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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生命之重 离开

终于,日子到了六月七号。早上,我在家吃了妈妈精心准备的早饭,然后在妈妈和弟弟的目光中检查了考试必备的所有东西,“姐姐加油!”爸爸开车送我去考场。第一天考的是语文和数学,我很顺利的答完了两份试卷,自我感觉答得很不错。

第二天,六月八号,早上考的是文科综合,我检查了自己要带的东西,就和爸爸出门了,谁知道妈妈突然出来,上了车,非要和爸爸一起去送我,“妈,你就在家等消息吧,再说了,我中午还回来等着吃午饭呢。”我这样劝说,妈妈不答应,“我送你去了再回来不就可以了,老公,开车,分儿还要考试呢,不要耽搁时间了。”

西门世勋无奈的看着老婆,驱动引擎,车子很平稳的开出家门。路上,我问:“妈,到底怎么了,你非要来送我去学校?”西门世勋也递了个疑惑的眼神给自家老婆,李淑瑶犹豫的神色显现在脸上,“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就是想去,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劲,可是现在就是说不上来,就只好和你们一起去了。”

说话间,就到学校了。“分分,你进去吧,我和你爸看着你进去,我们就回去了,中午快下场那会儿,你爸会来接你的。”

“妈,我知道了,你也别多想了,赶紧和我爸回去吧,弟弟一个人在家呢。”我拿好考试要用的东西,就下车了。

西门世勋和李淑瑶看着木分进了学校,西门世勋就开车离开了学校,往公司的方向驶去,李淑瑶一看不是回家的路,就着急了,“老公,这不是回家的路啊,这会儿怎么想着去公司了,我还要回家给分儿准备午饭呢?”

“有份文件我放在公司了,这段时间有些分神,好多文件都没怎么仔细看我就签了字,可是这份文件是和S市齐家有些关联,里面有些问题还没有处理好,下午S市那边会过来人谈合作等一些相关事宜,我先要好好看看。”

“S市齐家?”李淑瑶疑惑,“齐家一直在S市盘踞着,这次怎么会来X市?又怎么会和我们公司有业务上的往来呢?”

西门世勋看了眼李淑瑶,又看向前方的路,“其实主要是因为江家。”瞄了一眼妻子更加疑惑的神情,接着说,“上个月政府招标,城西那里有一块地被划入新城建的范围,而这块地皮是以前江家老爷子给自己选的风水宝地,早都买了下来。可是后面因着X市的扩建,原来在城西的公墓被政府整体规划到城北远郊了,那片地就这样搁置了下来。江老爷子过世后,也没有埋在城西,而是跟着大流埋在了城北远郊。现在城西这块地有一部分的地皮就在江家手里,这次政府招标,就是想建一个新区,我们公司打算在那里建一个综合性的医院,所以我投标中了城建规划中的一块地方,而我们将要建的这个医院恰好就是江家手里掌握着的那块地皮。你也知道,齐江两家联姻的事情,虽然这次进军X市的是齐家做生意的老三,但是到底是有些关系在里面的,而江家当时无偿献出这块地,也就是要求政府能在这块地上建一个医院,现在提的另一个要求就是我们分轩国际要和齐家老三的齐氏共同开发那块地,他们江家会以地皮入股这间医院,当然了,这就是我们三家的事情了,政府不会插手。”

李淑瑶听完,想着这里面可能会出现的一些问题,不知不觉陷入沉思。只听“嘭”地一声,耳边还传来一声急促的“小心!”李淑瑶就失去知觉了,在失去知觉之前,她还想着今天中午要给木分做的几样菜式,现在却做不成了。

两个半小时随着签字笔在试卷上刷刷而过,铃声响起,我扣上笔帽,等着监考老师收了答卷,这才出了考场,缓步走出校门,没有看见爸爸的车子,却在校门的角落处看见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弟弟,我心里一惊,快速的穿过人群走了过去,抓住弟弟的胳臂,“小哲,你怎么在这里?怎么哭了?出什么事情了?”

弟弟抬头一见是我,“哇!!!姐姐,爸爸妈妈……在…呜呜呜…医院,我…来找…你,呜呜呜…进不去……学校。”弟弟嗓子哑着,呜咽着说完,我听了脑子一懵,立马就觉得天昏地暗,耳边传来惊惧的叫声,“姐姐!!!姐姐!!!”然后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我颤抖着眼皮,睁开时一阵白光,又立刻紧闭双眼,慢慢的适应了光线,手指微动,触碰到一片软软的东西,我偏头看去,是弟弟小哲的脸,一张脸红扑扑的,原本漂亮的眼睛此刻却是一片红肿,这才想起之前的事情来,爸爸妈妈,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怎么会在医院呢?我慢慢坐起身,被子的移动惊醒了睡着的弟弟,“姐姐,姐姐,呜呜呜,你终于醒了,我害怕,呜呜呜,你们都躺在床上不动,我害怕!哇哇哇!!!”

“乖,快别哭了。”我把弟弟抱上床,擦着那不时流出来的泪水,“你跟姐姐说,爸爸妈妈怎么会在医院?”

“我,我在家……”弟弟不哭了,却仍旧抽泣着,“等爸爸妈妈……回来,家里……电话响了,我……就接了,哇哇哇!……是警察……打过来的,说爸爸妈妈……出车祸,在医院……抢救,我不知道……怎么办,就去……学校找你……可是……老师不让…我…进去,我就在门口……等。”我从弟弟断断续续的诉说中知道了爸爸妈妈的事情,不禁悲从心来,泪水哗哗的流,抱着弟弟在病房里大声的哭着……

“咚咚咚”一个穿着警服的中年男子走进来,看着我,“你是西门世勋的女儿?”我抽泣着点头,不语。

“唉,孩子,先别哭了,跟我来,去看看他们吧。”中年警察看着病床上抱在一起哭着的姐弟,叹了口气。

我拉着弟弟的手,跟在警察的后面,七拐八拐之后,中年警察停下脚步,转过身来,“进去吧。”我抬眼看着面前大门上的三个大字:太平间。太—平—间!!!我疯了般的就推开那扇惨白的大门,冲了进去,“爸爸!妈妈!”这间屋子很白,什么都是白色的,刺得人心里发慌发凉;这间屋子很安静,明明那里躺着人,却没有任何的声音,包括呼吸,安静得令人窒息。这是我第一次进太平间就发现的现象,可这是从爸爸妈妈的生命中发现的,这让我心里疼的无法接受,我宁愿什么都没有看到,什么都没有发现,只要爸爸妈妈不再躺在这里,世界上怎么会有这种地方呢?我想不明白。我一直跪在爸爸妈妈的床前,思想陷入了死角,我出不去,别人进不来。

“哇哇哇……姐姐!姐姐!爸爸!妈妈!”小哲沙哑的声音仿佛撕裂般的哭着喊着,我充耳不闻,总觉得这声音好像从遥远的天际传来,太远了,我听不清楚,而现在的我也没有心情听,我在这间全是白色的房间打转,怎么也出不来。

刘靖今年四十三岁了,家里也有两个孩子,都在上高二。看着眼前的两个孩子,刘靖眼眶湿润,一场车祸摧毁了一个原本幸福的家庭,大人走了,就留下两个孩子,这对他们的人生会是多么大的打击。自己终究只是个外人,也只能帮着处理这场事故,唉,真是让人难受啊!小男孩哭的快失声了,这个女孩怎么不见安慰呢?刚才自己去病房的时候,还看见姐姐抱着弟弟哭,虽说是哭,但到底是安慰着弟弟的,怎么现在?不!不对!这个女孩情况不对!刘靖大步走到木分面前,眼前的女孩眼睛睁着,眼神无光,却是一片血红,刘靖一惊,这分明就是血泪啊,而且似乎陷入了魔障,他当机立断,一个手刀下去,劈晕了女孩,然后抱着女孩出了太平间,快速走了几步,又转过身来,看着跟在自己后面的小男孩,一脸惊惧的看着自己。“叔叔找医生给姐姐看病,你不要担心。”

小哲张了张嘴,没有声音,只好点了点头,跟着这个警察叔叔,看着他把姐姐放在病床上,小哲就安静地坐在一边,守着姐姐,医生进来了,又出去了,一会儿又进来,观察姐姐之后,又出去了,小哲动也不动的坐着,嘴角微动,仔细观察,就可以发现他一直叫着“姐姐”。

我觉得自己做了一个梦,梦里全都是白色,刺眼的白色,梦很安静,没有任何声音,我努力的想要说话,却发现自己怎么也开不了口,怎么也发不出声音,我努力的张着嘴吧,用尽全身的力气,终于发出了一个声音:“唔”。

“姐姐,你醒了!”弟弟破铜锣般的沙哑声传进耳中,我睁开眼,看着有些“泛红”的弟弟,红色的墙壁,红色的被子,这是?怎么回事?“姐姐,你的眼睛,是红色的。”我略微低头,垂下眼眸,想起之前是怎么一回事情了。

刘靖进来就发现女孩醒了,略带轻快地说:“小姑娘,你醒了啊。现在感觉怎么样?”我抬眸定定的看着眼前的警察,不说话。“姐姐,是警察叔叔把你抱到这里的,也是警察叔叔给你找医生的。”听了弟弟的话,我才开口,声音嘶哑,“谢谢,真的,谢谢。”

刘靖看着女孩,红色的眼睛看着有些诡异,却露着真挚,他能从那嘶哑的声音里感受到真诚,他摆摆手,“没事就好了,医生说你的眼睛过几天,休息休息就会恢复的,不要担心。你爸爸妈妈的车祸,我们初步断定是意外,因为另一位车主是当场死亡,而且我们检查他是醉酒驾驶,现在还么有找到其他线索,我们警局就准备定案了。好了,你醒了,我也要回警局了。”刘靖伸出右手,安抚性的揉了揉女孩的头顶,“以后要照顾好弟弟,知道吗,你昏迷的时候,他可是寸步不离的守着你。”我看着弟弟,狠狠地点头,“我会的。”

警察走了之后,我带着弟弟又一次去了太平间,看着爸爸妈妈的遗体,我没有哭,我在心里发誓:爸爸妈妈,我会照顾好弟弟的,你们放心吧,至于公司的事情,我一点都不懂,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一切就顺其自然吧。

两个月后。X市郊区。

我刚从菜场回到家,在门外就听见弟弟小哲的哭声,我加紧脚步快速走了进去,弟弟坐在床边,眼睛发红,哭了估计有一会儿了,见我进来,才止住哭声,“姐姐,姐姐,我醒来就不见你了,我还以为你不要我了。”我放下在菜场买的黄瓜和西红柿,走到床边,抱起弟弟,我也上了床,两个人面对面坐着,“小哲,姐姐怎么会不要你呢,你是姐姐的宝贝呀。姐姐去买菜了,买你最喜欢吃的西红柿去了,乖啊,不哭了,来,给姐姐笑一个。”

看着弟弟露出一个笑脸,我这才舒了口气。看着这间小小的房子,我叹了口气,来到这里已经两个月了,自从爸爸妈妈出事以后,我带着弟弟料理了爸爸妈妈的后事,然后和弟弟回到家,那已经是晚上的十一点了,很明显,那天下午最后一场考试,我缺席了。在家里待了几天,弟弟总是在哭,我怎么也哄不住,看着弟弟哭,我难过的也哭,弟弟哭的嗓子都哑了,发不出声音了,哭的累了,睡着了。我心疼的看着弟弟越来越瘦小,每每吃饭,我都耐心的哄着他吃一点,再吃一点。家里时时刻刻都能见到爸爸妈妈的影子,弟弟睡着了都喊着爸爸妈妈,然后就开始哭,每每半夜我都陪着弟弟哭,哄着弟弟睡觉。看着弟弟一天比一天弱小,我这才发了狠,带着弟弟离开了家,在郊区租了一套小房间,一厨一卫一卧室。似乎是换了陌生的地方,弟弟晚上睡觉不怎么哭了,人却变得有些自闭,这一片又几个年龄跟弟弟差不多的,我想着有个伙伴一起玩,弟弟就会好一点,谁知道,自从来到这里之后,除非跟着我出门,要不然弟弟会一直待在屋子里,玩着手指都可以玩一整天。

我现在每天都带着弟弟出门,去郊外的田野里走走,看着地里的各种不知名的虫子,弟弟慢慢变得有些不在粘我了,也可以一个人出门找邻居家小孩玩,我短时间不在房子的时候,也不怎么哭了,而是默默地等着我回来,我现在什么也不想了,只要弟弟好好的,这比什么都好。

这次高考也就这样了,我处理好所有的事情之后,就给老班去了电话,跟他简单的说了一下家里的事情,填报志愿什么的都让老师代笔了,学校是我自己选的,老班犟不过我的固执,只好帮我填了那个无人知晓的学校名字。我让老师帮我保密,除非必要,暂时就不要告诉任何人我将要去的那个地方,老班也被迫答应了。

这几天,我的录取通知书下来了,老班打电话通知我去拿,因为弟弟,我一直没有去,今天看着弟弟脸色好了很多,人也高兴地对我说要去和张晓东玩,张晓东是我们现在的邻居家的孩子,和弟弟一样大,只比弟弟小一个月,弟弟现在也喜欢和他玩了。

“小哲,你今天就和晓东去玩,姐姐有事情出去一趟,中午吃饭的时候就回来了,好不好?”

“姐姐,你去吧,我会在家等你回来的。”小哲一听我要出去,也不说自己去找晓东玩了,就说他会等姐姐回来的。

“嗯,小哲真乖,姐姐很快就会回来了。”

我没有去学校,这段时间,我们的通知书基本上都寄到学校了,当然,也有一部分同学寄到家里了。我在校外的小餐馆里找了个位子坐下,给老班打了电话,没多久,老班就过来了。

“老师!”我站起身,喊道。“坐下吧。”老班在我对面坐了下来,然后从手提包里拿出我的录取通知书,还有其他的一些像档案啊,党员关系啊什么的,都给我处理好了,现在一并交给了我。看着手里这些文件,我眼眶微微发红,我又想哭了,我抽了抽有些发堵的鼻子,站起身,深深的鞠躬,“老师,真的谢谢您!”

“好了,坐下吧。齐梓轩和吴洋一直在找你,你知道吗?”老班看着我说出这么一句话。我低头,半晌,才说:“我不知道,但能猜得到,所以我换了手机号,带着弟弟离开了家,这段时间也没有上QQ,为的就是避开他们。”看着老班欲言又止的样子,我接着开口,“老师,我知道您想说什么,但是有些事情没有您想象的这么简单。这次高考,我们四个人,吴洋是文科状元,齐梓轩我也听说了,也是文科状元,江晓平虽然不是状元,却也是位居探花,只有我现在什么都不是。这些都不说了,爸爸妈妈出事之后,我家也就散了,爸爸公司的事情,我什么也不懂,也插不上手,我也就没有管,我估计公司现在也出现问题了,倒闭也好,被别人收购也好,这跟我没有任何关系。老师,你是知道的,我现在还姓木呢,我弟弟自从爸妈出事之后,就有了轻微的自闭症,我现在所有的动力就是弟弟,所以我选择了那么远的地方去上学,也是为了弟弟,我带着他一起去,我读大学,他上初中,我现在带着他走进那个地方,以后要靠他自己从那里走出来。我把家里的我能拿到手里的钱都整合到一个卡里了,这些钱够我和弟弟这一辈子的吃喝穿衣,但我还是要带着他去那个偏远的地方,让他在那里学会坚强,我会陪着他坚强,看着他自己再走出来。要是……我也可以养着他。”

赵建国深深地看着面前的木分,这是他三年来第一次听她说这么长的一段话,女孩子独特的轻轻柔柔的嗓音,说着坚定的不容置疑的话语,他顿时明白了,这才是真正的木分,她说的话,她的决定,谁都不能改变!

他现在也能想象得到,眼前的女孩是怎样迅速成长起来的:父母车祸死亡,紧接着高考失利,唯一的弟弟得自闭症。一个17岁的女孩,在这几个月一个人承受了这么多,却还是这么强势的说出了那样一段话,在巨大的打击中迅速成长,仍旧是以前那副女生面容,现在看着,却兀自多了一些刚强。

“那以后,你真的不打算和他们联系了吗?”

“老师,我现在还不想,其实您应该知道,这学期来,我和他们的关系就淡多了。很多事情您只是看在眼里,却从来也不说,我相信您是明白的。”我看了眼老班,我们都知道“他们”是谁,“再说了,前几天警局打电话给我说,我爸妈车祸的事情有蹊跷,应该不是意外。我当时听了,应了声‘知道了’,就挂了电话。这件事情警局还在查,我也帮不上什么忙,我就觉得有些事情,只要做了,总有水落石出的那一天,而我,只需要等待。”我没有告诉老班,警察后面说的那些话,虽然是猜测,可我觉得总有一天会成为事实的。

和老班结束谈话之后,我就立刻回了郊外。现在在这里基本上也就没有什么事情了,我的大学九月三号开学,我八月二十七号就带着弟弟收拾好东西,退了房子,带着弟弟踏上了远方的列车,远离了这座城市,远离了这里的人,远离了我那些曾经的朋友,现在的陌生人。我走向远方,寻找我的路,却不再有青春。(全文完)—————————————————————————————————亲们,全文到这里基本上就结束了,关于文中好些人物的结局,偶会在另一部书里写出来,亲们,我们以后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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