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赢下了这一场战斗,叛军的营内却丝毫没有打了胜仗的气氛。士兵可能只是在嘴里嘟囔,有些高级军官则是直接跑到了萧飒的营前。
毫无疑问,他们对于准备撤军的命令极为不满。
乘胜追击实在是再简单不过同时也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了,可是这位殿下偏偏不想这么做,而是要撤兵。
北军已经不成样子,如今南军也变得不堪一击,连半天时间都没能支撑下来就被击溃。如今这样一个齐国,已经是再没有可堪一战的精兵。且不说乘着这个势头直接进逼新京,一战直接灭国,就算是击破了邻近的几个州郡,也是可以大大扩大自己实力的行为。
为了这次出兵,几乎所有人都计划了许久。如果说除了击破南军之外再没有别的战果,实在是让人很不甘心。
可是这样的不甘心,也就是在嘴上说说。这位小殿下手里的权柄,抓的可是比当年的姚将军还要紧。就算是手上有着点实力,敢光明正大的唱反调也不过就是找死罢了。
现在还在萧飒帐中的人,都算是他的亲信了,对他自然是心悦诚服的。不过心悦诚服并不代表着心中没有自己的算盘。萧飒却像是丝毫没有察觉一般,淡淡的把他们都打发了出去。
到最后,帐中除了萧飒自己,就只剩下了一个人。
“是不是觉得我很傻?”问这句话时,萧飒的身上,丝毫没有方才悠游公子的气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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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夺其魄。”这是得知叛军退回东北四州之后,政事堂中一位老先生的评价。
“暮气深重。”这是另外一位的。
很难想像,这几位正在谈论国事的先生,在前几日得知南军战败的消息之后几乎一日数惊,甚至有的人已经打好了包袱,随时准备出城西逃。而叛军退回之后,他们又重新眉开眼笑起来,似乎一切都回到了正轨上。
“弹冠相庆。”单膝跪倒在地上的内卫,听到陛下对于政事堂中的情况的第一句回应就是这个。他不禁出了许多冷汗,连呼吸也不自觉的放缓了下来。
这位小陛下,也许别人不清楚,但是作为内卫是没有不清楚他这样的道理的。虽然他表面上温和雍容,可是本性还是凉薄之人。一旦真的惹他发怒,遭殃几乎是一定的事情,这位陛下可不会念着昔日情分。
不过还好的是,这次陛下虽然发怒,但是似乎却不想处置那些人。深深的低下头了的内卫,听见的只是他踱步的声音。
“这群老头子啊…”陛下在嘴里嘟囔着,不清楚他的话究竟是说给谁听。“平时不管什么事情都要上来指手划脚,似乎他们永远都是对的。他们是国家的希望,人民的良心,支持他们的就是国家栋梁,反对他们的就是无耻小人,可结果到了出事的时候,出的还不是什么了不得的事情,这群身上无限荣光的人却一点担当都没有,甚至还不如我这个被他们骂过无数遍的荒淫皇帝。”
“卫将军他,实在是很冤啊。”
听到这里,一直没有敢走的内卫心中‘咯噔’一声。全天下的人都觉得,是这位卫将军独揽大权,功高震主,才被小陛下定计杀掉,可是亲手经办这件事的内卫众人,如何能不明白其中故事的曲折。
“勤恳做事的一代名将,不过是因为风头盛了一点,这群老家伙就看不过去了,什么样的罪名都能往他头上安。可笑朕当时还相信了他要谋反。”
许峰的死,当时总领内卫的那位大人始终心中有些疑惑。于是他利用自己手中的内卫,彻查了一次这个案子。最后发现,这位将军是彻彻底底被冤枉而死的。这个内幕,除了陛下自己,知道的也就只有内卫中人。
“您都是在和什么样的人打交道啊,父亲。我和您比实在是差的太远,那群人我看不下去,就这么荒淫下去了,好歹还能离他们远点。至于祖宗基业什么的…”
陛下仰天长叹,声音中满是悲凉。“就只能给他们糟蹋去了。运气好自然没什么说的,要是运气不好当上了亡国之君,朕又能去怪罪谁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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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不是觉得,这种唾手可得的地方不占下来实在是有些可惜?”萧飒的目光更加锐利,逼视着韩休起来。
不过韩休也没有被这样的眼光吓到,微微的点了点头。
萧飒马上收敛了身上的锋芒,脸上满是苦笑。“没想到你也有些糊涂。”他站起身来,开始在帐中走动,边说话手上还边比划着什么。
“占了更大的地方,就要更多的人来守卫。而守卫的人和我不是一条心,反倒不如原本就没有他们的好。”
“可至少这些州郡的府库会给我们补给啊。”
“然后?”萧飒眉毛一挑,对这句反驳显露出来的表情竟然是不屑一顾。“补给发了下去,无非是让这些人觉得这是自己奋战应得的,将来只会更加骄狂,丝毫不会有什么感恩之心。而如果我扣着布帛银钱不发…这算不算是逼他们和我分道啊?”他挥挥手,止住了正要说话的韩休。“这几座城池,既不是交通要道,也不是楚阳那般的天险,对于将来争天下时候造不成什么影响,我又何必要在乎?那群人,眼界小,格调也小,看见了眼前的这些东西就能眼睛发绿,将来怎么做大事情?现在我们既不是大势所趋,起兵攻齐就能摧枯拉朽,也没有一个大义的名分,百姓眼中的我们还始终是逆臣贼子,要是这个时候就开始骄奢淫逸起来,我已经能看见我的脑袋挂在新京城头了。”
韩休始终对于这样的逻辑有些疑惑,不过一时间却又找不出来什么话反驳。
“回去吧。”萧飒似乎根本没有看见韩休的异样,表情很是温和。“这几座城池给他们当饵,我还真不信我那弟弟身边的人全都不去咬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