下眼色。
我很不以为然,霍邵谦已经很帅了,难道还有比他更好的吗?但是当我看见那个编剧的时候,我果断母性泛滥了。这个编剧长得不是帅,而是可爱,特别的可爱。大眼圆脸,还有两个深深地酒窝。眼睛上驾着一副黑框眼镜,顶着一头乱七八糟的短发。但是脸色发白,嘴唇的颜色很深,显得他有种病态美。
以南将她花痴的本质发挥到了极致,她央求我道:“小晨,把他给我吧!我一定把他照顾的好好的。”
“什么啊!昨天晚上不是弯弯收的他吗,应该归弯弯管啊!”我指着记录上的签字。
“弯弯要结婚了,自己都忙不过来,这个又是个vip,主任就把你派下来了。”她说的很痛心疾首,拉着我的胳膊撒娇的说:“小晨,晨晨,你最好了,就把他给我吧!”
被烦的不过了,我点头,“那你自己跟主任说去。”
“哈哈,就知道你心疼我!中午请你喝奶茶。”说完她抱着我,在我脸上亲了一口,立马很谄媚的想那个很可爱的编剧跑去。
巡房的时候和林语枫碰见了,她依旧是那副爱答不理的样子。虽然她平时很冷淡,但她其实还是个好医生,对病人很温柔,笑眯眯的。她看见我时脸色难看的像刚做完化疗。倒不是我针对她才这么说的,其实我明白,无论我恨谁,她总是那个无辜的。她看我不爽,无非就是因为我对她妈不好,跟她本身没什么关系。倒是唐纪,她看林语枫就是千般万般的不好。我和付之于谈论过,结论就是嫉妒。
唐纪很漂亮。她给人的感觉就是清纯加清秀,白白嫩嫩的像个瓷娃娃。但是不能开口,就像《失恋三33天》里黄小仙形容李可的“这姑娘吧,不开口的时候特别梦幻,一开口全是梦话。”可是唐纪并不是那种没脑子的人,虽然讲话的时候往往找不到脑子,但是她在其它方面还是很不错的。唐纪和林语枫一比较,唐纪就完全被秒杀了。一般的人站在林语枫的身边都找不到自己的位置,因为林语枫的光芒太盛。这样的人很招人妒忌,唐纪就很妒忌她,即使她嘴硬不承认,我们也深深地感受到了。
在休息室的时候,咱们楼里资格较老的杨文琴凑过来,笑的暧昧不明的。一见她这笑我就知道她要干什么,于是抢在她开口前拦住她。“我最近很忙,没空。”
“忙什么啊,那个编剧被以南接手了,你很闲。”文琴拍了一下我的背,“哎,我妹妹的表哥,刚从北京读完博士,现在在外企工作,条件不错。就是没有女朋友······”
我抬手打住,“我很忙,真的很忙。拜托你了文琴,不要给我介绍男朋友了好吗!你那些个姐姐妹妹的哥哥弟弟,都太不靠谱了。你还记得你一个什么表姐的表哥吗?一上来就盯着我的胸口看,笑的那叫一个猥琐。”想起来我就忍不住打颤。
文琴也记得,不好意思的笑笑。“那次,是个失误,失误。哎,那次的那个朋友的弟弟还不错啊,长得一脸正气,很有安全感啊!”
“是很有‘正’气。那张脸都快赶上盘子了。”我没好气的说,“哎呀,文琴,真的不用帮我找男朋友了。”我手摆的文琴直晕乎。
她一把抓住我的手,用一种“你不识好歹”的眼神看着我。然后她又以一种恍然大悟的表情握住了我的手。“你······小晨,你有······了!”
我本来还有点不好意思的,现在一听这话,很不对劲啊!“什么啊!你才有了呢,你全家有了。”我甩开文琴的手。
“真的啊!哎呀,太好了,咱们楼又有一位护士嫁出去了啊!”
嫁出去?这话听得我,我捂住文琴的嘴,“别瞎说啊,什么就嫁出去了。没有的事,你别瞎说。做事去了!”我推着文琴,不给她再问的机会,“你一点不是还有场手术吗,现在都十二点四十了。赶紧去,赶紧去。不然老大又该呲你了。”
被我这么一提醒,文琴一拍脑门,“对啊!我怎么给忘了。那我先去了啊,晚点回来跟我说啊!”
文琴一走,我就给霍邵谦发了个短信。“文琴要给我介绍男朋友。”
本来以为他得等到下午才会回,没想到才过一分钟电话就来了。
“什么情况?”他的声音像没睡醒一样,沙沙的。
“你没睡觉吗?”我不禁奇怪,怎么这么快就电话来了。
“你发了这个短信我还能睡吗!你怎么回答的?”他急切的问。
我不禁嗤嗤的笑起来,幸灾乐祸的说:“文琴今天又说给我介绍男朋友,我给回了。干吗这么紧张啊,你不是怕真成了吧!不可能,要是能成就轮不到你了。”我笑的十分没心没肝。
“你敢答应!你要是答应了,我就把那个男的拉到手术台上给他开一刀。”霍邵谦威胁的说,“再把你抢回来。”
哎呀,这话说的,怎么听怎么顺耳。我哈哈的笑着,脑子里想着霍邵谦此时可能有的表情。
又废话了几句,我说要挂电话,他说:“晚上我来接你,一起吃饭。”
我有些为难,刚说不想让人知道,现在他来接我,这不是太明显了嘛。刚想拒绝,霍邵谦就说:“我在医院对面等你。”
为他的善解人意正高兴呢,以南突然推门进来,我忙挂了电话。以南看我不对劲,眯着眼看我。“干吗呢?你的表情像被捉、奸在床。”
我心虚的瞪了她一眼,“怎么说话呢!这个时候不在小编剧床前守着,跑来干嘛?”我忙把话题转开。
“哼!”以南从鼻子里吐出一个音节,不高兴的撅着嘴坐下。“主任不让换,他说我瞎胡闹。”
一时还没明白过来她的话,我也没做什么反应。一转身突然想起来早上以南说要跟我换病人的事。“哎,主任这是心疼你,怕你累着。”
“其实你早就料到了对吧!你早就知道主任不会答应换的。我就知道,你肯定也垂涎小编剧。”以南一副“我就知道”的表情看着我。
我苦笑,“说实话,我是真不知道主任会不同意。还有,我不喜欢小朋友!”还垂涎,长得那么小,牵出去别人会以为我是他姐或者阿姨的,我才不要叻!
一下午我都在以南那如针芒的眼神中度过,只要我出入1008一次她就瞪我一次。1008就是那个小编剧的病房。
小编剧叫牧捷,得了胶质母细胞瘤,接手他的医生正好就是霍邵谦。
我拿着吊瓶进病房时,他似乎正和一个美女闹别扭。两个人都面红耳赤的,美女双手环胸,面色不善的立在病床旁,牧捷躺在床上,闭着眼睛,胸膛剧烈的起伏着。
“牧捷是吧,打针了。”我走过去,将药放在床头,准备给他打针。但是他很不配合,依旧是闭着眼睛不说话不动作。我又说了一遍:“打针了!”说完就准备拉他的手给他强行打。
手碰到他的时候他猛地一挥手,腾地坐起来,“打什么打!死了最好!”
我尴尬了一下,立在那里不知所措。倒是那位美女,打了个圆场,“护士小姐,能不能等等在打。我和他有事说。”她冲我微微一笑。
“嗯,好,我过半个小时在来。”说完疑惑的看了一眼牧捷,拿着药出了病房。
刚到护士站,以南就凑上来了,“怎么样?怎么样?”
“什么怎么样?我被吼出来了。”我哐的一声将药盘搁在桌上。心里有一点点的不爽。
“啊,不是吧!”以南伸头向1008看了一眼,“长得那么温柔,怎么会骂人。”
我将病房里的事说给以南听,她不可思议的睁着眼睛。“那个女的一大早就来了,还带了他的衣服。你说,那是不是他的女朋友啊!”
“不知道。”我坐下翻着病例。
又听见以南说:“不知道霍医生有没有女朋友,都没听他提起过,你知道吗?”她拍了我一下,然后又自言自语的说,“应该是没有的吧。嗯,肯定没有。”说完又自己在一旁笑起来。
我听得一惊,虽然知道霍邵谦的市场好,但是没想过身边的人会对他有意思。可是又怕她知道什么,于是闭嘴不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