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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迫降

——警告,飞船能量不足。

——飞船即将进入大气层。

——十秒后进入大气层。

——十,九,八……

萧文宇双手支在控制台上,面容憔悴,眼睛死死的盯着面前的显示屏,控制台上堆着空水瓶和速食饭盒,饭盒周围落满了烟灰,盒里的烟头更是堆积如山。他身上还穿着那件有些皱巴巴的囚服,囚服前襟上还沾着水渍,应该是喝水的时候没注意滴上去的。

这幅形象,只有在艺术家和流浪汉身上才能看得到。

萧文宇此刻正紧绷着身上的每一根神经,控制舱里那个女声机械的读着秒,撞钟似地读秒每发出一个音节,萧文宇的眼角都要随之一跳。

不难看出,他很紧张。

——零。

飞船突然猛地一晃,萧文宇脚下一个趔趄,差点一头撞到控制台上,突如其来的感官刺激随即袭来,身体好像被塞进了一个胶皮软管,骨骼脏器都挤在了一起,鼓膜胀的生疼,萧文宇的大脑一瞬间接受了从四面八方传来的感觉,又以同样的速度消失逸散。

——飞船已成功进入大气层。

萧文宇脸上的表情一下缓和了许多,只是胃里东西还在争先恐后的往外涌,脸上的轻松没有持续多久,很快又被狰狞代替。

站在萧文宇身后的是季扬,比起萧文宇,他的形象要好很多,至少不像前者那样蓬头垢面浑身异味。刚刚的冲击过后,他显然也不好受,右手扶着脑门直晃。

“也不知道其他人怎么样了。”萧文宇眼睛望向后面的客舱,刚刚的冒险举动让他有点害怕了。

“应该不会有问题吧。”季扬安慰道。

“不过说实话,我个人觉得没几个敢像你这么干的。”季扬接着说。

萧文宇嘴角微微翘了翘,他刚刚让全船十几个人全从死神刀口下走了一圈,为了节省能量,他未经询问就降低了机舱气压稳定装置的供能。不过从季扬的话中还是听出了一丝佩服之意。

“不过还好,总算是安全通……”

——警告,飞船表面温度过高。

那个生硬的机械女声突然打断了季扬的话。

“这……”季扬顿时呆住。

“操!这垃圾飞船到最后还是出了问题!”

萧文宇一拳砸在控制台上,震得光幕乱颤。

——表面材料预计两分钟后融化。

“完了……”季扬像是突然崩断的琴弦,软了下去。

萧文宇眼中也似乎隐隐透着绝望,可是他仍然没有动,眼睛仍然死死盯住显示光幕,那只捶在控制台上的手已经开始泛红。

“帮我关闭主引擎。”萧文宇似乎花了很大力气才发出的这条命令。

“你疯了!?那样的的话我们就真的自由落体了,这个星球的重力系数是安全标准的十倍有余,如果没有主引擎推进的话我们会摔成肉酱。”季扬突然从后面跳出来,声音中带着气愤,带着激动,带着绝望。

“不关闭主引擎我们拿什么减速?!难道降落伞?”

“关闭主引擎,飞船的剩余能量全部用于助推器。”萧文宇显然也急了,不等季扬反驳就已经发出了命令。

——关闭主引擎会导致降落角度和位置无法预计,确认执行?

“确认。”

控制舱里的空气似乎突然凝固了,安静的像停尸房,唯有几个指示器发出“嘀嘀……”的声音,控制舱里萧文宇和季扬屏住呼吸,四目齐聚,紧紧盯着控制光幕上显示温度的数字表,1900度,2000度,2100……

2000度!

“我靠!”一向文静的季扬也忍不住爆了句粗口。

季扬此时看萧文宇的表情好像恨不得要扑上去亲他一下,萧文宇的大脑还没缓过神,仍然眼神呆滞的看着光幕。

“后面的事交给你了,季扬。”萧文宇这才意识到自己成功了,整个人都颓败了下来,三十个小时神经紧张,就算是全宇宙最坚韧的东西,此时恐怕也要折断了,萧文宇现在只想好好的补个觉。

“知道了,什么时候要出发了我叫你。”季扬一边在操作台上指挥着飞船降落一边回头看向萧文宇。

居然睡着了,季扬看到萧文宇已经歪在椅子上打起了鼾。

原来你也有疲惫的时候啊,季扬心想。

季扬脸上挂着苦笑,注意力重新转移到面前的控制台光屏上,上面是他们的目的地。

塔米尔星,他们发现飞船燃料不足后第一时间选定了这颗矿星,资料上显示这里曾经是一颗资源星球,联邦在五年前就放弃了对这颗星球的开发,原因是这里的自然环境恶化严重,环境优化的成本过高,联邦政府开采了部分矿石后就撤离这颗星球,政府撤走的同时却留下了部分设备和工人,联邦政府对外宣称意外事故,对内……对内不需要解释。

一片荒芜的废墟中,萧文宇孤独的站在一片断壁残垣之上,这里的情景似乎曾经在哪里见过,断壁上的那些弹孔,地面上那些战车留下的辙印,脑海中记忆的片段幻灯片一般的闪过,挥之不去。

我在哪里?

萧文宇疑惑的看向四周,一个人影都没有。

“文宇。”是一个女人的声音。

“谁?!”萧文宇惊愕的回头。

那个声音有些熟悉,一个身影蓦然出现在萧文宇的身后,他看不清来人的长相,身体竟然无意识的向后退了一步,他有些害怕。

那个身影正在一点一点向他靠近,那张脸也渐渐清晰起来。

是她!

萧文宇猛地坐了起来,昏暗的光线照在脸上,身上不知道是谁给盖上了一件大衣,又看了看身下,这是飞船控制室里的沙发。

萧文宇坐起来环顾了一下这间控制室,周围没有人,季扬跑哪去了?萧文宇有点恍惚,脑子还被刚刚那个噩梦占据着。

“醒了啊,你还真能睡,天都黑了。”季扬不知道什么地方冒出来,手里端了两个杯子。

“给,咖啡。”

“情况怎么样?”萧文宇接过杯子,眼睛朝控制台的方向瞟了一眼。

“顺利降落,我叫大家先休息了一下,这一路确实够辛苦的。”季扬在萧文宇的旁边坐下,抿了一口咖啡。

“其实这一路上我也一直都在想那个问题。”萧文宇没有看季扬,自顾自的说道。

“什么问题?”

“你不是很好奇我的自信来自哪吗?”

季扬没有说话,他知道事情肯定没有那么简单。他们碰巧遇到那次爆炸,碰巧在研究所找到一艘飞船,那艘飞船又碰巧燃料不足?如果这么多事情都是碰巧,季扬认为自己也不会那么倒霉被抓进监狱。

“没错,这世上不可能有这么巧的事。整个过程我们都在玩命的跑,跑着跑着居然真的跑出来了……我感觉一定有什么人在暗地里帮咱们。”萧文宇似乎看出了季扬的想法。

“可是燃料是怎么回事?既然是设计好的,为什么不给咱们留一艘燃料充足的飞船?”季扬若有所思的摸了摸下巴。

“阴谋,肯定有阴谋,算了不想了,反正也想不出来。给他们打声招呼,咱们得出发了。”萧文宇一仰头,喝干了杯子里的咖啡。

“出发?这个时候?现在可是半夜。”

“来的时候不是已经看了这个星球的情况了么,大面积沙化,我可不想顶着烈日在沙漠里赶路。”萧文宇的表情有些不耐烦。

自卑感在季扬心中油然而生,好歹自己曾经也是皇家理工学院的高材生,怎么跟这个家伙在一起的时候总是感觉思路跟不上。

一个小时后。

“三个人为一组,检查好自己的防护铠,行李带好,我们就这点财产,走的时候跟紧了,要是跟丢了可没人管你!”季扬没好气的给众人交待着注意事项,他刚刚跟萧文宇吵了一架,原因是萧文宇坚持不穿防护铠穿越沙漠。

“我们这一去还不知道会在这个鬼地方呆多久,也许几天,也许几个月,甚至有可能这辈子就在这过了!你打算防护铠穿到棺材里去!?”

萧文宇刚刚的话还在季扬的脑子里徘徊萦绕,这句话像一把钢锥,狠狠地插在季扬心里的某个地方。

随着气动舱门的缓缓关闭,光线也慢慢暗了下来,塔米尔星没有卫星,除了天空中寥寥无几的几颗星星,就再无任何自然光源,夜幕下的塔米尔星就像一颗蛰伏在海洋深处的珍珠,被厚重的黑暗紧紧包裹着,没有风,没有光,仿佛一切都是虚妄的。

借着防护铠上的探照灯,他们开始赶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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