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里天涯并没有参加今夜的战争,他和石磊作为双方的主帅都很清楚,今夜只是小打小闹。他在随意看了看战况之后,站在了司马与俦的门口,敲了敲门。
司马与俦打开了门,看见门外站着的是百里天涯,神色防备,“你有事吗?”
“你跟我来。”百里天涯转身即走。
司马与俦犹豫一下,还是跟了上去。
百里天涯带着司马与俦去了墨焰教禁地,教主亲临,一路上自然无人阻拦。
许多曾经进入过墨焰教禁地的人都很疑惑,禁地里除了树就是树。这么一个地方,为什么会列为禁地呢?
百里天涯在司马与俦面前解答了这个疑惑,他在一棵盘根错节的古木前停下了脚步,看了司马与俦一眼,钻入了漆黑的树洞之中,“跟上。”
司马与俦咬咬牙,也钻入了树洞,他顺着一个斜坡往下滑,很久才到底。
百里天涯点起一盏长明灯,幽幽的火光照亮了他面无表情的脸。
司马与俦看向四周,石壁光洁,浮雕精美。他一下子觉得有些眩晕,此处分明是一座帝王陵墓!
百里天涯脚步不停,解释道:“这里是埋葬墨焰教历代教主的地宫。”他打开了三道石门,进入了一间墓室。
墓室里是一具具棺椁,皆厚达八寸,镂以彩画。
司马与俦想起自己当初学习《礼记·丧大记》,其中说“君大棺八寸,属六寸,棹四寸;上大夫大棺八寸,属六寸;下大夫大棺六寸,属四寸;士棺六寸。”这墓室中的一具具棺椁,竟然都是天子之制!
百里天涯回头,看着司马与俦惊惧的面庞,戏谑一笑,“这样就怕了。”
司马与俦嘴唇颤抖,“你…到底是什么人?”
“墨焰教乃一位复姓百里的苗疆人士所创,世人却不知,他并不是苗疆人士,而是出生云中,本姓司徒。”百里天涯抚上一具棺椁。
司徒……
司马与俦眼前仿佛有一道闪电划过,“那…和我有什么关系。”
“司马家先祖,前朝侍中司马燕的夫人在哀帝自焚之日产下一子,同时,淑懿皇后也产下了一对双子。一位复姓百里的大内高手带着一个孩子杀了出去,另一个孩子则被司马燕偷梁换柱。司马夫人的孩子在云中城破之后,被齐晏阳摔死。”百里天涯平铺直叙,仿佛这惊天辛秘与他半点干系也无。
“你以为我会相信?”司马与俦强笑道。他口上这么说,心中却信了大半,因为百里天涯没必要编出这么一段故事来骗他。
“信不信在你,本座只想问你一个问题?”百里天涯举着长明灯带着司马与俦又看了几间墓室,他步履从容,仿佛成竹在胸。
司马与俦越看越心惊,墓室中不仅有金银珠宝,还有兵刃甲胄。这其中的意味,不言而喻。
百里天涯终于停下了脚步,他回头,深黑的眼眸中火光跳动。狭长的隧道前后黑暗,只有百里天涯所在的方寸之地有光明。然而,这个男人即使被光芒照耀,也显得沉暗,黑色的身影仿佛下一刻就要融入黑暗之中。他满含深意的声音在空旷的隧道中回响,“你,想要这天下吗?”
司马与俦一呆,他有些弄不明白百里天涯的意思,“你说什么?”
“你想要天下吗?”
谁不想要天下?
谁不想坐拥万里江山,享受无上权柄,掌握世人生杀?
几乎所有人都以为,坐上那张椅子,就能实现所有的愿望。天子是上天之子,纵使不是无所不能,也应相差不远。但当他们用人骨堆起他们的王座,才发现那张椅子冰冷坚硬,并不如想象中的美好,他们也不能如想象中随心所欲。然而,他们已经下不去了,那张椅子高居九天之上,下去了就是个粉身碎骨的下场。
“我不想。”司马与俦干脆地回答。
他对齐成碧的了解不能说多,但在这一点上,他很清楚,齐成碧容不得背叛,她能原谅他一次,并不代表能原谅他第二次。就连她的哥哥齐北林都被斩首示众,悬挂三年。所以,最好永远都不要用生命试探齐成碧的底线。
他不是贪生怕死,只是无法忍受她用冰冷的目光看着他。那种场景,光想一想,他就觉得心痛如绞。
“那就算了。”百里天涯无所谓的说。他本来打算与其便宜了外人,不如便宜了女婿,既然被拒绝,看来只能给他败家女儿当私房钱了。
司马与俦听了百里天涯的话,一时没反应过来,呆呆愣愣的看着这位一教之主。
百里天涯拍了拍司马与俦的肩膀,“好好对如意,少不了你的好处。”
“我想知道,教主是以何种身份说这句话。”司马与俦额上青筋突起。
“本座和如意的关系,还是由如意亲口告诉你比较好。”百里天涯暧昧地说,“当然,前提是如意足够信任你。”
司马与俦被百里天涯戳中痛处,怒目而视。
“出去吧。”百里天涯顺着隧道向前走。
司马与俦跟上,默默将地形记在心中。
通过一道明显只能由内打开的厚重石门,地面由石头变成了泥土。司马与俦看着远处的光亮,知道出口已在面前。
地宫的出口在断肠崖之下,是一个披着藤萝的山洞,正对着石磊的军营。
石磊刚刚收兵,正在营帐中与新任副将统计损失,商议后计。他并不知道某个魔星正在向他所在的地方靠近,不过,即使他知道了也无能为力。
所谓“一力降十会”,在绝对的力量面前,一切都是虚的。但是,如果针对的是运用力量的人而不是力量,那就另当别论了。
百里天涯撩起藤萝,放下长明灯,径直对着军营走了过去。
司马与俦劝道:“百里教主,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懒得绕路。”百里天涯的霸气的回答。
司马与俦只好跟上,咬着牙抽出长剑。
百里天涯一路进了军营,遇上人阻拦就是一掌拍过去。
本来肃穆的军营一下子炸开了锅,各种声响交织在一起,乱哄哄仿佛一场闹剧。
石磊在中军帐中听到声响,皱着眉出了营帐。他远远看到人群中那一道黑色身影,眉头不禁皱的更深。
新任副将问:“将军,怎么办?”
石磊摸了摸腰间的长剑,抑制住出手的冲动,“让他走,别拦着他。”
百里天涯此举,无疑是扇了他一个耳光。但是,他必须理智,与其逞匹夫之勇,不如在战场上见真章。
百里天涯,不知那时,你是否还笑得出来?
好脾气如石磊,也不禁微微冷笑。
新任副将头一次看见自家将军如此表情,只觉遍体生寒。
百里天涯见无人拦他,也不寻衅滋事,旁若无人的走在营地中,脸上的表情让人恨不得把他摁在地上往死里打。
司马与俦收回长剑,叹了口气。
两人上了断肠崖,回到了墨焰教总坛。沿路草木倒伏,血染黄土,地上不时有破损的盔甲和折断的刀剑。
总坛大门略有受损,正有人架着梯子修理。然而,大门上刻有“墨焰”二字的牌匾,仍然光洁如新。
百里天涯看了一会牌匾,墨焰教历上的百年兴衰一一滑过他心头。良久,他回过神,偏过头对还站在他身旁的司马与俦颐指气使地说:“从本座眼前消失。”
“教主此言甚合我意,我也十分不想看到教主。”司马与俦呲牙道。
于是,一人向左,一人向右,竟是一刻也不想多相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