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此一战,刘儿的声名渐渐传递开来,这让密切注视刘儿行动的人都唏嘘不已。太后也因此而十分高兴,心中的石头算是落了一半,而晏间则不温不火的看着远方,心里不知盘算着什么。
此时刘儿在自己的王宫内批阅奏折,他圈了一方土地让那一万百姓在那里修建房屋,并将田地分给他们,现在是四月中旬,正好还赶得上春耕插秧,一切都有条不紊的进行着。
想到这里刘儿不禁有些沾沾自喜,他觉得老天爷还是眷顾他们刘家的,并且对自己的未来十分有信心。
贾全那边刘儿已经去拜访过了,当面对他千恩万谢,两人把酒言欢、无话不谈,颇有忘年之交的意思。而且刘儿心中十分佩服这贾全,虽为商人,却能以商道的那一套来分析天下局势,并且分析得十分在理。
说什么“弃车保帅”就如同商道里的“舍小钱谋大钱”,“明修栈道,暗度陈仓”就如同常人所说的“挂羊头卖狗肉”。刘儿听后十分感兴趣,不知不觉两人就说了一整夜。
这贾全在瞿正的眼里看来也是个十分了得的人物,富商资助王侯贵人的事情并不少见,那也是为了谋求自己的利益。但刘儿当时已是危急存亡之时,生死两可之际,他竟能当机立断为刘儿雪中送炭,这气魄、眼光和拿捏时机的手段瞿正还是十分佩服的。
而且瞿正听了他对天下局势的三言两语,虽然语言不同,但表达的意思还真不偏不倚,十分准确。在瞿正眼里,这贾全和那芮汲一样,都是上天赐给刘儿的福将,自古伟大的帝王除了本事大以外还需要强大的气运,如今看来这刘儿的气运绝不会弱。
想到刘儿竟然有可能成为匡扶社稷的关键,瞿正突然觉得自己任重而道远,刘家对他瞿家不薄,他有心要将自己的这把老骨头奉献给刘家。既然刘儿成器,又是自己的学生,那自己就将这刘儿看做是自己一生侍奉的君主吧。
许昌之地的故事就暂时告一段落,如今回到那寿春多水之地。
伯劳的伤已经养了七七八八,他们马上就踏上了去江东的行程,只是在去之前,还得去确认一下锦鼠那边的问题。
吴晴回想起那天的情形,认为那小女孩定是看到锦鼠半死的惨样误认为自己和伯劳是残害锦鼠的坏人而下了杀手。如此说来,那小女孩和一定和锦鼠有非同寻常的关系。
找了小半天,终于找到了那处小竹屋。
仍是那般清新沁人,似与世隔绝,纤尘不染,伯劳曾流淌在这里的血也已找不到踪迹。
在吴晴准备走进竹屋时,另一旁却出了动静。转睛一看,这不就是吴晴要找的锦鼠吗?锦鼠用发愣的眼神盯着吴晴,吴晴用奇怪的神色看着锦鼠。而伯劳却用十分可怜的眼神看着锦鼠,而后无奈地摇了摇头,伯劳很清楚眼前这只臭老鼠,马上就会变成一只死老鼠了。
待两人整整对视了五息的时间后。锦鼠终于回过神来,立刻双腿下跪,口中带着哭腔就要向吴晴讨罪。
“大人…小的该…”锦鼠想说自己该死,可“死”字还没说出口就被吴晴一腿扫得飞出了两三米。
若换做平常人毫无防备的受了这一腿,定是赖在地上不起,抱胸痛哼。可这锦鼠几乎在倒下的那一刻就立马勉强稳住自己的身形,重新跪在地上。
“小的…”这次仍然是话没说完,便又被吴晴狠狠的踢飞了。老鼠也仍然是在身上力道消失的那一刻就立马稳住身体再次跪在地上,但是身体却在剧烈的颤动,口齿之间流出了一滩鲜红。锦鼠抬起头来,泪水混杂着血水,呼吸都显得很困难了,可他任然鼓着一口气,就为了要将心中的歉意传达给吴晴。
“小的该死…大人施舍…众多钱财…予小人,而小人…竟然…差点害死小姐,让小姐身受重伤,还连累大人被官兵追捕,小的纵有万死也难咎其辞!!!请大人一定不要饶恕小人!!!”说完就将身体完全趴在地上,仿佛一只视死如归的羔羊在等待屠刀落下的那一刻。
这只臭老鼠明明就已经长得很难看了,如今这凄惨的哭相更是让人觉得惨不忍睹。但这丑陋当中的珍贵,却是让人看得真真切切。但即便如此,吴晴仍然丝毫没有放过他的意思,不停地修理着锦鼠。
自始至终,伯劳的眼眸都始终停留在吴晴的脸上,她没有劝阻吴晴的意思,她明白吴晴这么做的理由,自己也曾多次受过这样的试炼,虽然这试炼里也有吴晴愤恨的宣泄,但他从来没在这上面做错过一次。
只是令伯劳想不明白的是,神灵究竟是用怎样的手段竟能塑造出吴晴这样的一个人,让极度的残忍和慈悲集于一人之身,而他的身心亦被这两种如同不容的冰火般的情感不停撕裂着。
“你认为我是因为这些才和你算账的吗?”吴晴咆哮到,似乎已然愤怒到了疯狂的边缘。“伯劳被刺伤是她自己的大意,死了都是她自己活该!但是!但是!你惹我想杀你的原因却是另外一个。”
锦鼠听到这里,惊讶地抬起头来看着吴晴,但马上又低下头去,因为他实在是不敢面对吴晴那愤怒得可怕的表情。
“小的并不理解大人的意思。”锦鼠现在真的感到困惑和惊讶,不是这样的话还能是哪样,人不会为这样的事情生气难道这里面还有什么更大的事情吗,自己真的十分不理解?
吴晴看着这只臭老鼠心中怒火中烧,对着这老鼠的咆哮就像一头老虎对着一只老鼠咆哮一般,一把拎起老鼠的衣领吼道:
“我真正痛恨你的地方,是你那擅做主张要为我献出生命的蠢虫主张!”
“我问你,你是否听到了我对你说过的,叫你在保住性命的前提下不要泄露我和伯劳。”
“你真的不懂这句话是什么意思吗?为什么要这样廉价的丢掉性命!”
“我!!!最讨厌的就是你这种不珍惜生命、自以为是的蠢虫了!”吴晴的这一吼似乎要将他生命中所有的力量都吼了出来。
“!!!!!!!!!!!!!!!”
这是一种什么感觉?锦鼠全身上下都十分的难受,感觉有什么东西要从内心里冲出来一样。
这是一种逆的感觉,是一场颠覆,是从一个世界迈向另一个世界的脚步。
吴晴让锦鼠看到了他以前的世界不曾看到过的东西。
锦鼠看着吴晴,已然说不出话。眼眶里的泪水就像泉水一般的往外涌。锦鼠觉得自己一定是疯掉了,因为即使吴晴让他了解到了,他也丝毫不能理解吴晴想法,这个世界上真的有这样的人吗?直面自己的内心,视生命为最宝贵的东西。不,或许世界本来就是如此,生命本来就是这个世界一切的基石,是人们擅做主张给太多东西赋予了比生命更高的地位。
其实自己也注意到了吧,每一个人在生活中都不断的在捏造比生命更高贵的东西,友情、亲情、正义、公平,号召自己和他人为弱小而献身,为恩情而献身,为大义而献身。但是真正到了那个关头,能这样做到的人,万中无一。
世界被颠覆的感觉还差一丝就完全转变了,但锦鼠心中还有一问,就算生命是最珍贵的,难道赋予亲情、友情、公平、正义更高的地位有错吗?那样的世界如果最后终于存在了,不是一个极度美好的世界吗?我为了你的恩情甘愿去死,真的有错吗?
如果吴晴是正确的话,那他一定能回答自己最后的疑问吧。
吴晴给他的那些钱,对他来说真的十分重要。
锦鼠颤抖着身子,痛哭流涕地趴在地上对着吴晴说道。
“大人给的钱,足够小的妹妹富足一生,从那一刻起,小的就已经决心为大人付出生命。小的之前说自己是孤儿也无可奈何,我和妹妹两人相依为命,平日里我在外干活顾不上他,若是被劫匪宵小盯上了定要害她,所以小人从来不对外面的人提起妹妹。小的早年在北方漂泊,五年前听说寿春闹了瘟疫,想回来看看,但是小的身上没钱,中途耽搁了很久,花了一年的时间才回到这里,当时这里的人几乎都死了大半,城也快荒了,家里的亲人都死了,妹妹几乎是从死人堆里拉出来的。后来日子正常了,有天在我出去干活的时候,有几个外地的流氓欺辱她,我虽及时赶到阻止,自己却也被打得将死,从那以后小妹她就有些变了,这片竹林也因此而生。小的没能耐孝敬父母,小妹就是我的全部,所以小的对大人十分感恩戴德,不愿出卖大人,如此我真的有错吗?”
伯劳听到此处也有些动容了,眼眶里含着些泪沫。这次冒死救下他也算值了,如此一个有情有义之人,看他穿得破破烂烂而那个小女孩却衣冠得体就知道他说的并非虚言。自己的心其实早就软下来了,只是吴晴那里却还是一副怒火中烧的样子,这个人是不会心软的吗?还是说这就是他心最软的样子呢?还是说什么是硬,什么是软,这个世界上的人其实根本就分不清楚呢?
“那点点银子就想出卖这么可贵的生命吗?”吴晴一脚将锦鼠的头狠狠踩在地上。“那么如果我说我会保她荣华富贵,保她免受兵乱危害,将来还会给她许个好人家,这些事情我都要做。我问你,若如此,你还想用什么东西来回报我?”
听到这句话的锦鼠身心一震,这次的他是真的说不出任何话了。因为他确实拿不出比生命更可贵的东西来回报吴晴,如同吴晴所言,他的生命都已经卖给那些银子了,如今已经一无所有,只剩下无力的泪水在眼眶滚滚而下……
吴晴和伯劳离开了这里,离开了寿春向着江东寻找蒋仁山,两人的倩影在阳光下多么生动鲜活,只是在他们的身后多了一个有些佝偻的身影,这个影子看似有些无精打采,但他的眼光中却散发出了强烈的精光,这是强大的生命才能拥有的目光,而这个人已经下定决心要用自己一生的全部去追随前方那位帮他塑造这种生命的男子。
“人情世故乃生命之内容,亦为生命之意义。”
——《忘世录》?第二言
“亲情、友情、孝顺、正义、公平等一切皆为生命之衍生,自然于生命更低。”
——《忘世录》?第三言
“以死报恩是罪行,死是没有价值的,以死报恩,如同以空易物。”
——《忘世录》?第四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