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前,有个女人传话说楚朝阳找他救命,让他立刻随她去帝都。当时他是很不愿意回来的,他觉得朝阳是在故意找他麻烦。因为他爹在帝都,真的要救命,肯定会直接找他爹了,根本不用千里迢迢的把他叫回来。可爹娘跟他说过,笑儿有需要帮助的时候,他得无条件帮她,所以虽然不情愿,他还是听话的回来了。可当他看到朝阳的惨状后,他明白了她为什么不直接找他爹了。
朝阳去闯江湖时,他才六岁,他记得有个笑儿姐姐,但对她的印象并不深,自然也就没什么感情。即使是这样,但他看到朝阳躺在床上,右手、半边脸和眼睛上都裹着纱布时,他都有种想杀人的冲动了。他不敢想像,他爹他们看到这样子的朝阳会干出什么事来?
“行歌?”笑笑说行歌来了,但半天都没见他出声音,朝阳担心他是不是怕她的狼狈样给吓到了。
行歌立刻坐到床边,握起朝阳的手,努力保持镇定而又平静的声音,“我在这,你怎么会伤得这般惨?”
朝阳自我调侃道:“心地太善良了,就给人暗算的机会了。”
行歌没心情跟她说冷笑话,他认真的问道:“你打算瞒着我爹他们吗?”
“伤我的人应该是宫里的人,而且不止一路人马,虽不确定到底是谁,但可以肯定的是他们背后的势力不可小觑。你觉得羽哥哥他们看到我这个样子会怎么做?”朝阳的声音很无奈,她不是圣人,被人伤成这个样子,她也想报仇。但如果代价是让这个好不容易太平的天下再动荡不安的话,她只能心平气和把这次的伤害当成一场意外了。
行歌眼神幽暗,他明白朝阳的意思,但他绝不能饶恕那些人。他开始考虑入朝为官,然后花个几年时间慢慢的跟他们玩!
原本站在床边看着他们两个的笑笑情不自禁的退了两步。这个少年的眼神深不可测,让她觉得可怕。
太久的沉默,让看不见的朝阳感到不安,她握紧行歌的手,问道:“行歌,怎么不说话?”
行歌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问道:“能看下你的伤口吗?”
“嗯!刚好胸前的伤口要换药了。”朝阳说这话时声音很小。她虽然有点大大咧咧的,但半裸着上身让人上药,还是会觉得别扭的。
她身上盖着薄被,看不到哪里伤了,他又不好意思直接掀开被子看看,只得问道:“胸口也受伤了吗?”
朝阳没多做说明,只是叫了声“笑笑”。
笑笑立刻了然的掀开半边被子,让行歌可以看到受伤的地方,然后便出去了。她想,她可以去把皇甫溪叫来,让他和龙行歌一起研究研究,说不定朝阳的眼睛还有希望了。
行歌倒抽了口气,过了好半天,才压抑的开口道:“笑儿姐,被人暗算的时候,为什么不放焰火?你不知道你这样会死的吗?”
“可我现在还活着!但如果当时我放了焰火,这个帝都会被血洗的!你希望看到这样吗?”这个焰火不但六王认识,还有月色的旧部下也知道,那些人曾经都是些亡命之徒,后来并没有在朝为官,他们认的主子只有月色。要是看到她当时的样子,绝对会愤怒的把当时在场的人全都杀光。
行歌不说话了,他沉默的从药箱里拿出一瓶自家研制的金创药,小心翼翼的为她上药。胸前的药上好后,接着又拆开右手的纱布上药。当拆到脸上的纱布时,他的手都颤抖了,他几乎咬牙切齿的问道:“你知道你的脸毁到什么程度吗?”
朝阳从醒过来就看不见,也没有刻意去摸过脸,她虽知道脸被划伤了,却不知道严不严重。如今听行歌的声音,怕是伤口又长又深吧?
她故作不在意的笑道:“我娘以前脸上被擎雷刻上‘贱妓’两个字,都能笑着接受,我不过是脸上多了条疤,没什么了不起的。”
行歌被朝阳风轻云淡的样子气得冒出了句孩子气的话:“你肯定嫁不出去的!”
朝阳皮皮的回道:“放心,就算嫁不出去也不会赖上你的!你笑儿姐我就算又丑又瞎,还是会有人抢着的。”
行歌彻底无语了,原本压抑在心里的怒气也消散了不少。他想,他有点明白了他爹娘他们为什么会这么疼笑儿了。
朝阳感觉到行歌怒气消了,便把眼睛的情况详细的告诉了他。
正当行歌拆开眼睛上裹着药的纱布时,皇甫溪正好赶来。他皱了皱眉,但并没多说什么。
行歌没有注意到皇甫溪,他检查了朝阳的眼睛,又闻了闻裹在纱布里的药。说道:“这药对你的眼睛确实有帮助,但你的眼睛是眼珠和眼角膜被石灰粉伤到,只这么隔着纱布外敷的话,效果不大。”
“不知小公子可有更有效的办法?”皇甫溪已经站到了行歌旁边。
行歌没有回答他,而是一边对他行了个大礼一边说道:“是这位大哥救了朝阳姐吧?行歌在此感谢你的救命之恩!”
“听说你是莲花公子的传人,那医术一定了得。你要真感激我的话,就让我见识一下你精湛的医术吧!”
皇甫溪是医痴,他从小就崇拜着莲花公子。现在有机会见识莲花公子的传人的医术,他既有了学习之心,也有了比较之心。
行歌是多聪明的人,一听皇甫溪那话,就知道他的心思,他很客气的微笑道:“你要是想医术更进一步的话,你过段时间可以去找我爹,你救了朝阳姐,我爹会破例收你为徒弟的。”
皇甫溪一向平静的脸上出现狂喜的表情,他激动的问道:“你爹真的会收我为徒吗?”
“嗯!不过要等朝阳姐伤好之后,让她向我爹引荐你。”为避免皇甫溪冒冒失失跑去找他爹,让他爹知道朝阳受伤的消息,他特别强调要等朝阳伤好后。
“我明白!”他知道朝阳现在不愿意让莲花公子知道她受伤的消息,他不会这么不明就理的。
他两人讲了半天都没听到朝阳的声音,皇甫溪觉得奇怪,小声的叫了声“朝阳姐”,却没有人应。他直觉的按了她的颈脉,发现她只是睡着了,才松了口气。
他走到桌边,拿起笔开始写药方。皇甫溪走到他旁边,看着他写。直到他写完时,皇甫溪的表情从惊讶到佩服。
为了怕吵到朝阳,行歌开完药方,又从药箱里拿出自己炼制的药香点上后,就和皇甫溪、笑笑一起出来了。他把三张药方都交给笑笑,让她在明早之前找齐上面的药材。
行歌跟着丫环到他晚上住的房间后,立刻从包袱里拿出一药草大全。朝阳的眼睛他并不是有十分的把握,他想看看能不能再找一些治眼睛的药草。夜半时分,眼睛有些酸涩,他揉着眼睛,无意看了窗外一眼,然后整个人僵住了。
窗外站着一个女子,因为太黑,看不清脸,只隐约看到她穿着一身红衣,还有一头雪白的发。
行歌很快回过神,不悦的问道:“半夜三更装神弄鬼的,你想干什么?”
那红衣女子轻巧的跳窗进去,慢慢的走向他,然后很自然的坐到他对面。
面前的女子长得很普通,有些眼熟,却记不起在哪里见过。看她这么淡定的态度,也不像是来找麻烦的。
他非常有礼貌的问道:“不知这位姐姐这么晚来找我有何事?”
那女子没有回答,反而问道:“笑、朝阳的眼睛和脸能治得好吗?”
行歌知道这人是为朝阳而来,却不知道是关心还是别有企图,便问道“姐姐是朝阳姐的朋友吗?”
“我是月色。”月色知道不表明身份,龙行歌是不会老实告诉她朝阳的情况的。
“月……姨!”行歌瞪大了眼睛,然后总算想起为什么会觉得她眼熟了。他在浔城时见过她一面,也在朝阳那看过她的画像,只是她长得太平凡,让他一时想不起来。
月色此刻没有寒喧的心情,直接问道:“现在能告诉我朝阳的情况怎么样了吗?”
“右手的伤几天就能好,胸前的伤最快也要三个月才能养好,脸上的伤划得太深,要想不留下疤,光凭药是不行的,我会想其他办法。至于眼睛,我不好说。”行歌越说越小声,面对这传说中狠辣无情的杀神女将,他真怕她会把气撒到他身上。
月色沉默了一会,才说道:“不要跟任何人说见过我。”
说完就起身要走,行歌出于直觉的拉住她,看到她看着他,又连忙放开手。然后不知从哪来的勇气,带着怒气的斥责道:“朝阳姐一直都在找你,她现在都这样了,你都不去看看她吗?”
月色叹了口气,问道:“你看着我,就不觉得哪里奇怪吗?”
看行歌一脸疑惑的表情,她拉起他的手放在自己的手脉上。
行歌先是不解,可搭上她的脉后,他脸上出现不敢置信的表情。
月色笑道:“我的样子跟十五年前一模一样,我的心跳和脉博比平常人慢几倍都不止,还有……”她停顿了一下,拿起桌上的茶杯敲碎,然后拿着一大半碎片,往手上一划,血过了一会儿才慢慢的流出来,可还没流几滴,那伤口竟然慢慢的愈合了。
在行歌目瞪口呆之时,她继续说道:“我甚至不会受伤。不老不会受伤,也许也不会死,你觉得这样子还算是人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