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石后面,后背湿透的青峰抬起左手用衣袖在涔涔热汗的脸上胡乱抹了一把,连续射死五个马匪后,他终于勉强可以抑制住杀人后心中的那股慌乱和恐惧了。
“这些马匪乱杀无辜,烧了我的屋子,死了也是活该,就是变成鬼我也不怕!”
嘴里喃喃为自己打气,手中飞快地从箭筒中抽出了一枝精铁箭,小手轻捏着光滑的箭身,青峰的眉头却突然皱了一下。
“最后一枝精铁箭了么……”
这些精铁箭本来是有不少,可是前日青萧阻击马匪时就已经用了不少,到现在竟然只剩下最后一根了。
摇了摇头,青峰将手中的精铁箭重新放回箭筒中,然后迈动两只小腿向远处拈弓搭箭的张伯奔了过去,既然精铁箭没有了,只好先向张伯讨些雕羽箭用了。
青峰刚跑出几步又停了下来,他双眼有些诧异地盯着远处一个方向,在那,一个黑色的身影正弯腰快速奔走着。那身影动作飞快,脚尖轻轻点起,远远望去,颇有几分鬼鬼祟祟的样子。而他所去的方向,正是昏迷中青萧所处的方向。
这人是谁,大家都在忙着抵御马匪,他去爹那儿做什么。看着黑衣人眨眼间被山石遮挡,失去了踪迹,一丝不安的感觉自青峰心底升了起来。
抬头向不远处正忙着拉弓抵御马匪的张伯看了一眼,青峰迟疑了一下,最后还是放弃了向张伯讨箭的想法,转身向着那黑衣人消失的方向快步跟了过去。
……
就在整个蓝宇镇都在为了生死存亡而战时,荒石岭西北部镇民们围林放火的那片山林中,大火依然在熊熊燃烧着。
火已经燃烧了一天一夜,仍旧没有任何熄灭的迹象。整个山林外围已经变成了白茫茫一片,巨大草木焚烧后所化的灰烬平铺在地面上,厚厚的一层,宛如雪花一般。
突然,灰烬动了一下,表层被顶起一个小孔,小孔处钻出了一个比灰烬还要白上一些的小虫,这小虫在钻出灰烬的后就扑打翅膀飞了起来,一阵细微的嗡鸣声隐隐传出。
在灰烬密布的其他角落里,同样一幕在不停上演着,这些从灰烬中爬出的飞虫一飞起来就聚集在一起,起初只是三两个,然后五六个,最后整个灰烬上空都被这些不断钻出的飞虫占满了。
飞虫不断在空中盘旋着,等到下方灰烬中不再有飞虫钻出,齐齐向着东南方飞去,翅膀加速扑打间,嗡鸣声一时变得有些刺耳起来。
……
荒石岭上,青萧转过那道遮掩了他视野的山石,却不见了黑衣人的身影。他并没有吃惊,而是抿着小嘴径直向不远处临时搭建的一个茅草屋快步走了过去,这个茅草屋,是昨天卞莉在几个猎人的帮助下特意为昏迷中的青萧搭建的。
“你是谁,荒石岭失守了吗?”
刚刚接近茅草屋,一个清脆的声音就从屋内传了出来,声音中隐隐有着一些慌乱和惊恐,这个声音传入青峰耳中亲切而又熟悉,正是卞莉的声音。
“娘……”
青峰心里一惊,几步迈到门前,伸手就要去推开那虚掩的木门,不过小手在将要触摸到木门时停了下来。犹豫了下,青峰缓缓收回了伸出的手臂,踮着脚尖轻轻将身子向木门贴了过去。
木门是用藤草将一些树枝绑在一起制成的,树枝弯曲的地方有着一些缝隙,通过这些缝隙,屋内的情景一丝不漏地映入了青峰眼中。
屋内空荡荡的只有一张床,说是床,也只不过是一些枯草上面铺了几张兽皮罢了,一个眉宇间颇有几分气势,面色却有些苍白的中年男子正双目紧闭地躺在上面,正是依旧昏迷不醒的青萧。
在他一旁,卞莉正面色慌张的站立着,眸子有些惊恐地瞪视着前方,在那,一个一身黑衣,脸蒙黑纱的人正手中捏着一把明晃晃的弯刀站立着。
黑衣人听到卞莉的问话并不言语,在屋内扫视了一番,见没有其他人在,抡起手中的弯刀就向昏睡着的青萧砍了过去。
卞莉显然没有想到这人竟然话也不答就动手杀人,眼看着弯刀闪着寒芒直奔昏睡中青萧砍去,大惊之下,她想也不想地飞身就朝刀口扑了过去,竟是想用自己的身子硬生生替青萧接下这夺命一刀。
“砰”
就在卞莉双眼紧闭以为自己马上就要失去知觉时,一声沉闷的响声传入她耳中,紧接还有一声吃痛的“啊”声。
原来,刚才青萧从门缝中看到黑衣人想要行凶,不禁大惊,慌忙下竟一把将紧贴身前的木门硬生生扯下朝黑衣人仍了过去。
黑衣人见卞莉竟飞身扑在自己刀下,眼中凶光闪闪,就要用力一刀劈下,却冷不防地被疾飞过来的木门砸中,身子受力向后猛退几步,他一个踉跄险些栽倒在地。
他虽然努力控制身子没有倒地,紧紧贴在他身上的木门上凸起的树枝却在他脸上划出了一道伤口,蒙着脸的黑纱也被划拉地掉落在一旁,吃痛之下这才下意识地“啊”了一声。
卞莉听着屋内的异动,睁开了双眼,见到从门口飞扑过来的青峰,不禁心中一喜,随后又想到什么,脸色一忧,扭头向一旁看去。
“朱莽!怎么是你!”
这一看不要紧,一看之下,卞莉不由面色大变,失声出口。不过很快,她又想到了什么,脸上现厌恶、憎恨之色:“原来你就是私通马匪的内奸!”
“朱莽!你好大的胆子,当年你被马匪追杀,昏死在蓝宇镇外,萧哥好心救了你,村里的猎户们看你可怜帮你盖了房屋,你不会打猎时大伙又多次分你口粮。如今你却恩将仇报,私通马匪欲置两千多镇民于死地,更是想趁萧哥昏迷之时痛下杀手,你就不怕走在外面被雷劈死吗?”
卞莉为人内向,在外人面前一向不善说辞,不过这一番话却是心中愤怒到极致后有感而发,说得是字正腔圆、头头是道,说话间双眼更是眨也不眨地瞪着朱莽,愤怒的模样仿佛想要将他生吞活剥了一般。
朱莽被卞莉说得一愣,明明自己反手间就可将这女人砍倒在地,可被她气势所慑,一时间竟不敢和她对视。
“哼!我本就身为马匪,故意假装被马匪追杀,倒在你们镇外,借机混进你们镇中,为的就是找机会将你们这些胆敢数次伤我族人的猎人们一网打尽,如今机会就在眼前,我岂能放过!我现在就去砍了青萧,将这蓝宇镇第一猎手的脑袋丢进你们的阵营中,到时那些猎人们见主将被斩,心中自然慌乱,我的族人们就能趁机一举攻上山头。”
“不许伤害我爹!”早已来到卞莉身旁的青峰早已经双眼警惕地盯着朱莽,见他拎着弯刀向这逼近,连忙高喊一声,左手持弓,右手飞快地从背后箭筒中抽出最后一支精铁箭搭在弓弦上,箭尖直指紧逼而来的朱莽。
朱莽能被派来蓝宇镇卧底,自然是心思缜密之人,先前虽然在和卞莉说话,目光却一直留意在青峰身上,从刚才后者含愤丢出木门的力道,他就已经知晓了青峰虽然年纪小,但却是这木屋中唯一一个能对自己产生威胁的人。先前一番话表面说是要杀青萧,实际却是在试探这个手持弯弓的小男孩。
看着自己一声喝出,朱莽恍若未闻的继续向这靠拢着,青峰一咬牙,手指微颤,就要松手射去。
正在这时,朱莽动了,双腿加速,腰身猛然向后一仰,整个身子向后弯成一个弧形,以一个正常人无法做到的姿势避开了青峰直指而来的精铁箭。
青峰原本已经打算松手放箭,看到朱莽巧妙的避开了自己的箭矢,心中一惊,却并不慌乱,接连两天的生死历练已经让他彻底领悟了越是危险越要保持冷静这个道理,这也是平时跟随青萧打猎时后者多次在他耳边叮嘱的。
飞快地退后两步,同时箭尖微微向下轻移,等到角度轻移到紧对黑衣人大腿根部时,青峰眼睛一亮,蓦然松开了捏着箭尾的右手,任由精铁箭向着前方疾飞而去。
朱莽上半身弯在后面,眼睛的余光却一直注意着青峰的动作,见到青峰身子退后时,就想也不想得双腿分别向两侧飞快跨出半步,险而又险地避开了接踵而来的精铁矢。
看着精铁矢扎在屋内的石板上,半截箭身都没入坚硬的石头里,朱莽额头不由惊出了一层冷汗,目光却变得更加阴冷了起来,右手紧捏弯刀,双腿蹬蹬间已经逼到了青峰身前。
青峰一箭射空,眼看朱莽已经逼到了近前,向后弯折的身子也是开始向上升起,赶忙将手中的弯月弓一横,双手分别紧握在弓身两端,脚跟一踏地面,身子向前一倾,猛地向已经直起一半身子的朱莽扑了过去。显然是想要趁着对方身子后弯站立不稳时,将他撞倒在地。
朱莽见青峰举弓扑来,不惊反喜,手中弯刀对着青峰举着的弯弓猛劈而下,看那气势,竟然是打算靠着手中弯刀的锋利,将这木头做的弓身连同它的主人一同劈他个稀里哗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