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喜欢春天这个季节,万物复苏的时候,我感觉我的身体以及精神都跟着复苏了。呼吸着新鲜的空气,听听鸟语,嗅嗅花香,我感觉自己有用不完的力气。
春天的校园就像花园一样,各种美丽的花儿依次开放。最早的是玉兰花,这种先开花后长叶子的花开得很“高调”,仿佛等叶子长好了再开花就来不及了。接下来迎春花才会开,迎春花的一朵花很小,但是无数的迎春花簇拥在一起吸引了人们的眼球。迎春花开放之后,真正的春天就到来了,桃花、栀子花、紫藤花都,整个校园里都是一派迷人的景象。各种花儿都以不同的方式展示着自己的美丽,我喜欢这种感觉,仿佛她们缺一不可,不存在任何竞争。
我不喜欢玉兰花这种成长的方式。不得不承认我是一个循规蹈矩的人。我希望事物以其本身的规律发展,不要因为一时性急就违背了规律,这样一定会遭到惩罚的,这一点我坚信不移。
我喜欢在春天的校园里漫步,仅仅为了感受这种欣欣向荣的氛围。当我停留在一株迎春花面前时,一只大手碰触到了我的肩膀。我一转身,却看到了吴羽宏。
开学之后,他还是像以前那样看我,但是不同的是,他老是找各种各样的理由跟我说话,可是我一次也没有回应过他。这次,只有两个人,我不知该如何处理,有点紧张。
他却没有说话,只是看着我,还是那样的眼神。
我有一种被逼迫的感觉。我只有两种选择:要么离开,要么主动说话。否则,这种局面就不会被打破。
我选择了后者。
“很漂亮的花吧。”
“人更漂亮。”这是一句很有轻佻的话,可是从他嘴里出来却让我脸红了。
他还是看着我,眼神中满是深沉。
我只能逃离。
我的心老是被同一个人打乱,这次还是和以前一样。
我本来就是在克制对他的感情,可是他三番五次来招惹我,让我难以自持。
跟陈浩在一起时我老是心不在焉,满脑子都是吴羽宏的身影和他的眼神。陈浩好像也注意到了,就问我是不是有什么心事。
我只是摇头。
有天下午下课后,我正在跟尹萱闲聊,这时外面有人找我。我出去一看是管云。
管云手里拎着一袋草莓。
递给我,我收下。
我以前喜欢吃草莓,管云一有机会就给我送草莓吃,可能是因为那时候吃的太多,现在反而不那么爱吃了。不过他既然拿来了,我就收下。
我们一块走在操场上,几乎没有话说。
他还是问我过得怎么样,我也礼节性问问他怎么样了。
他的表情很悲伤,我才注意到他瘦了很多,眼神很暗淡。
他对我的问题表现出来迟疑。我也感觉到了什么。
“你……你过得不好吗?”
“不……不好。”他有点激动。
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是我有不好的预感。我找到一个地方坐下来,让他慢慢说。
他不说话,只是很悲伤。我一直等待着。
“出什么事了吗?”我还是忍不住了。
他还是不说话,但是表情很难看,像是要哭似的。
“想哭就靠在我身上哭会吧。”说完这句话让我想起来过去的一幕。
冬天的校园里,凄冷。我的心比冬天还要冷,被抛弃的痛苦从我的心里一直蔓延,蔓延到全身,然后全身开始颤抖,泪水几乎是泉涌而出。这时候一个人说了一句跟我一样的话:“想哭就靠在我身上哭吧。”这个人是我最好的朋友美芝。在我最困难的时候,她像大姐姐一样对我不离不弃,没有她,我很难想像我怎样走下这段艰难的旅程。
此刻的我对待管云,就想美芝对我一样。我希望我大姐姐一样的肩膀能宽阔到让他不再悲伤。
不过他没有靠在我身上哭,只是轻声说:“我的眼泪已经流干了。”
这句话证实了我的预感,但我还是很吃惊。
“到底怎么了?”
我握住他的手,希望能给他温暖。
“我……我爸……他……他去世了。”听到这句话,握住他的手的我也颤抖了。
管云的爸爸我是见过的,长长的脸,中等偏旁的身材,很平易近人。一见我就说我是一个有出息的女孩,还嘱咐我多照顾管云,说他很调皮很聪明就是不喜欢学习,希望我能帮帮他。我当时脸红了一下,什么都没说。
但是,这位叔叔给我的整体印象还是不错的。一个我曾经相识的人就这样过世了,对于一个尚未成熟的小女生来说,实在接受不了,所以我的身子也不住颤抖起来,眼泪险些流下来。
“什么时候的事?”
“春节之前,出了车祸。”他说话时声音在颤抖,我突然觉得眼前的管云像只受伤的小鸟一样需要呵护。也许以前他伤害过我,可是我现在已经不喜欢他了,也就无所谓了。毕竟我们已经认识了三四年,彼此之间还是有感情的。看到他这样难过,我心里也说不出的酸涩。
“别难过,会好的,一切都会好的。”我像是自言自语一样安慰他。
他看着我,过了好久才说出一句话来,“谢谢你,肖冰,我当初真不该……”
他还要说下去,我已经用手掩住了他的嘴。
“别说了,以前的事情过去了就过去了,不要再说了。”他忧郁的眼睛中带了几份感激之情。
回到教室,看到的第一个人有是吴羽宏。他用怪异的眼神看我。
过了一会儿,陈浩也从外面回来了。他看到了我桌子上的草莓,想说什么,但却没有开口。
吴羽宏开口了,“谁的草莓啊?这么诱人。”
他最近经常以这样的方式跟我搭讪,我采取的一贯态度是不搭理他,尹萱一般会接过他的话来说。但是不巧的是这次尹萱不在。
我正犹豫该不该跟他说话,陈浩先开口了。
“别人送的吧?你喜欢吃草莓?”说话的语气酸酸的。
“以前喜欢现在不喜欢了。”这是句实话,也是一语双关,我心想要是陈浩能明白我这句话的意思,我就不用解释了。
但是他却固执地追问,这让我很反感。
“他……他还……记着你?”他本来想说他还喜欢我的,但是碍于吴羽宏在场,他不好意思说出口就临时改成了“记着”。
我突然觉得好累,经过刚才跟管云的一番谈话,我有种虚脱的感觉。毕竟,我们还只是孩子,没有经历过生离死别的大事,所以一时之间难以接受。这个时候我想大姐姐一样关心管云,其实我的内心是脆弱的,我也希望有一个肩膀可以让我倚靠。可是陈浩却一而再地追问,这让我很疲惫。
我什么都不想说,回过头去。
可是这个时候,吴羽宏却不肯罢休。
“是跟你一块在操场上那个人送的吧?他是你哥哥吗?”
我忍无可忍,只是重重回答:“不是!”
这好像是我第一次回答他的问题。很干脆,他呆住了,看着我,跟以往一样的眼神。我突然有点心疼他,也许他真的喜欢我吧,可是我却不肯跟他说一句话,这样是在保护自己还是在报复他呢?我自己也很矛盾。
他的调节能力很强,刚刚还呆呆看着我,这会儿表情又放松下来,笑嘻嘻地说:“不是你哥哥啊?那也不是你爸爸吧?年纪没有那么老啊?”
这下可真戳到了我的痛处了。爸爸?我有多久没有见到爸爸了?他为了一个陌生女人就那样狠心抛弃我们母女而去,他现在在哪里我都不知道啊。想着想着一种悲伤就涌上心头。泪水在眼珠中打转。
但是吴羽宏似乎没有看清我的表情。还在说话。
“不是你爸爸,也不是你哥哥,那你们怎么那么亲密啊?”说这句话的语气酸酸的。但是这句话一说却像一个晴天霹雳一样打在陈浩身上。我看见他的身子震了震,然后坐在了座位上。
我有点痛恨吴羽宏,我现在已经心乱如麻,可是他竟然还……想着想着我不觉掉下泪来。
眼泪一掉下来,我就再也忍不住了,对管云爸爸之死的震惊,被爸爸抛弃的痛苦还有被吴羽宏戏弄的伤感,一股脑全涌上来了,我趴在桌子上抽泣起来。
这时候尹萱回来了,她看见我哭成这样,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就问陈浩怎么了,陈浩脸色难看,说不出一句话来。问吴羽宏,吴羽宏支支吾吾也说不出什么来。
尹萱只好回过头来不住安慰我,让我不要太难过。
这次我哭了很长时间,头都有点晕了,才感觉心里舒服些。尹萱见我不哭了,才小心翼翼问我是不是跟陈浩吵架了。我只是摇头,说没事了,现在好多了。尹萱见我不肯说,也就没有多问。
下课后我收到一张纸条,是吴羽宏写的。上面只写了三个字“对不起”。我像往常一样,没有回应他。
这次放学后,陈浩没有等我就自己走了,我也不以为意,就一个人走。
在路上碰到了吴羽宏,他问我家在哪?说送我回去。我说不用,但是他始终坚持,我也没说什么,就一块走着。
我一直不说话,他可能还在为下午的事感觉到愧疚,所以就没话找话说。
“陈浩生气了。”
像是跟我说话,又像是在自言自语。
我没有搭理他。
“你很讨厌我吗?”这句话似曾相识,尹萱也问过同样的问题。
我一样不知道怎么回答。
“我主动跟你说话你老是不理我,我很难过。”我一看他的表情,的确充满了伤感。他正好也在看我,这么就了我还是没有适应他的眼神。他一用这样的神情看我我就惴惴不安,不知所措。
“我……我不知该说什么。”我终于说出一句完整的话。
“你看着我。”他越是这样说,我越是紧张,你敢抬头。
“我长的很吓人?”
我摇头。
“那……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
“你从不直视我,也从不跟我说一句话!”
“这个重要吗?”
他点头。
“你喜欢文静,却在乎其她女孩怎么看你,你这样太三心二意了吧?”不知为什么,我竟说出这样的话来。
我意识到自己有点激动,不过话已经说出来了,我的脸微微红了,生怕让他察觉出来我其实实在吃醋。
“那你就不三心二意了吗?你在班里跟陈浩谈恋爱,在外面却还有一个男朋友。”这句话完全出乎我的意料,但是我还是有点激动。
“他已经不是我男朋友了!”
“那,那他为什么还抓着你的手不放?每次来都抓你的手!”这话听起来醋味十足,我又产生了一种错觉,觉得吴羽宏是喜欢我的。
“他以前是我的男朋友,现在是我的好朋友,他抓我的手不行吗?他至少没有那样毫无礼貌地抱着我。”我有点失控了这句话完全是在指责他那晚抱着文静。
他也感受到了,先是一怔,然后说:“他真的不是你的男朋友吗?”这句话问的有点无力。
“不是。”我不知哪来的耐心,这样跟他解释,在陈浩面前我也没有这样的耐心。
听到这两个字之后,他的神情很怪异,有点惊喜,又有点失望。
“那……那我那次问你他是不是你男朋友,你怎么说是啊?”
“哪次?”
“排自行车的时候。”
“那次我没有说话。”
“可是你脸红了。”
“脸红又能说明什么?”
他突然一怔。然后脸上就没有了表情。
静下来,我才发现自己刚刚有点失态,表现得很激动。忽然想到他会不是觉察到我喜欢他啊,脸一下子就红了。
不知不觉中快到我家了。我让他回去,他说好。
他刚要走,又转过身来。
“陈浩的事,我……我很抱歉。”
“不关你的事。”
“明天我代你向他解释吧?”
“不用。”我说得很干脆,说完就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