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我要是结婚的话，你一定要包个大红包啊！哈哈……今天被人全包了，是个本地人，又是二婚，娶了一个漂亮的小女生，那个女孩子长的真的很漂亮，看着纯情，想着就心动……”说着，任游的脸上露着笑意。
“你这家伙死性不改，小心让你女朋友修理你！对了，我们要来吃饭怎么办呢？看来，我来的真不是时候！”安冉有点失落的说着。
“你这小子，来这里怎么能让你饿肚子呢？跟我一起去里面，我们有自己的雅间啊！走，顺便看一眼那漂亮的新娘，看着养眼！呵呵”任游说着，拍着安冉的肩膀往里面走去，宋婷跟在后面，只是礼貌地微笑着，并没有出声。
安冉跟着嘻嘻哈哈的任游穿过人群，与那些人打着招呼，走近那个穿着粉色婚纱，头发高高绾起，窈窕的淑女，背影好熟悉，似曾相识，而且对安冉还有着极强的吸引力，吸引着他的眼球，似乎那个美丽的背影是个磁铁，吸引着他的目光，吸引着他所有的注意力。
那个新郎是个四十多岁的中年人，矮胖的身体，虽然画了妆，却依然能看到那张黝黑的脸，挂着得意的满足。
安冉只是瞟了一眼新郎倌就转移了视线，他总觉得这个男人完全配不起那个漂亮的新娘，为那漂亮的新娘感到婉惜，好熟悉的背影！安冉的身子微微一僵，可是心跳已经加速。
宋婷跟在任游与安冉的后面，好奇的想看一眼新娘，甚至于她幻想着如果安冉能与她结婚，她也一定要做个最漂亮的新娘，安冉要做个帅气的白马王子……
那个苗条身材的身影，在与一些人打过招呼后，就定定地看着那几株绿色的盆景，看着新娘的背影有些清冷的落寞，对于这样的新婚像是心有不甘，却又无奈地结婚的，而并非自愿。
新娘矗立在盆景前面一动不动，像是在出神，像是茫然的空洞，也像是在思考着问题……与这热闹的婚礼完全不附，像是粉色的精灵仙子，飘出红尘之外，与这样庸俗的场景格格不入。
安冉看不到新娘的脸，她的背影留给他莫名的亲切感，像是一块强劲的磁铁，吸引着他，就像是一个期待揭开神秘面纱的宝物，一堵芳容。
安冉的心里有着抽搐，心怦怦跳着，像是一个要掀开新娘面纱的新郎，迫不及待地想拿掉新娘头上的盖头……心里默默地叫着：回头！回头！他的视线未曾从那新娘的背影上离开，安冉跟着任游同新郎的各个朋友们打着招呼，在人群里拥挤着，任他牵着他的手。
近了，近了，离新娘越来越近了，安冉心跳加速。不知是绊着了谁的脚，一个踉跄跌了过去，差一点摔到地上，周围人一片吹嘘，只听到一个男人与一个女人的声音同时叫道：“安冉！”那是任游与宋婷的声音。
安冉差点趴到地上，本能顺手一拉，拽住了粉色的婚纱，新娘用力提着裙摆，像是怕安冉把裙子给拉下来似的，皱着眉，望着拉着她裙摆的手。
安冉没有摔倒，松开粉色的裙摆，抬起头望向新娘，脸上带着歉意，说：“对不起！对不起！祝你们百年好合……”
新娘听到声音，抬起头，看向松开裙摆的人，脸色苍白，微僵的脸上怔住了，眼里升起水雾，被她逼迫着它们在眼里消散，眼里布满着红色的血丝，像是几夜未眠，若不是妆容的出色，能让人看到她憔悴的面容，无辜的表情。还有一时的惊讶，惊诧与意想不到的表情在新娘翘起的嘴角边消失。
安冉望向新娘的面容，在看到新娘的眼睛时，话就停住了，这是他的柳儿！他一直在幻想着她会去找他，说她后悔，说她爱上了他，说她愿意做他的妻子，说她愿意跟他一辈子……
看到柳儿，安冉的梦破了，心痛了，莫名的痛，痛得他想大叫出声，那半张着嘴怎么也合不上，眼睛直直的凝望着柳儿，她还是那么清丽，还是那么出尘若仙，还是那样挂起清浅的笑，还是那样婷婷的玉立——可她成了别人的妻子，现在穿上了婚纱，就站在了他的面前，像是一个铁棍闷闷地打在他的身上，心被刀割着，割得他很痛，痛得无法呼吸，痛得像是时间停止，痛得他的头脑一片空白……
“怎么样？有没有摔着？”任游的声音打破了静寂。
“没事！”安冉那僵硬的表情，微微收敛，努力扯出一丝淡然，眼神的深邃却映在柳儿的眼里。
“怎么样？怎么样了？”新郎扒过人群，努力走到柳儿的身边，托起柳儿的手，急急地问着。
“我很好！”柳儿的语气淡淡的，声音还是那么轻柔，那么平静，仿若刚才什么也没有发生过，柳儿扭过头看向新郎，脸上有着清浅的酒窝，看起来有点不太自然的笑，安冉却看到了她眼里的寂然，那是一种寂然的眼神，像是看透了人世的一切。
宋婷的眼睛定格在了柳儿的身上，像是很意外的看到了柳儿，还没有从这种环境里转换过来，还不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似的。
“你这小子怎么这么不注意呢？这么大了，走路还走不稳啊？”任游把拳头打在安冉的身上。
安冉只是低头笑了一下，然后又把眼睛望向了新娘，柳儿已经转过身了，又留给他一个背影。
新郎牵着柳儿的手，另一只手里拿着高脚杯，向人群里的亲朋好友一一敬着酒，新郎像是给自己的亲朋好友做着介绍……
安冉的眼睛随着柳儿转动，看着她的背影，看着她的侧面，看着她侧面脸上那清浅的酒窝，看着她那虚伪的笑容掩饰着不真实的她。而她却从来没有把眼睛瞟向安冉这边，也没有再多看安冉一眼，就像是她从来不认识安冉，而刚才的意外只是一个小插曲，陌生人与陌生人的浮水相逢。
“新娘长得怎么样？是不是很清纯？很清丽？我也好漾慕这个新郎呢？长得像个矮冬瓜，怎么娶了这么漂亮的新娘子，真是不公平？安冉，你是不是色心又起了，看得眼睛都不眨一下？”任游本来只是开个玩笑，声音由大渐渐越转越小，最后像是与安冉二个人说悄悄话。
安冉点点头，眼睛却依然看着新娘的背影，没有看任游。
“你是女人，怎么也看迷了呢？是妒忌新娘？还是真的觉得新娘长得漂亮？”任游也在宋婷的身上拍了一下，开玩笑的说着。
宋婷的身子一惊，回过头看向任游，仿佛才看到任游，才从沉浸中出来，怀着歉意笑笑。
“你们两个怎么一个样啊？难怪是夫妻？”任游诡异一笑，又说道。
“她长得真美！”宋婷笑了笑，然后回过头也看了看安冉，又望着任游说道。
“我也觉得这个新娘子长得很漂亮，暴发户怎么就能娶这样的漂亮女人呢？真是暴殄天物！”任游说着眼睛又瞟向了新娘。
“带我们吃什么？不会是跟着他们一起吃喜酒吧？”宋婷又问了一句。
“当然不会，我还有好吃的准备与你们分享呢？走吧？不要看了，这鲜花也插到牛粪了，你不要看了，走！”任游说着拉了安冉就往前走。
宋婷放松了心情，脸上带着春花绽放的笑脸，走在任游的侧面。
柳儿嫁人了，安冉还会想她吗？该死心了吧？这是他亲眼看到的，不是听闻，他会相信自己的眼睛！宋婷想着。
安冉像是犯了傻，脸上带着苍白的微笑，心却痛着，痛得不想说话，痛得只想一个人静静。
那草地上飞跑着，风吹起的直发在空中飘逸的女孩子，那个在雷雨天气只想着关门窗的女孩子，那个在办公室里沉默，带着淡雅微笑的女孩子，那个在做他情人时假办妖媚的女孩子，那个听到打劫就胆小害怕的女孩子……还在安冉的脑海里来回反复地交错着，根本没有办法想到她就是今天的新娘。
安冉像是掉了魂，对任何事情都提不起兴趣。
任游开心地说着，他的红酒是从法国带回来的，他舍不得喝，一定要和他们一起分享。
任游与宋婷开心地品着酒，看着那红色的葡萄酒，慢慢在杯子里流动，越来越多。
干杯，入口，有些甜，有点滑，顺着舌尖滑入腹中，口齿留香，喉中顺畅，清润。
“啊！真是好酒！安冉，你怎么掉了魂吗？”任游看了一眼宋婷，玩世不恭的语气说着，然后话语一转：“宋小姐，你说这酒怎么样？好喝吧？这可是真材实料呢？”
“是，味道很好，这可能是我喝的最好的葡萄酒了！”宋婷赞赏地说着，然后拿着高脚杯最细的地方，轻轻地摇着杯子。
“这可是珍藏了百年的葡萄酒！货真价实！……”任游说着，把眼睛斜看了安冉一眼。
安冉从椅子上站了起来，似乎正要转身离去。
“你去哪里？”宋婷放下酒杯问道，语气问得有点急切。
“回去！”冷冷二个字，转身向外走去。
“你去拦住他，把他送到外面去，他有可能去闹场子……”宋婷对任游说道。
“你们二个怎么了？”任游一边放下杯子一边站起来，盼着答案。
“说来话长，你先去做，我在这里等你，你回来再讲！”宋婷手指着任游，又指着安冉离去的方向。
柳儿并没有想到会碰到安冉，她结婚任何人都没有通知，包括她的家人，她是偷偷地嫁人！
对！偷偷地嫁人！不让任何人知道！只要她自已知道就行了，她有不得已的苦衷。她嫁的人不是她爱的人，她的婚姻只是一个交易，一个最基本的交易，一个她只能这样做的交易……
柳儿的父亲脑溢血，必须要做手术，要把脑袋开刀，把里面的血吸出来；她的家里需要钱，需要她寄钱回去，更需要她在这个时候的孝心。
古语有说“屋漏偏逢连阴雨，”“祸不单行，福无双至”。原来这都是真的，下雪够冷了吧，还偏要加上白霜。柳儿的老家现在就是这样的情况，有着许多需要钱的地方，就像是一个个的窟窿等着她来补——柳儿的母亲要换肾，柳楠打电话说，医生建议给她母亲换肾。如果换肾的话，有可能延续她母亲的生命，如果不换的话，她的母亲因为长期的患再加上肾的不断病变，很可能就此告别这个世界，这是个可怕的选择，当听到柳楠告诉她这些的时候，她不知道该怎么办——命运多舛可能就是这个样子的吧？人活着为什么要背负这么多的负担？她好累，好累，可是不背负这些都不可能，那是养育她二十年的父母，她能做的是什么？她一个弱女子能做什么？能做什么赚够几十万的医药费？她借吗？问谁借？她没有富有的亲戚，没有可以依靠的朋友，在深圳寻梦的她，只是一个浮萍，一个想汲取一点温暖，改变自己命运的打工妹，从哪里去找这么多的钱出来？
她唯一的资本就是她的本人，就是她的身体，她还有什么呢？她什么也没有，一无所有！
她想到的第一个念头就是卖掉自己的器官，卖掉自己的眼角膜，卖掉自己身上一切可以去卖的东西——现在没有买卖器官，只有捐赠！柳儿没有那么伟大，她想要的是钱，一笔很大数目的钱，一笔她的父母一辈子都没有想过能赚到的钱，更没有想过，能有这么多的钱来为她的父母治病。她不是要出名，她不是要一个虚的头衔，她也不是救世主，愿意如此为别人无偿付出——捐赠自己的身体器官。
在卖器官这条路走不通后，她想到的第二个才是文明，向文明借钱，她的这个妹夫，竟然说出来要她嫁给他，嫁给她的话，他才会主动拿出来一笔钱来救她的父母——一户农民，她们的房子不像深圳的地皮那么值钱，卖不了几个钱的，对于医药费只能是杯水车薪。农民的土地是公有的，他们不能去卖，既使要卖，偏僻地方的农村土地又能卖多少钱呢？
她也不可能去打劫，更不可能去仿效其它一些打工仔，打劫救母她没有那么强大，她是那么的瘦小，她还那么胆小，她看到刀就怕，做不了打劫与偷窃的事情。
现在的社会，与她在学校学了十几年的知识完全不同，没有书上讲的大是大非，没有书上说的什么好人什么是坏人，反而，一切都在和平演变着，一个好人到了穷极末路的时候就走上了另一条路，却不是让人去恨他，而是让人更加同情他，更加不会认为他是坏人——黑白颠倒了吗？不是，是非还在人心，只是，我们不再用书上学的东西，去判别他是好人还是坏人，而是，我们从学校里走出来，更加成熟了，去用更加理性的眼光去分析，去断定是非。书本上的伦理道德，也只能让我们用真实的生活去理解，而不是小小的方块字来规范，再也不是用来评判是非的标准了。
山穷水尽，也许就是这个样子吧？柳儿常常悲哀地想着。柳暗花明，也许只能把这个小小的希望，寄托在文明的身上。
柳儿想过李林，她觉得对不起李林，像这样的话，她不知该怎么样向李林说，这个曾经说过五一节娶她过门的男子，是那么的阳光，那么的纯净，真挚，真心，真诚地爱着她，要她怎么说出口，要她怎么说出口来说，她要嫁给别人了呢？怎么说出口，她要成为别人的妻子了呢？她办不到！
她只是把李林的银行卡交给了超，让那个叫超的小男孩儿代她交给李林，把钥匙也交给了超，就这样不见面，不说一句再见的离别，不说一句分手的分手。永远不再相见，永远到底有多远？柳儿不去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