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节很快过去了，春天了。整个特警一中队的人都发现，队长的春天也来了。而且这回是真的，因为据说队长已经打了结婚报告。
“余浩，女方的这些情况你知道吗？”大队政委把一份资料递给他。
余浩没有动，“不用看，我都知道。您忘了当时我就在江城？”
“她父亲的案子，你都清楚？”
“您也说了，那是她父亲的案子。再说那时候她才多大？”
“那可是震惊全国的案子！这婚，你可以结，但对你前途的影响，你自己要掂量。小余，你是我最得力的部下，今天不妨告诉你，年前刘副大队长调走了，空出来的位置，我们本来是很看好你的。”
“谢谢政委。”余浩站起来，“副大队长的人选可以有好几个，但我余浩的老婆，就只能是这一个。您也不想看着您的手下打一辈子光棍吧？这样可不利于安定团结。”
“唉，既然你铁了心，我也不劝了。”政委颇为无奈，又劝道，“不过我看女方还很年轻，才二十五岁，我建议你们可以缓个一年半载，多谈谈，相处久一点儿再结婚，免得仓促行事，日后后悔。”
“政委，您说得在理。不过……”余浩顿了顿，说道，“别说一年，就是缓个半年，咱们大队今年的计生奖可就没啦。”
“什么？”政委眉毛一竖，“你小子，难道是先上车后补票？”
余浩不答，只是嘿嘿一笑。造个人出来还不容易？关键是打铁要趁热，先把那只三心二意爱逃跑的小兔子套牢了再说。到时候有锅有米，还怕煮不出饭来？
苏东月大包小包地进了门，累瘫在沙发上，还没喘过气来，乔依便端了杯热茶过来递给她。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说，什么事？”苏东月捧着茶，睨着乔依。
“说什么呢，我是那种人吗？平时给你端茶递水洗衣煮饭的还少了？”乔依过来坐下。
“那你有什么事？”苏东月怎么看她都是一副满腹心事的样子。
“我辞职了。当娱记太辛苦了，又不方便照顾豆豆，以后我专心在家写小说，也一样能挣钱。”
“乔依，这不像你会说的话啊！你会怕辛苦？当娱记一样能写小说啊，素材还多，两头来钱……”
“是余浩说的。”乔依打断她的话。
“哦？”苏东月的嘴张成了一个O形。
“他说我既然喜欢写小说，就当是挣些零花钱。养家天经地义该是男人的事情。”
“啊？”苏东月的眼睛也瞪成了两个O形。
“不过我还是打算等豆豆上幼儿园后再出去工作。但以后我就不能常常给你端茶递水洗衣煮饭了。”乔依微微垂下眼帘，轻声说，“月月，我要结婚了，和余浩，就下个月。”
苏东月一愣，放下手里的茶杯就冲进了卧室。片刻拿了本杂志出来，“你看了？”
“和这个无关。”乔依别过脸。
“你确认无关？你确认你在做正确的决定？”苏东月道。
乔依抬起头，“不是你让我有错杀莫放过的吗？再说，我生日那天都和他……和他在一起了，你觉得我还能嫁给谁？还是一辈子都不结婚？”
苏东月泄气地坐下，想了想又问：“可你真的爱他吗？”
“我喜欢他，这还不够吗？”乔依看着苏东月，认真地说，“人非草木，孰能无情？我想只要和他在一起，真心相待，时间久了，我会爱上他的。”
孟哲本以为他理所当然会是余浩的伴郎，想不到竟然要与柯乐这小子PK，更想不到他孟少的风流之名和在八卦新闻上的高曝光率，居然成了被新娘嫌弃的理由。
最后余浩搂着他的肩膀道：“小孟，我只问你一句话，咱是兄弟不？”
孟哲点头，“当然！这还用问？”
“那就做我兄弟吧！”余浩一锤定音。
于是柯乐成了唯一的伴郎，而孟哲只能屈居新郎的众多兄弟之一。玻璃心受伤的孟少，只好阿Q精神地安慰自己，新娘是嫌自己长得太帅，怕他抢了新郎的风头。
伴娘苏东月对柯乐颇有微词，认为是他抢了孟哲的伴郎位置。柯乐本着好男不跟女斗的原则，大度地不和她计较，一边干着偷梁换柱的活，不停地把余浩杯子里的白酒换成白水，一边尽职尽责地帮新郎敬酒挡酒。为了队长能有个圆满的洞房花烛夜，而不是烂醉如泥，柯乐把他那两斤白酒的量都豁出来了。所以整个婚礼上，余浩真正喝到的，只有和乔依的那杯交杯酒。
路家熙没有来，只托人送了份厚礼。
林沐阳原本说要抽空来，最后却说飞机延误，赶不上婚礼了。
“我会让她幸福的。”余浩低声说了句，转过头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乔依，把手机递给她，“是林子。他说他来不了了。”
乔依接过手机，旁边人声嘈杂，于是她捂住一边耳朵。电话那头静默着，依稀听见机场大厅的广播声。
“乔依——”林沐阳终于开口，“你今天肯定很美，可惜我又迟到了，又错过了。”
他连用了两个又字，乔依心尖上像是猛然被人掐了一把，又酸又痛，强笑道：“你下次来，罚你三杯。”
林沐阳在电话那头轻轻笑了一下，“等你们摆满月酒时我肯定到。嫂子，祝你和大哥白头到老，早生贵子。”
乔依握着手机，耳朵里还在回响着那声陌生的“嫂子”，来不及发愣，已经被喧嚣的人群裹挟到下一桌敬酒了。
一场喜宴持续了两个多小时，孟哲喝高了，指着余浩，舌头打结地对乔依说：“妹子，要是他以后欺负你，告诉我！孟哥我……”
话未说完，就被苏东月一巴掌拍到一边去，“什么妹子？叫嫂子！这儿轮不到你来怜香惜玉！”
柯乐也快不行了，拽着包望华的袖子直往地上坠，嘴里还念叨着：“黑子……刨花……顶上！保护好队长……”
乔依是葡萄汁雪碧掺着红酒喝了几杯，头也有点儿晕，恍惚间望见喜宴厅门口有个熟悉的修长身影。她凝神看去，一眨眼间，视线已被人群遮挡住。
等她好不容易脱开身，拎着裙子跑到厅门口，只看见面前空荡荡的走廊。
“新娘子跑哪儿去了？”后面伸过来好几只手，把她拽了回去。转身的瞬间，她似乎听见一声低低的叹息。
婚礼其实是件很累人的事。等到闹洞房的人都散了，乔依已经觉得筋疲力尽，往大床上一躺，都没有力气去洗澡了。
苏东月体贴地带走了豆豆，说要留给她一个完美的洞房花烛夜。
新房在兴北长乐村，三室两厅，双卫双阳台的格局，因为两年前才装修好的，所以只是给原来的客房添了几样家具改成了儿童房，主卧仅仅换了窗帘和床上用品，客厅素色的沙发上堆上了若干五颜六色的抱枕，门上贴了大红洒金的双喜字，衣柜、书柜门上也都贴了双喜字，所有家具的把手上都系上了小小的红色蝴蝶结，整个房子显得喜气洋洋的。
闹腾了一整个晚上，乔依的耳朵终于清净了，她闭了眼，再睁开，就看见她的新郎正站在主卧门口，剑眉星眸，英俊无比，眼中笑意盈盈，嘴角扬起一个好看的弧度，一手拎着刚解下来的领带，一手正在解领口的扣子。
乔依眨了一下眼睛，又眨了一下，然后像受惊的兔子一样从床上弹起来，嘴里有点儿结巴地说道：“我……我先去卸妆洗澡……”说完便冲进了浴室。
余浩走到床边坐下，瞥了一眼镜子。心想难道我很像大灰狼吗？不过这样娇羞可爱的小白兔，他可真是迫不及待地想吃了。
房间里有些热，余浩脱下西装外套，解开了领口的扣子。每年平城的供暖期是从十一月十五日到第二年的三月十五日，今年忽然改了规矩，说是要人性化，延长到二十二日。所以这最后三天的供暖加倍给力，房间里足有二十几摄氏度，更何况，隔着磨砂门传来的水声，让他遐想不已，热血沸腾。
浴室的水声停了，可半天不见乔依出来。余浩等到几乎以为她晕倒在里面了，想要去拍门的时候，磨砂门上终于映出了个人影，随即传来乔依低低的声音：“余浩，你在外面吗？”
“在！”余浩应了一声站起来，那道隐隐约约的苗条身影，让他觉得嗓子发干，不由得咽了口口水。
“我忘记拿睡衣了，在衣柜右边第三格。”乔依的声音更低了。
还穿什么睡衣呀？余浩忍住了这句话，老老实实打开衣柜。
衣柜里的布局早已经做了重新划分，左半边是他的，右半边是乔依的。第三格是叠得整整齐齐的睡衣，余浩正准备随便拿一件，却眼尖地看见最下方露出一抹嫣红。拎出来一看，是一件蕾丝边的吊带睡裙，热辣的颜色，性感的款式。
余浩勾了勾嘴角，走到浴室门口敲了敲。门开了窄窄一条缝。他用手指将吊带裙挑着送进去。
乔依看着那条裙子，眼前一黑，随即脸上一热，无奈地接过来。
这条睡裙是苏东月送的礼物。确切地说，苏东月把她之前的小熊、小兔图案的纯棉卡通睡衣统统扣住了不许她带走，然后一口气送了她七八套睡衣睡裙，从冬到夏都齐全了。
乔依穿上睡裙，真丝的质地，凉凉滑滑的，向前走了一步，双腿生风，立刻定住。完了，下面还缺一件。
“犹抱琵琶半遮面”，余浩忽然想起了很多年前读书时背过的这句诗，然后就看见他娇羞美丽的新娘从氤氲着水汽的浴室推门出来。
一瞬间，他的心脏似乎漏跳了半拍，全身的血液在体内汹涌奔腾，不知该涌上头顶还是冲向下面。等他眨了下眼回过神来，乔依已经钻进了被子，半倚在床头，只剩下红扑扑的脸蛋和雪白的肩头露在外面，长睫低垂，仿佛一朵带着露珠，娇艳欲滴、含苞待放的玫瑰。
余浩吸了口气，坐到床头，抬手轻轻搂住她的肩头。光滑细腻的皮肤好似带着强电流，瞬间击穿了他的心脏，半边身体都变得酥麻。
这样半遮半掩的，简直就是赤裸裸的挑逗啊！余浩手下又紧了紧，在她耳边低声道：“乔依，从今天起，我们就是一家人了。”
乔依低着头不说话，手指绞着被子。
余浩察觉到她的紧张，决定说些放松的话题。他抬头环顾了一下四周，“有你在，这里才像个家了。以前冷冰冰空荡荡的，我宁愿去和兄弟们一起住宿舍，闻他们的臭脚丫子味儿。”
乔依扑哧一声笑了出来，伸手去推他，“还说别人，你也是，一身的烟味酒味，臭死了！”
“那我去洗澡。等我一下，很快。”余浩一笑起身。
他真的很快，五分钟的战斗澡，只在下面裹了一条浴巾就出来了。他虽然高大，但并不是那种肌肉虬然的粗壮型，而是像游泳运动员那种修长的线条，扎实的胸肌，宽阔的肩膀，紧窄的腰，乌黑刺硬的短发上还滴着水。
乔依只看了一眼就挪开视线，几乎整个人都缩到了被子里。
余浩把她的脑袋从被子里刨出来，在她烧得滚烫的脸颊上轻轻亲了亲。
乔依闭着眼睛，双手紧紧扯着被角。她也不知道自己有什么好紧张的，可她就是紧张。当余浩火辣辣的吻逐渐向下，越过锁骨时，她紧张得几乎闭过气去，大脑也因为缺氧而混乱，伸手抵在他的胸口，想把他推开。
余浩开始以为这不过是因为害羞，半推半就而已，反而激起了他强烈的征服欲。可事情很快就不对劲了，乔依手足并用，几乎是拼了命地用力挣扎。
“放开我……放开我……”她呜咽着哀求，目光惊恐，泪如泉涌。
余浩怔怔地松开手，乔依便如同逃脱的兔子般从他身下蹿了出去，缩到床头的墙角，双臂抱肩，浑身颤抖。
“乔依，你怎么了？我是余浩啊！”余浩蹲到她面前，刚一抬手，还没碰到，她就又往后缩了缩，紧咬着嘴唇，一双漆亮的大眼睛隔着泪水，乌溜溜地看着他，仿佛一只受惊的小兽。
余浩一瞬间心念电转，指尖动了动，还是收了回来，反手把床上的被子扯下来，给她披上。
乔依裹着被子，头埋了下去，良久，才闷声说：“对不起，我……还没准备好……”
余浩叹了口气，站起来，“没关系，来日方长。今天累了，先睡吧。”
乔依不动，隔了一会儿，又小声地抽泣起来。
“地上凉，上床睡吧。我不碰你就是。”余浩拉开衣柜门，从上面隔层取出一床被子，先上了床，背过身去。
乔依站起来，腿麻得几乎又要软倒，哽咽着说：“对不起……”
余浩翻过身来，看了她一眼，拍了拍旁边的床榻，语气轻松，“过来睡吧，放心，我不是大灰狼，不会吃了你的。”
乔依磨蹭着爬上床，裹紧被子，一动不动。
余浩也一动不动。洞房花烛夜，娇妻在侧，他却不能搂不能抱，还有什么酷刑比这更折磨人？
他可以说服自己，是因为以前的那些经历让乔依有了心理阴影，所以身体本能地抗拒异性的触摸。这事急不得，得慢慢来。可他说服不了自己的身体，鼻尖传来若有若无的幽香，年轻的身体血脉贲张，却找不到出口，憋得人要发疯。
余浩握了握拳，掀开被子，光脚跳下床，进了浴室，把开关拨到相反的方向，向上打开。冰凉的水柱从头淋下，激得皮肤上起了成片的战栗，缓缓冷却了全身的血液……
第二天一早，天才蒙蒙亮乔依就醒了。听到耳边悠长的呼吸声，一惊之下，才反应过来，从今往后，躺在她身边的人不再是豆豆。而昨晚他们的新婚之夜……
乔依侧头看去，余浩仰面朝天地睡着，占据了大半边床，盖在身上的被子在下方支起了小帐篷。
呃……乔依虽然没有实战经验，但她的理论知识还是很完备的。心中又是羞愧又是内疚，蹑手蹑脚地溜下床，换了衣服，简单洗漱一下，就一头扎进了厨房。
当余浩起床出来，看见一桌子丰盛无比的早餐时，仿佛什么事也没发生过似的笑了笑，走过去在乔依额上轻轻印下一吻，“有了媳妇儿就是不一样，终于可以不用吃食堂和外卖了。”
他说得真心实意，乔依一颗悬着的心也放了下来。
快中午时，苏东月送豆豆回来了，二人世界又变成了三口之家。
新婚第二个晚上，乔依在儿童房哄豆豆入睡。
余浩在主卧等到快十二点，心想不会她今晚又陪豆豆睡了吧？推门出去，却见乔依坐在餐桌旁，面前是两个空酒瓶。
“我……我马上就醉了……”乔依对他嘿嘿傻笑，一仰头，又把满满一杯酒灌进嘴里，“我喝醉了，就肯定没问题了……”
这傻丫头，还真以为那次是两人酒后乱性呢。余浩心疼地想把乔依抱起来，然后发现，她这次是真的醉了！
乔依对他拳打脚踢，连掐带咬，枕头被子全扔到了地上，就连台灯都差点儿成了武器，到后来他根本没法靠近她方圆一米之内。他又怕伤了她，不敢真对她用上力气，最后仍是被子战术，兜头一裹，搂到怀里，终于踏实了。
隔着被子，乔依倒是不抗拒被他抱着，嘴里含糊不清地嘟囔几句，睡着了。于是余浩就这么抱了她一整夜。
第三个晚上，乔依躺在大床上，一副视死如归的表情，咬牙道：“干脆你就霸王硬上弓吧！别管我怎么反抗……”
余浩又是心疼又是好笑，拉过被子给她盖上，柔声道：“老婆娶回来是用来疼的，不是为了解决生理需要的。”
乔依眨巴着大眼睛，迅速蒙上了一层水雾。
话是这么说，心里也是这么想，而且一个人单身这么多年不也都过来了？但这没得吃，跟就在嘴边，闻得到看得到就是吃不到，还是有着本质区别的。
于是幸福的新婚生活，到了晚上，就变成了非人的折磨。余浩曾想过他去书房睡会不会好些，可又一想，蜜月就分床也太不像话了，只好狠下心来，夜夜苦熬。
三天婚假休完，余浩就回去上班了。本来晚婚还多十几天假，两人早商量过了，等天气暖和些，豆豆进了幼儿园，再用那十几天假去新疆旅游。
“这结了婚有了媳妇就是不一样啊，连作训服都熨得这么笔挺笔挺的。”徐洪海笑呵呵地掸掸余浩的肩头。
“那是，连袜子洗好了都要熨。”余浩一脸的得意。
“看来你们小夫妻俩是好得蜜里调油啊。不过凡事要适度，你最近眼眶可有点儿发青啊。”徐洪海一副过来人的样子，看他的眼光仿佛在说：老弟，可别纵欲过度呀，哈哈。
我哪里是纵欲过度，我这是欲求不满。余浩心里郁闷，脸上还是笑嘻嘻的，“哪天去我家吃饭吧，你弟妹的手艺可好了。”
乔依做菜的手艺是不错，餐餐花样翻新，都是余浩爱吃的。吃得余浩胃里满足，越发显得某处空虚，精力过剩，无处发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