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子手捧一束鲜花抱在胸前,良久,才俯身将鲜花轻轻的放在墓前,却依旧站着没走。
“师妹,已经三百多年了。”男子怅然而叹,“如今,我也是一方宗派的掌门了,我也可以抬起头活着了,我也成为了人上之人,但当我拥有一切的时候,你为什么却不在了,为什么……”
“三百年来,我无时无刻不在想着你,三百年来,我每一天都会来这里看你。我无数次的强迫自己忘掉你,无数次的用纵情酒色来麻痹自己,可是你为什么总在我的心里挥之不去。当年你为什么就一定要杀我,即便是七师兄阻止之后,你还是再次找到我,并且再次想要杀我。是,是,我是银辰宗的叛徒,我是银辰宗的罪人,可是我想吗?我也是一个男人,我也渴望出人头地,我也渴望给心爱的女人幸福。我本来只是一个农家的孩子,在加入银辰宗后,我以为我的人生获得了转机,我以为我可以成功了,可是却没有想到,我只是成为了别人的垫脚石,成为了别人茶余饭后的笑谈,我只能远远的仰望着你。所以,我开始拼命的努力,拼命的超越其他师兄弟,终于有一天,我靠着自己的努力通过了秘境名额****,得到了掌门的赏识。可也就是在那一天,你突然告诉我你喜欢上了七师兄,七师兄……”
男子眼中的清泪无声滑落,渗进了脚下的黄土当中,眨了眨眼睛后接着说道:“你喜欢上了七师兄,呵,是,七师兄是比我优秀,那时的我是比不上七师兄,若是我一直待在银辰宗内,怕是永远都不会比得上七师兄。所以我加入了夕教,我把自己卖给了夕教,也卖掉了我从小到大的信仰和理想……。我本来已经选择了暂时的退出,可是你为什么非要杀掉我!百柔师妹,你难道到死还没有明白吗?你是不可能和七师兄在一起的,你难道没有看到吗?在你将剑刺向我胸口的时候,是方修将剑刺进了你的背后——你也知道的,他明明就是宗主的心腹弟子!”
“哈”此刻的男子仿佛一个醉鬼,踉跄着向后退了几步,“师妹,你要杀我,我不怪你,我真的从来没有怪过你。可你为什么总是那么傻,为什么总是那么天真!?你……”
中年男子还要接着说下去,却是被一句话声给硬生生的打断了。
“教主,烟雨楼弟子风凌寒说有急事要见教主。”一名身着夕教服饰的青年躬身说道。
中年男子却是头也没回,怒声道:“我不是说过的吗,当我在这里的时候,谁都不许打扰我!”
“属下知罪,可是那风凌寒说事情紧急,非要现在见教主不可。”青年颤声道。
“罢了。”中年男子摆了摆手,转过头来说道:“那走吧。我倒是要看看他烟雨楼还能玩出什么花样。”
转眼之后,人去山空,只剩下墓冢依旧孤零零的立在那里,继续任凭风霜雨雪的洗礼。墓内正是那曾经的银辰宗下弟子百柔的尸体,三百多年前,皇甫易为了促成其子和洪国公主的婚事,趁着正魔两道混战的时候,派出门下心腹弟子将此女暗杀。却不想,最后其子皇甫云大病一场,而后跟随雷圣去了雷鸣神洲,三百多年来,竟是再也没有回来。
而那百柔的尸体最后却是被解垚带走了,一直带到了夕教。
少女静静的沉睡在地下,却不知道她一直在牵动着两个伤心之人。一头是夕教的解垚,另一头,却飞到了雷鸣神洲的最深处。
另一头,似乎是与这一头提前约好了一般,一身白衣的男子也在独自憔悴。
男子手中捏着两块玉佩,一块上面刻着“云”字,另一块上刻着“柔”字,两块玉佩在手中紧紧的靠在一起,摩擦出“噌噌”的声音。
“云儿。”
皇甫云闻声精神一振,急忙转过头去,刚好看到一名一袭紫衫的男子迎面走来。此男子发梢略有斑白,但面容如同中年,两眼中散放出一股不怒自威的气势。
此人赫然正是三百多前出手相助银辰宗的雷圣,也是如今的皇甫云的师父。
“师父。”皇甫云恭声问候道。
雷圣点点头,眼睛撇过皇甫云手中的两块玉佩,微一皱眉,却是问起了另一件事:“你自来到雷圣神州后,还没有回过家了吧?”
“徒儿不想回去,徒儿只想一直在这里陪着师父。”皇甫云急声道。
“但是……”雷圣微微摇头,“你不觉得你在这里的生活太安逸了吗?在这雷鸣神洲,人人都会买你师父的面子,你又如何能真正的成长起来。而且……”雷圣走到皇甫云前面,拍了拍自己弟子的肩膀,“如今的你,若是单论雷电操控之力,怕是与我相比都差不了太多了,你现在所欠缺的修为的提高,而修为的提高为师是帮不了你太多的。你如今已经是炼心中期巅峰的修为,也是该到了自己闯荡的时候了。”
“师父……”皇甫云欲言又止。
“回去帮帮你父亲吧,他那人虽然有些利欲熏心,但终究是你的父亲,你不能一直不管不问的。”雷圣缓声道,“去吧,等你渡过心劫,若是愿意,就回来继续陪着我。”
“那师父保重。”皇甫云知道雷圣向来说一不二,也就没再多说什么。
“自己到兵器房中选件中品灵器吧,但要切记,不到万不得已的关头,切不可将中品灵器拿出,否则难免会遭来宵小觊觎,进而引起杀身之祸。”
“弟子明白。”皇甫云点头道。
“以你如今的修为,凭自己的本事根本过不了敖来海,为师曾在银辰宗内留有一丝印记,等会儿会直接将你传送过去。”
没有人知道,落叶的飘零,是因为风的追随,还是因为树的不挽留。
但是有时,事情的发生确实是没的选择的。
次日,十万大山中,苏白三人已经上路。
禅宗是建造在落迦山上的,而三人的目的地是蒲磬山,二者之间距离虽说不远,但因为十万大山内地势复杂,因而也是要破费一段时间的。
蒲磬山比落迦山还要靠南,虽然还没到了十万大山最深处,但已经到了兽类聚集的地带了。
三人沿着崇山峻岭一路南下,身周听到的兽吼也渐渐的多了起来。刚开始的时候,若是一些不知死活的蛮兽,就被三人顺手解决了,碰到的妖兽也大多实力不强,感觉到三人身上的强大气息,就乖乖的远遁掉了。但是,随着深入,兽类的实力渐渐的强大起来,三人也不得不屏息凝视,伺机而动,随时准备一场血战的开始。
“大哥,你以前可有来过这里?”似乎是为了缓解三人紧张的气氛,苏白随口问道。
郭庚之点点头:“小的时候,我爹娘总是把我供着养着,生怕我出一点事情,从来不带我出去,也不教我武功。说出来怕是你们都不会相信,我在十二岁前都还不会一点武功。”
“那后来……”
“后来,在十二岁那一年,我悄悄的离开了家门,因为从来没有出去过,根本不认识外面的路,所以只能一个人随便乱跑。却不想,跑着跑着竟到了十万大山,那时,我差点被蛮兽吃掉,是师祖救了我。本来,师祖是打算派人将我送回去的,但那时的我对禅宗内的修士好生羡慕,所以就苦苦哀求师祖将我留在禅宗。师祖最终架不住我的苦求,就把我留了下来,并且安排了一名弟子授我技艺——也就是我如今的师父。我初次见到师祖的地方,其实就是在这附近。”
“那你的家人后来可有来禅宗找你。”认识这么久,苏白还是第一次听对方说起过去的事情,不由得接着问道。
“师祖将我留下后,曾派人送消息给我爹娘,我爹娘闻讯急急赶来,想要将我带回去,但我自然是死活不肯,后来师祖和师父都出面劝说,我爹娘才勉强让我留在禅宗。”郭庚之似乎是不太想提这些事情,话声有些不自然。
“你和晋城郭家是何关系?”宁婉晴突然淡声问道。
“……”郭庚之转头看向宁婉晴,双目如炬,但却没有回答对方的问题,而是开口重重的吐出了两个字:“小心。”
苏白的速度却比他的话声还快,在郭庚之刚刚开口的时候,整个人已经“噌”的跃到宁婉晴身后,同时急挥星奇剑。
在一道刺耳的嘶吼声响起的时候,数道剑刃从星奇剑身涌出。郭庚之双目一瞪,伸臂将宁婉晴揽入怀内,臂肘却被刮出一道寸许深的伤痕。
宁婉晴瞪了郭庚之一眼,将身体从对方的臂弯中挣扎而出,小手向着对方的面庞扬起,咬了咬牙,最终却是没有落下。
宁婉晴虽然觉得郭庚之有些轻薄,但哪会不知道刚刚是对方救了自己一命。微一定神,这才转头向后望去。
在身后,是一条足有十余丈长的巨蛇,但是,令人无比惊奇的是,在这条巨蛇的腹下,竟然生有成千上万的腿足,这些腿足上都排满了绒毛,将整条巨蛇映托的宛如蜈蚣般恶心恐怖。
此刻,这条令人望而生寒的巨蛇正瞪着红色的双目,狠狠的看着苏白。
地下散落着几条尺许长的腿足,想来是适才被苏白的星奇剑刃割下的。
“万足蛇!?”郭庚之惊呼道。
宁婉晴本就性格刚烈,怎会愿意一直躲在他人身后,秀目一瞪,就抽出冰寒长剑飞身而起。
而这时,万足蛇也动了,但目标却是苏白。
巨大的头颅高高扬起,将生满容貌的整个腹部都裸露而出,红蛇的蛇信如闪电般喷出,紧跟着的却是一团青黄色的毒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