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管家刚说完话,焦急的目光这才注意到楚南三昏倒在楚天白怀里,霎时脸色大变。
此时门外吵吵闹闹,老爷在这里又病发昏倒,正是考验在场所有人临场应变的时候。
楚天白从没经历过这等事情,已然慌了手脚,他哪里还顾得上村民,只想先将父亲安顿回房间再说,而下人们更不必说,他们连楚天白都不如,站在那里愣愣的如同热锅上的蚂蚁,却又不知如何是好?
所有人里,只有老管家一人是面沉如水,他伸手将楚天白拦了下来,吩咐身边两个家丁先送老爷回房,又叫丫鬟出去请大夫,交代完一切,他才对楚天白道:“少爷,门口的村民是来找你的,你还是先过去见见再说吧!”
眼看着老管家将一切安排得有条不紊,楚天白的心也终于平静了些:“走吧!我大概知道他们怎么知道我回来的。”
两人走到门口时,数百位村民全都集结在门外的空地上,为首的是两个孩子,他们一男一女,一看到楚天白出来,其中那女孩就指着他道:“就是他。”
所有人霎时变得群情激昂。
“楚少爷,你找到了救我们的方法了没有?”
“楚少爷,你下山是不是长生不老了。”
“楚少爷,什么时候也教我们孩子村里的孩子学学道术,练练长生啊!”
……
楚天白听着底下乱哄哄的吵成一片,再听听他们的话语,眉头不禁皱起,这次回来他本来就不能张扬,如果让其他人知道他复活了,只怕即使无心真人驾临,也要根据《道戒》的规矩把他给杀了。
老管家从旁走出,正打算暂且帮楚天白压压场面,却见楚天白自己把手举起,示意大家安静:“各位乡亲们怕是误会了,我不是楚天白。”
全场哗然,而楚天白又紧接着道:“其实我叫林森,是楚天白的师兄,这次过来便是替他来探望他父亲,他也让我转告大家,他时刻谨记着自己的使命,若是哪天功成,必会回来看望大家。”
老管家活了大半辈子,跟个人精似地,听到楚天白如此之说,一下子就猜到他的意图,连忙走出,道:“各位,他真不是我家少爷,如果少爷当真衣锦还乡,我们早就通知各位到来了,所以各位还是回去吧!”
“骗人。”那个小女孩喊道。
小男孩动了动她胳膊,小声问道:“你怎么知道?”
“这叫直觉,我娘说的,女人的直觉是很准的。”
“呃……”
老管家一听是这小姑娘开的口,顿时颇感头疼,这祖宗,整个村里就没一个人比她鬼机灵“我的小祖宗啊!你就别闹了,今天全村的大人来到这里是你叫的吧?”
小女孩也不回答老管家的话,但看她那自豪的神情,老管家心里也猜得八九不离十了。
这时楚天白从台阶上走下来,蹲到小女孩面前:“你认识天白吗?”
“不认识。”小女孩理直气壮。
“那你怎么觉得我是楚天白?”楚天白又问道
“都说这是直觉了。”小女孩显得有些气恼。
楚天白莞尔,紧接着站起身道:“各位,听到没有,你们居然被个小孩的直觉给忽悠了?”
全场哗然,不得不说他们都很淳朴,一听楚天白如此说当即便恍然大悟。
“难怪,算算年纪,天白也就十五岁左右,那人那么老了也不像啊!”
“嗯嗯,看来我们真是被琳琅这个小丫头给骗了。”
“唉!又上她当了。”
……
小女孩听着村民们的议论,小张脸憋得涨红,她瞪向楚天白时,楚天白正朝她做了个胜利的鬼脸,然后头也不回的朝楚府大门大步走去,进门后便不见了身影,而老管家看见事情发展至此,也一脸笑意的出来打圆场:“大伙们散了吧!老爷诅咒之力提前发作,我们还要进去照顾他,就不送各位了。”
说完,他也走进院里不见了身影,原地只留下那些错愕的村民们,还有那恨楚天白恨得牙痒痒的小丫头楚琳琅。
“走吧!”小男孩托着她衣袖。
楚琳琅朝楚府大门做了个鬼脸,忿忿的说道:“哼,等着吧!老娘一定把你狐狸尾巴揪出来。”
村民们一致讨论的结果就是他们又给楚琳琅忽悠了,可是当他们回头想找楚琳琅算账时,他们惊愕的发现,楚琳琅又不知道躲到哪里去了。
明月高悬,月凉似水,冷香园里灯火通明,中午的闹剧仿佛就在上一刻才刚发生一样,但就是这么不知不觉的夜已经深了。
楚南三还没转醒,昏迷躺在床上,楚天白和老管家陪在旁边,皆是忧心忡忡。
两人此刻除了共同担心楚南三外,皆各怀心事。
老管家正站在楚天白身后,浑浊的目光看着楚天白发怔,心里满是唏嘘,从楚天白和他讲他是怎么逃出五角楼、到今天三言两语就转移了村民们的注意到楚琳琅身上去,再从他看见老爷病发时的慌乱到后来见到村民后表现出的临危不乱……眼前的少爷是那么的睿智,心智那样的成熟。
十年的过程将一个天真的孩子磨成这样,老管家也不知应该说是自己老了,跟不上世代了,还是楚天白太不一般了。
“此子绝非池中物。”这是老管家在这一刻心里唯一的想法。
而楚天白可不知老管家此时在心里对他评价是那么高,他心里想的则是楚南三这样的情况,到底是不是真能坚持到五十岁?毕竟他病发的时间本就和诅咒不一样了,死亡的时间是不是也一样会提前?而且那一线生机到底是什么?
他一叹,从袖里掏出银珠玉盘放在脚上,调整完呼吸后,身上涌起一层白色道光,左手六指齐张,噼啪敲打起来。
老管家看着好奇,不由得也转过神思看向楚天白。
只见算盘上一颗又一颗的算珠被推起,又一颗一颗的被拨落,算到最后又是去九存一的命格,楚天白失望之极,恼怒下一掌朝银珠玉盘上拍去,整副算盘突然银光透亮,迸发出一股似有若无的力量将楚天白那一掌抵消。
楚天白怔了怔,算盘上第十六栏的上栏一颗珠子居然自动滑落,老管家看得不明所以,不禁问道:“怎么啦?”
楚天白正想得入神,被老管家这么一问吓了一跳:“呃,没什么。”
他的目光重新望回算盘,看到这面命格时,他只觉得脑袋轰隆声炸响,霎时如醍醐灌顶,眼前一亮。
算珠落下的位置正好代表极北天宫,去九存一的命格被这个算珠落下之后算是彻底打破,楚天白伸指将去九存一的那颗算珠拨落,这下子,算盘上显示的命格完整明朗了,好像去九存一的命格接下来就应该是这一步一样。
楚天白狂喜,浑然顾不得这银珠玉盘为什么会突然爆发出那股力量,显现出这个命格?此时的他喜不自胜:“我知道了,一线生机在极北,在极北,哈……”
老管家对珠盘侧命之数可说一窍不通,他见楚天白宜嗔宜喜的模样也是迷惑不已,但在听到楚天白说出一线生机在极北时,他的心里陡然间咯噔一下,老脸一滞,变得有些不自然。
“莫不是那个地方?”老管家嘟囔,被楚天白听到,他问道:“管家爷爷,你知道哪里?”
老管家苦笑的望向床上的楚南三,反问道:“你有没有觉得奇怪,为什么老爷明明还没有到四十九岁,却提前诅咒之力爆发?”
楚天白心中一突,这问题一直困扰着他,难不成,和极北北之地的那一线生机有关?
“因为老爷也被诅咒之力救活过一次啊!”老管家一叹。
楚天白大惊失色,老爹竟然也死过?
“盗墓这行当常年与死人打交道,要么遇见鬼要么碰到阵,谁能保证每次都安然躲过?只是没想到那地方竟然那么邪乎。”
老管家抱怨完完这句话后,表情变得出奇的肃穆,将楚南三最后一次盗墓的前因后果娓娓道来。
原来,当年楚南三的爷爷之所以会将竹简赠与无方真人,是因为他既看不懂太古文字,又想从这块竹简中找到关于诅咒的线索,百般无奈下,他便借着将竹简赠与无方真人之际,从旁侧击,收集关于这份竹简上内容的线索,并且将竹简上的图案和文字全都临摹下来,打算自己将来前往。
皇天不负苦心人,他在无方真人住着那几天里真的打探到有用的线索,他听到无方真人和无涯真人在讨论的时候提到冰封雪域这片极北之地。
于是,往后的的日子里,楚天白的爷爷凭着祖上传下的经验,一辈子都在冰封雪域上转悠,寻龙点穴,侧脉量位,最终在确定竹简上显示的目的是在冰封雪域的西北方后便过世了。
楚南三其实知道这些事情的全部,但那时候无心真人来到村子时,他原本只想拿出那块玉简讹他一笔,不想竟被发现楚天白有仙根,索性顺水推舟,将楚天白送上山修炼。
接下来的这十年里,楚南三独自一人在外进行着盗墓这项光荣的职业,一边也在跟着他父亲留下的线索,继续查找冰封雪域上的那座太古墓。
白驹过隙,转眼都四十八岁了,楚南三在最后一次入冰封雪域的时候下定决心,必要探查出冰封雪域的秘密,反正过不久都得死了,就是在这次行动中,他遇到意外了。
他才到深处不久,突然冲出一道人影,楚南三见到此人一惊,可还没说话耳边便传来一阵玲珑脆响,他脑袋一昏,三魂像是要离体了般,莫名其妙的就死了。
再活过来时已经在雪域之外,并且力气、速度等身体素质一下子飙到另外一个境界。
往后的一切,楚天白都知道了,楚南三回到家,大吐了口血然后就开始病发。
楚天白听着心惊不已,蓦地,他像是想起什么,突然问道:“父亲见过的那人是谁?”
老管家摇摇头,迟疑道:“他没眼白,是个瞎子,加上老爷说他听到玲珑脆响,和当年我在伺候老太爷的时候看到的无涯真人很像。”
楚天白心里翻起滔天波澜,在五角楼时他也经常听人提起无涯真人,在老管家说起父亲临死前听到玲珑脆响时心里模模糊糊也有所怀疑,这才问出,此番听到老管家也是怀疑是他,天大的疑惑犹如石头落入水里所荡起的涟漪般,越阔越大。
无涯真人难道没死?那怎么没回五角楼?而且无方真人又到哪里去了?他不禁想起无心真人当年和他提及的一段话,意思大概是他曾经帮两人测过凶吉,结果却什么都测不出来,似乎被一股巨力蒙蔽了天象。
楚天白心里倒抽了口凉气,这时楚南三正好剧烈的咳嗽开来,眼看正要转醒,楚天白暗道:“看来这一线生机就在这冰封雪域了,那么玄乎的地方,可能性太大了。”
他眼中透发出一抹刚毅,却突然听到门口两道童声尖叫开来,楚天白和老管家一惊,暂且顾不得楚南三转醒,双双跑出。
此时事关重大,绝不能落入谁耳里半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