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匪患(上)
天空只是蒙蒙亮,隐隐有细小的雨丝淅淅沥沥地飘洒下来,落至地上,却是静静的,无声无息。冬日的雨,总是那么的冰凉。
“细雨沾衣看不见,闲花落地听无声。”
布衣青年只是静静地站在树前,感受着凉凉的雨丝打湿衣裳,周围寂静无声,虽然无声,却仿佛可以听到这如同头发丝一般细长的雨丝落在地上发出的那种轻微的“淅淅沥沥”的声音。眼前的树上花瓣凋零,落在地上,同样也是无声无息。
明知其无声,却偏要去听那无声,好似要从无声之中听出那种“无声之声”。
只是渐渐地,就进入了一种极其静谧的境地,整个人都静下来了,也都放松下来了,什么也不做,什么也不愿想。
只是听着雨丝从空中不知名的远处降下,落在地上,无声地消失。
看着花朵在无声地落下,落在脚下,而后依旧无声。
偶尔,可以听见村口那户人家养的土狗,又在吠叫。之后,一切又回归那原始的寂静。
此时此刻,这位青年人心中浑然忘我,忘记了一切,只有此时此刻的景,只有此时此刻的静。
一种难以形容、难以名状的大幸福、大喜悦从心底涌出,只是丝毫不能干扰此刻他的心。
他的心中,此刻,只有这景。
他感受到了自己就是这景中的一份,也是与雨丝共舞,与花朵共同落下。
然后,便一个人,静静地陷进其中。
不知过了多久,布衣青年方才醒来。
方才那种顿悟,不知不觉中,他全身都已被内气充盈,自然而然地与天地之气共鸣,却是“一颗真种吞入腹,我命由我不由天”。
这青年只是寒门子弟,能走到今天这一步,却是七分自悟、三分机缘。本来以他的出身,根本不可能接触到上乘武学。偏偏这青年好大悟性,花费十三年通读三千卷百家经义,结合自身实践自创出一门奇特的武学,在区区两年里,就成功达到先天。只是他素来不喜宣扬,加上他的真气也不擅争斗,于是才无人注意。
对外人而言,他只是一个非常勤奋的学子,在京城的明义书院里读过几年书,没发什么财。
“十三年,读书三千卷,正背如流,不想居然让我读出了一身先天真气。今天又凝聚了真种子,想来应是道种。儒门修行至此,已是绝境。前途无路,没有路了。我儒家法门,前人都是卡死在这里。只是我觉得,那几个猜想或许可行。”
布衣青年抖抖身上的衣裳,真气流转,顷刻间就驱逐了水分,恢复如初。
“儒家修习法度严谨,讲究四步。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身修而后家齐,家齐而后国治,国治而后天下平。修身,齐家这两项,我已经做到现下的极致了。便是孔孟复生,亦不能加一毫。这几乎,不,这已是出世修心的最高成就。今日天人感应时,凝聚道种,明悟道途。我以儒门天人感应入道,也当以儒门入世之法成道。儒门法度,也是一种道途。前人止步于此,而我薛远之路,方才开始。”
抬头,看着天空,云朵阴沉着,而他却是淡淡地微笑着。
“天时已变,旧朝将倾,故有妖孽出。生而能言,三岁能读。十七岁贯通百家儒门经义,自证自悟,凝聚道种。若非是大变将至,又如何会有我这般妖孽生出?不知谁会第一个请我。不论他是谁,我许他一场富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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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天夜里二更时分,南平郡,长河县小县城。
城外一处荒地,密密麻麻地聚集着一群人,借着夜色的掩护和这里的小土坡的遮掩,他们都在此处藏身。
这些人都随身带着武器,有剑,有棍,有刀、枪,还有的背着弓箭,穿的也是五花八门,有的纯粹是胡乱拼凑出来的一套衣服,别扭之极。或是坐着,或者蹲着,小声地交谈着。这里距离小县城仅仅只有八百步,所以他们说着话时,都是压低了嗓音,生怕动静太大惊动了县城里的人。其实这里根本不会有人在晚上经过,只是做贼的往往心虚。
“兄弟们,这次我们下山,只有一个目的,抢钱抢粮抢女人。男的统统杀掉,女的丑的也杀掉。反抗的杀掉,不反抗的也杀掉。杀光他娘的,抢光他娘的,烧光他娘的。我把它叫做三光,大家说好不好?”
一阵阵轻微的叫好声传来,此起彼伏。
“只是我们这几天,都没有等到进城的机会。这里的官儿不过是个胆小鬼,偏偏像个五乌龟似的,老子觉得没处下嘴。可是下山一趟,不能走空啊,传出去不是让同行的给笑话了我张大把子,小觑了我黑风山嘛,所以,只有换个目标了,你们说,是不是这个理?”
众人巴巴地等着他的决定,虽然他在问,但是明显不是真的想要个回答,而是早就胸有成竹了。众人都是习惯听从他的命令。
“这县城不好打,但是县城外,还有几家大户,离着县城很近,不过只要我们做得干净利索点,量那县官老儿也来不及追?再说,他敢不敢追还是两说呐!”
“大当家的,这等大户人家,都有自个儿的坞堡,又养着不少护院私兵,实在不好啃啊!”有人就觉着风险太大。
“是这个理不错,可凡事都有个例外。他坞堡要修,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我得到消息,这而正有那么一家,得罪了人回归老家。听说还挺有钱,装东西装了满满二十辆牛车,偏偏自以为养了不少护院就安稳了,不肯花钱住进县城里。可不是我们的机会来了?”
“大当家说得对,抢他娘的!烧他娘的!杀他娘的!”听到领头的这么说,这一群人都来了兴致,气势高涨起来。
“很好,现在这是点儿,那些懒虫和猪猡们都已经睡死了,正是动手的好时候。咱们这就出发。记住,轻手轻脚,不要惊动太多人。”
“知道,大当家的。”
一行人这就在黑夜之中,奔向计划中的“猪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