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个人走在小巷中,一步一步,好像是踮着脚步,走的异常小心,生怕惊动了什么,小巷旁边有一只野猫撞倒了垃圾桶,偷偷地躲在角落,鬼鬼祟祟地盯着我看。
我抬起头,直到脖子僵硬,眼睛发疼还是没能低下头。天上有一颗,两颗,三颗星星。我独自一个人默默地念着。
低下头的瞬间,发现了路灯下被拉长的高大的身影,越拉越长,我知道那是乔以远,他一言不发只是紧跟着我,从小巷走到了大街,直到最后走到我家的楼下。
我停下脚步,终于忍不住地回过头,抬起头看着他:“跟着一路,你不累吗?”
他站在忽闪忽暗的路灯下,一会儿印着他棱角清晰的侧脸,一会儿他整个人置身于黑暗中,让人看不清。
“我担心你一个人回家不安全。”他的声音微微沙哑,有着浓浓的鼻音,低沉却还是好听的。
我叹了一口气,暗自觉得好笑,说:“我会有什么不安全的?”
“什么?”他不解地问道。
“我就是个贼,和他们一样,不是好人。”我淡定自若地说。
那盏路灯已依旧一会儿亮,一会儿暗,他朝着我走了几步,眼神很专注。有风袭来,把乱发卷起,整个人显得很舒适。他轻声地问:“林小安,你是不是很难过?”
“什么?”我迟疑了会儿,疑惑道。
“如果,如果,离开的人是我,你会不会像现在一样难过?”乔以远突然问道。
我怔怔地看着他,那双如星般的眼眸入神地盯着我看。我没有说话,只有我知道,我是难过的,而难过的却不是失去了爱的人,而是我失去了原谅一个人的机会。
乔以远的唇边渐渐地蔓延开来一抹笑意,他突然笑了:“那你还是不要难过好了。为了我难过好像挺不值得的。”
我也轻笑一声,说:“我真的没事,你还是回家陪陪乔老爷子,他可能一时半会儿还是无法接受这件事。”
他点点头,喉结动了动,说:“你也早点睡,今天累了吧。”
我也点点头,呆呆地盯着他看,直到他的手机响了起来,我才回过神,他看了看手机的显示屏上的名字,有些迟疑,并没有一下子就接了起来。
我低着头,顿了顿,我笑道:“接吧,我要回家了。”
话毕,我就转过身,听到他接起电话,轻声地喊着:“悠然,什么事?”
我沿着一盏又一盏的路灯往家里走去,深深的夜幕里,似乎唯有这些路灯能稍稍地暖一暖心怀。
几天后,乔以辰的送葬仪式在教堂里举办,为了防止记者探出一些消息或者闻出些气息,打扰了本该有的平静,参加的人很少,都只是乔家的亲戚和几位好友。我坐在教堂很后面的椅子,听着牧师在讲道。乔老爷子大病初愈,本来身体就不够好,加上乔以辰突然离世的打击,整个人垮了许多,好像一夜就苍老了。
仪式到了一半,向松也来了,他穿着一身黑色西装,手上还捧着一束白色的花,静静地坐在我的身旁。
我看着前方,低声地问道:“你怎么来了?”
“我也想送他一程。”他平静地说。
我不再吭声,拉低了黑色的帽檐,他又说:“人真的很奇怪,原来觉得什么都不能原谅,到了最后,才觉得那些又有什么重要,过去总是能够过去。”
那些又有什么重要,过去总是能够过去。
我还是没有吭声,直到仪式结束,乔以辰下葬,乔然然都没有出现。她和乔以辰一块长大,这二十多年,她处心积虑就想得到乔以辰,最后乔以辰什么话也没留下,就这样走了,我想她肯定没有办法接受。
葬礼结束后,我戴起黑色的帽子,就要离开的瞬间,乔以远叫住了我。
我回头看了看他,几天不见他整个人显得很憔悴,好像几日几夜没有睡一般,黑眼圈又黑又重。
“你还好吧?”看到他这个样子,我关心地问道。
发生了这么多事情,他已经不善于言笑,偶尔抿着嘴笑的时候,就能感觉他的笑容显得很勉强,好像是艰难挤出了那么一点,少的可怜。
他的脸上微微挤出了点笑意:“没事,只是这几天没有睡好。”
我微微颔首,我望了望站在坟墓前不肯离开的乔老爷子,他一个佝偻着背,本来就瘦弱的身子,更显得弱不禁风了。
“你要好好安慰乔老爷子,好好照顾他。”我突然说。
“我会的,你放心。”乔以远顿了顿,也说,“你也要好好照顾自己。”
我愣了一会儿,久久地凝望着他,许久,才短短地说:“你也是。”
没想到有一天,我们只能这么礼貌的寒暄,迟疑了一会儿,他笑了笑,说:“乔老爷子还是想把他的股份转给你,你什么时候有空,来乔氏集团办个手续。”
“我不会接受乔氏集团的股份的。”我信誓当当地说。
“为什么?”他疑惑道。
“本来就不属于我的东西,那些股份是你们乔家的。而且我不想再和乔家有任何的关系。”后面一句话显得有些绝情,乔以远嘴张了张,最后欲言又止,还是什么也没说。
“你应该接受的。”乔以远又劝说道。
“你不觉得你很奇怪吗?如果我接受了乔老爷子的股份,我就是乔氏集团最大的股东,可是动摇了你在乔氏集团的位置。”我笑了笑,打趣道。
他也轻笑一声:“我本来就不该是乔氏集团最好的继承人。”
他的神情显得很是惆怅,我突然想起那晚他问我,如果离开的人是他,我会不会一样的难过,心里突然有些难受。
两人呆呆地对望了许久,一声不吭。直到背后有人轻声叫了句:“以远。”他才转过头,那人是夏悠然,身着一身黑色的套裙,走到我对面的时候,泰然自若地挽起了乔以远的手,两人站在我的面前的时候,我突然觉得他们才是真正的一对,姿势,神态,动作都那么的相配,而我宛若一个局外人一般呆呆地站在一旁。
“老夫人刚刚叫你过去。”夏悠然对着乔以远说。
他点点头,又似有深意地回望了我一眼,才离开了。夏悠然目光久久地没有离开乔以远的背影,直到消失在视线里,她才转过身,不知道从哪里掏出了一个盒子递给我,说:“给你的。”
我疑惑地抬起头看了看她,才打开盒子,盒子里正是乔以辰送给我的那条星型的项链,后面,我还给了乔以辰,这会儿怎么到了夏悠然的手上。
她看出了我的疑惑,慢慢地解释道:“乔然然找过我,她说以辰还是希望你能够接受这条项链。”
我点点头,收好了项链,辗转了这么多回,这条项链终于回到了手中,我显得别有一番感慨。
“你有什么打算?”夏悠然接着问道。
“我能有什么打算?”我微叹了口气,反问道。
“你会回伦敦吗?”她又问道。
“不知道。”我闷闷地回道。
“看的出来,你望着阿远的眼神里都是满满的爱意。”夏悠然突然说。
我显得有些紧张,急于解释些什么,夏悠然却突然说:“经历了这么多,我突然发现他对我太重要了,如果有一天他消失在我的视线里,我会害怕,会不安,会恐慌。”
我静静地望着夏悠然,我不懂她为什么突然对着我说这么大段的话,或者话里带着些含义我不能够明白。我问道:“我不明白的意思。”
她低着头,似乎有点为难,半天才开口说:“我始终觉得你在伦敦能够生活的更好,曾经你就是在那里找了一份适合你的工作,我想那里的生活会更适合你。难道你不这样觉得吗?”
话里带着的深深的含义,我终于能够体会,她费劲苦心只是不希望我呆在这座城市,不希望我还徘徊在乔以远的身边。不希望我靠乔以远太过于近。而这些我都能够理解,我突然笑了笑,说:“好,我也觉得这里的生活不太适合我。”
“对不起。我已经没了信心”她突然轻声说。
我背过身,没有说话。她又说:“林小安,对不起,对不起,请你原谅我的自私,因为,因为现在我不能失去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