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这种场景,我突然有种如释重负的感觉,也许索绰罗氏更适合做绵亿的额娘,会比我要称职的多。我看见她逗得绵亿笑,便缓缓的走了过去,直直的盯著他们看,索绰罗氏被我这一举动所怔,连忙说;姐姐。我呆滞了一下,随后道;玉娴。一听我叫她玉娴,她有种受宠若惊的感觉,连忙说;姐姐,玉娴不敢。我接着说;有何不敢,你这次的举动远比我想象的勇敢多了,你让彻底的对你刮目相看,你愿意做绵亿的额娘吗?
索绰罗氏一听,恭敬的有些害怕的说;我不敢,绵亿是姐姐的孩子,我怎么敢逾矩。我微微笑了一下,不过是皮笑肉不笑,脸上仍是冷的让人害怕,便说;玉娴,你进门也这么久了,如果是嫁个寻常的人家,也早应该有了自己的孩子,是我和王爷对不起你,剥夺了你做额娘的权力,如今王爷不在了,而王爷只有绵亿这么一个孩子,我希望以后让绵亿能好好孝顺你,替我和他阿玛尝还于你。
不,姐姐,绵亿以后纵使孝顺,也是要孝顺于你,我算什么,你和王爷总说亏欠我,其实这一切何尝不是我自找的,我明明知道王爷和姐姐的感情深厚,却仍幻想着能得王爷一眼的青睐,自己做的孽,就只能自己慢慢的承受,不能怪任何人。
我听后许久都没有回话,只是一味的看着外面的景象,于是感叹说;这好山好水好风光,到是真令人陶醉,你知道王爷为何要将王府建造的这般雅致吗?是因为他的心性使然,功名利禄,荣华富贵,在他眼里都犹如云烟,他向往的是无拘无束,潇洒写意的田园生活。
索绰罗氏听的如痴如醉的,我拉着她的手说;我希望我们能一起抚养绵亿,把他教的跟他阿玛一样优秀,绵亿没有了阿玛,我希望他能多个额娘,可以吗?
索绰罗氏听后激动的说;我同意,我万分的同意,我会把绵亿当做自己的儿子一样照顾,不不,我要把绵亿当做自己的生命来呵护,一定不会让姐姐失望的。
我看得出来她说这些话的时候,眼里流露出来的母爱,那是无法装的,所以我相信她的确会把绵亿当宝一样的对待,见到此处,我着实松了一口气,我让傲雪出去找一个丹青圣手来为我们画一章画,我抱着绵亿,端端正正的坐在凳子上,不一会儿,画就画好了。
此人的画技虽不如筠亭,但还画的栩栩如生,我比较满意的把画交给傲雪,再让她领着画师下去拿钱。突然丫鬟来报,说有人要求见我。我听后不以为然的说;是哪位会求见我们,让他离去吧!我话音刚落,一个熟悉的声音便响起说;福晋,何必如此拒人于千里之外。
我顺着声音的来源看去,原是福康安,他身边站着一个娇小的女子,唇红齿白,笑容甜美,五官端正,一看便知是他的福晋。见我久久未回话,他们便走了过来说;福晋,这么不想待客吗?我强颜欢笑的说;贝勒爷说的是哪里话,能得贝勒爷来探望,我欢喜还来不及呢!
福康安将那名拉到跟前说;还不给荣福晋和侧福晋请安。那名女子一听便向我们行礼说;给荣福晋和侧福晋请安。我见后连忙将她扶起,说;不必行礼了。福康安介绍说;这位是阿颜觉罗氏,我的福晋。
这本就是我意料之中的事,所以并无什么惊奇,这时绵亿啼哭了起来,阿颜觉罗氏听见后兴奋的跑到摇床边,看见绵亿说;荣福晋,这是你的孩子啊!长的太可爱了,可是一点也不像你,应该是像他的阿玛吧!她这话一出,犹如一把利剑刺在我心上,是那样的痛,痛的不能呼吸。
福康安见状,连忙过去对她使了个颜色,阿颜觉罗氏则像个做错事的孩子一样对我说;福晋,对不起,我失言了。福康安也帮衬着说;她素来讲话不经过大脑,但都是无心之失,希望你不要怪她。
我努力的挤出一点微笑说;福晋快言快语,实乃真性情之人,她这话原本也不错,我又有何要怪的。福康安叹了一口气说;真是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当日我那么羡慕你们两个人的爱情,可现在却也是天各一方。
我看着前方的风景说;世界万物原本就没有长久的东西,唯一不变的是心,筠亭虽然已经离开了这个世界,可他却永远留在我的心里。
说完这句话,所有人都没有回话,只是静静的看着前方,看着湖中亭子,幻想着曾经美好的一切,我突然想起来问;你不是请求外放的吗?这么快就调回来。福康安说;皇上痛失五爷,伤心过度,所以才将我调回来,宫中一片死气沉沉,让人好不压抑,我倒是宁愿不回来。
是啊!如今回来,看见的只有故人脸上的哀伤,年年岁岁花相似,岁岁年年人不同,随着时间的流逝,我们会失去太多的东西,在这个世界里,人总是显得格外的微不足道,无处不在的病魔,随随便便就能带走一个人的性命,不管我们是多么的哀伤和悲痛欲绝,它都会无动于衷。
所有人的心情都得到了一些恢复,太后的身子也好些了,和嘉今天一大早便来找我进宫请安,这些天人都沉浸在悲痛中,都没有好好的打扮过,所有今天特意打扮了一下,不过仍然是我自己的风格,打扮好了以后,和嘉看着我说;这样一打扮,人果然精神了许多。
我微微笑了一下,便让傲雪抱着绵亿随我们一起进宫了,来到寿安宫时太医正好给太后请完了脉,见我们来了,姜太医便退居一旁,太后强撑着身子坐起来示意我过去,我缓缓走过去,太后拉着我的手,还未说话泪先流,郝嬷嬷安慰太后说;主子,您一定要抱着身子,王爷已经走了,他身前那么孝顺,怎么忍心大家为他这么伤心呢!
太后悲痛的说;永琪是哀家看着长大的,小时候他最爱粘着哀家,哀家也最疼这个孙儿,可没想到一场病竟带走了他的生命。说完已是泣不成声,我强忍着心中的悲伤,努力挤出一丝笑容出来说;太后,你的身子要紧,筠亭人虽然走了,可他却永远活在我们的心里,我们要想着他其实就在我们的身边,不曾走远,说完我又从傲雪的手中接过绵亿,递给太后看,说;太后,您瞧,绵亿跟筠亭多像一个模子刻出来的,这就是天意。
太后迷迷糊糊的点了点头,许是刚刚哭的有些悲伤,所以现在整个人都虚了,郝嬷嬷便扶下她睡着,我们便退了出去,和嘉要去给惠贵妃请安,按理我要去永和宫,可就在此时,我看见姜太医出来,我突然跟和嘉说;你先带傲雪和绵亿去给惠贵妃请安吧!我想去太医院抓副药。
傲雪连忙说;福晋,你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和嘉也说;要是不舒服,一定要好好请太医瞧瞧,让我们陪你一起去吧!我摇摇头,假装无事的说;我不过想去要副舒心化郁的药而已,你们不必这么紧张,等我抓好药便去钟粹宫找你们。
我说着便去追上姜太医,姜太医一见我,连忙恭敬的请安,我把来意跟他说清楚,他便领着我去了太医院,太医院中人很少,就是外面有几个煎药的小太监,太医们都出诊了,姜太医放下药箱便去给我配药,让我自己在里面稍坐一会儿。
等姜太医进到里间后,我四处巡视着,突然非常扎眼的三个字出现在我面前,那三个字是足以了断我悲痛的一生了,可绵亿怎么办,我能自私的丢下他吗?可如果我继续这样的活着,我将生不如死,犹如行尸走肉,我又怎么能教好绵亿呢!
终于,战胜了心里最后的防线,我缓缓的走向写着鹤顶红三个字的抽屉旁,回头看看没有人,便鼓足了勇气打开抽屉拿了一瓶塞入口袋。这时姜太医从里面出来,并没有发现什么,非常细心的把药包好,然后递给我说;福晋,此药一日服两次,切记太过悲伤。
我接过药点点头,说了声谢谢便走了,来到钟粹宫时,又与慧贵妃闲聊了几句,便带着傲雪绵亿去到永和宫,永和宫里冷冷清清,额娘因为悲伤过度,整个人都神情呆滞,见我来了,迎霜轻轻的唤醒在悲伤中的额娘,我走过去便跪下请安。
然后起身将绵亿递给她,额娘突然正常过来说;谢谢你带着绵亿来看我。说着便极其宠爱的看着绵亿,我便突然跪下说;额娘,请你答应我一件事。额娘连忙说;有话起来说,何必要跪着。我摇摇头说;如果额娘不答应我,我坚决不会起来。
额娘叹了口气,说;那你先说。我看着绵亿缓缓的说;我希望绵亿由额娘来抚养。额娘一听,惊愕的说;梦寻,你说什么,让我抚养绵亿,你也只有这一个儿子,怎么能让我抚养。我说;自从筠亭过世后,我便再无心思照顾他,看见他就像看见筠亭一样,每一眼都犹如针刺在我心上,额娘能把筠亭培养的那么优秀,我相信也能培养好绵亿,所以请额娘答应我这个要求。
额娘看着我坚决的样子,便说;那好吧!我先帮你养着,如果你心情平复了,想要回绵亿,我便把他还给你。得到了额娘这句话,我知道,我已再没有遗憾了,于是便跪安离去,在我转身离开的瞬间,绵亿突然大哭了起来,就像当日筠亭快要逝去的时候,绵亿也是如此的哭泣,也许他感应到了,我们要永远的离开他,可我无奈,将来若要怪,就怪我这个额娘懦弱。
我不管绵亿的哭声,不回头的往外面走,一路回到了王府,索绰罗氏见我们回家却没看见绵亿,便过来询问,我告诉她为了让额娘不那么悲伤,所以先将绵亿给额娘抚养了,这样她也有了寄托。索绰罗氏显然很相信这一说法,便不再相问,回到了自己的房间里去。
我也径直回了房间,让傲雪下去休息,我看着房间里的一切,回忆着与筠亭的种种,那些事还历历在目,可筠亭却已离去,每每想到我都会痛的无法呼吸,在房间里待了很久,终于起身走到书桌前,仿佛还看见筠亭以前在这里写诗练字的场景。
我缓缓的过去坐下,拿出了纸和笔,然后写下遗书,让和嘉收留傲雪,让绵亿成为索绰罗氏的儿子,不到万不得已,不用让他知道有我这个额娘,写下这些事以后。我过去坐在床上,拿出那瓶鹤顶红,直直的看着,一旦喝下去,便再无回天之力了。
我又去了烟雨阁坐了坐,给额娘送给我的幸福万年长浇上一点水,又在院子里四处走了一圈,最后回到房里,鼓起勇气喝下了那瓶鹤顶红,喝完以后,我便躺在床上,当日筠亭也是躺在这里离世的,我默默的闭着眼睛,在心里说;对不起,筠亭,我没有遵守你的承诺,我不能为了你好好的活着,没有了你,活着已是煎熬。
慢慢的,慢慢的,我感觉中间有一团火烧似的,肠胃犹如翻江倒海,嘴角流出了血迹,我的神智也开始不清楚了,睁开眼想再看看最后的一眼,慢慢的也模糊了,最后留下了一滴眼泪,永远的闭上了眼睛。
也许是痛苦的结局,但对梦寻来说,这是最好的解脱,只怪曾经太过美好,爱的太深,才接受不了爱人的离去,要随之而去,如此,便只能期待下一辈子,能再续前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