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潘义看见彭啸的脸色难看的很，就说：“没事，这点钱对于何某还承受的起。”
彭啸突然发起火来，他一声暴喝：“有钱了不起吗？！你是长史，我走得时候跟你说什么了？我让你看着他，你就这么看着他？当兵的天天行军点卯，一旦开仗都不知道还能不能回来，图什么？还不就是为了这点饷？”
“这事不能完全怪何长史，要不是何长史用自己的钱给弟兄们添了衣服，可能现在弟兄们还是夏天那一身。”冯立插话进来，他的话说出了何潘义的委屈，他感激地冲着冯立点了点头。
彭啸气得咬牙，“他用那些钱做什么了？”
“听说是赌了。”冯立回答。
彭啸慢慢地冷静了下来，“行了，我知道了，我明天就回晋阳，你那？冯立，跟我一起回去？”
冯立摇了摇头，“不好再回去了，这边太子已经给我封了职，我……”冯立忽然顿住了，没有继续说下去，端起酒碗又是一碗酒。
“好，你就呆在太子府，反正都是李家，跟谁都一样。不说这些了，能在京城遇上，不容易，咱们喝酒！”彭啸端起一碗酒，看着冯、何二人，何潘义算是松了口气，忙不迭地端起了酒，冯立已经先干为敬了。
彭啸又倒了一碗酒，刚端起酒碗，就听见外边有人在喊：“彭司马，彭司马！”
彭啸几乎不用看，也知道是张勇来了。
这家伙经过彭啸的介绍，认识了冯、何二人，立即就开始殷勤地张罗起来，“来来，吃，吃，这是京城里最好的肘子，别客气，吃。”听那口气，好像请人的是他一样。
彭啸看着张勇没皮没脸的样子，“你怎么来了？”
“老袁去兵营找我去了，说你有什么……？”
“牢狱之灾？”
“对对，是牢狱之灾，他说你一定不会相信，所以就让我来跟着你。来来，两位，初次见面，喝一个，来。”张勇已经完全的进入了角色，拉了个比彭啸还大的架子，跟冯立他们满满地干了一碗。
彭啸心里还是感动地，老袁就是袁天罡，他生怕彭啸出事就去找张勇，嘱咐张勇寸步不离彭啸。
可袁天罡实在是找错了人，彭啸只是不相信袁天罡的话，而张勇则是干脆把袁天罡说过什么彻底地忘了，那家伙喝地大醉……
已经宵禁了，街上没人，彭啸拖着烂醉如泥的张勇在回客店的路上，一个要保护别人的人被人照顾着。
在快到一个巷口的时候，彭啸忽然听见几个汉子肆无忌惮的淫笑声和一个女子的呼救声，他喝得也有些多，他拖着张勇向着声音传来的方向走了过去。
一个醉醺醺的汉子正在揪扯着一个姑娘的衣服，那姑娘惊恐地哀求着，哭叫着。后边站着几个同样醉醺醺的汉子正在嬉笑着旁观。那姑娘死命地挣扎着挣脱了那汉子的手，她慌乱地想跑，但是脚下一绊，一头碰到了对面的墙上。很不巧，那墙上有一块凸起的石头尖，鲜血溅得到处都是。
那几条汉子似乎还没有意识到那姑娘已经死了，其中一个还在淫笑着，他走了过去，“跑啊，再跑啊。”可忽然间，他的酒有些醒了，“爷……不好了，这姑娘好像……好像死了……”
那个动手拉扯姑娘的大汉丝毫不以为意，“死了？死就死了，咱们再找一个。”
他错了，他们再也没有再找一个的机会了。
彭啸飞起一脚，把一个汉子踢得撞在了墙上又弹了回来，彭啸又是一个膝顶，那汉子顿时软的像一滩烂泥。剩下的几个发现了彭啸，扑了过来，彭啸狠狠的一拳打在一个汉子的下巴上，那汉子合上的牙关咬掉了自己的半截舌头，疼得昏了过去。
一个汉子打中了彭啸的脸，彭啸被打得有些晕，但他还是抓住了另外一个汉子踹过来的脚，狠狠地一拧，那汉子的脚后跟就向前了，他杀猪一样的惨叫着摔倒在地上。打中彭啸脸的那个汉子被吓傻了，彭啸一脚踢在他脸上，骨头碎裂的声音让人发毛。
就剩下想**姑娘的那个汉子了，那家伙现在已经酒醒了，完全的醒了，他的两条腿哆嗦着，裤子湿了一大片，他被吓尿了。
彭啸走向那汉子，那汉子涕泪横流，“大爷饶命，我不是故意的，我是尹妃的哥哥，我是……”
如果彭啸清醒着，可能会考虑一下他所说的话，但是现在，绝不！彭啸的拳头打在那汉子的脸上，一下，两下……
如果从后世的角度来看，这时的彭啸像极了一个拳击手，从容不迫地击打着那汉子的脸，虽然现在看来，那已经不能被叫作“脸”了。
彭啸仍在打着，不肯停手，他放弃了让那汉子立住身子的努力，任由那汉子倒在地上，然后骑在他身上，一拳，又是一拳……直到巡夜的金吾卫赶过来，把彭啸从那具尸体上拉下来，七手八脚地捆成一团。
那个脚后跟向前的汉子声嘶力竭地喊着：“就是他，他杀了尹妃的哥哥，尹妃的哥哥……”
彭啸被带走了，带走他的金吾卫并没有发现转过巷子的角落里有个黑影动了一下，那是烂醉如泥的张勇。
彭啸的案子一时间轰动了京城。
一个战场归来的年轻军官，一个立下战功的年轻军官，因为酒后和当朝国舅发生了争执，竟然杀了国舅，另外还有四个重伤。这是来自朝廷的说法。这个说法中隐去了那个惨死的姑娘。
事实的真相是尹妃的哥哥尹成雄酒后乱性，想要**那个姑娘，却被彭啸遇上了，那姑娘的惨死引发了彭啸的杀心。
而民间对于这个极富有渲染力的故事有很多个版本，其中的一个是这个军官是因为和国舅争夺一个女人引发了矛盾，继而痛下杀手。看来民间的创意真是无限。
大理寺的判决下得很快，“十天后，斩！”。因为都没有审，或者说没有什么好审的，判决的依据是“恃功妄为，杀害国戚。”不知是出于哪位高人之手，这案子中所有的前因都被恃功两个字掩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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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里是关押重刑犯的地方，也就是民间所谓的“天牢”。这里一般来说，只关押两种人，罪大恶极的，还有谋反篡逆的。隋炀帝杨广在位的时候，这里总是人满为患。唐朝建立了之后，李渊大赦了一批，差一点就空了。但随着征战平叛，这里的犯人又开始多了起来。
张牢头当了十几年的牢头，是个跨“朝代”的牢头。十几年的“牢狱”生活让他头发变得花白，脸上的皱纹多的吓人，还不到五十的人看上去像是六十多岁了。
张牢头此刻正站在天牢的门里，随着身后的大门发出吱吱呀呀的令人牙酸的声音，终于关上了。虽然他在这里已经十几年了，但对这个地方还是有些畏惧，那厚重的大门似乎把光线和希望一同关在门外了。
张牢头看了看昏暗而悠长的甬道，定了定神，才迈步向前去。
在这里你可以清楚地分辨出哪些犯人是待刑的，哪些犯人是待审的。等待行刑的那些犯人都是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因为已经判了，只等着行刑了。既然伸脖子也是一刀，缩脖子也是一刀，那何不让自己痛快一些。相比起候审的那些犯人的死气活样，他们堪称活力四射了。
如果说世上最痛苦的事情就是等待，那么等待审判则让痛苦变得更加痛苦，尤其是那些审了又审的犯人，它让一个人知道原来人在绝望的时候还是可以更加绝望的。
张牢头要沿着甬道一路走到牢房的尽头，路上一个犯人喊住了他，伸出一只碗来，“牢头儿，怎么你家的石头里还有米？”
张牢头愣了一下，然后才反应过来，他是在抱怨他的糙米里边有石子儿，“吃点吧，对你的嗉子有好处。”
那犯人就叫起来，“你才是鸡那……”
一路跟犯人们逗着嘴，一路向前走。张牢头从不像其他的狱卒一样虐待犯人。他是个懂得感恩的人，知道拿自己跟这里的倒霉家伙们进行对比，相比这里的犯人，他的平淡生活就是神仙一般的逍遥了。
张牢头在最后一间牢房的门口停下，这里是天牢的最末端了，他看了看不远处，两个狱卒正在因为无聊而闲聊。
“彭啸，这是你的饭。”
彭啸身上带着枷锁，脚下带着脚镣，叮呤当啷地走了过来，一脸的悻悻。
张牢头把饭顺着送饭口递过去，用只有他们两个才能听见的声音说：“你的朋友让我告诉你，他们准备劫法场。”
“什么？！”彭啸有些失惊，他随即反应了过来，张牢头所说的“他们”是张勇和那些蒙古骑兵们，“不行，绝对不行！你告诉他们，就他们这点人，不可能成功。即便能救下我连朱雀大街都到不了，就得被满城的金吾卫灭了。不为他们自己，也为他们的老人孩子想想。如果他们非要硬来，那我就在牢里执刑。”
张牢头看了看那张有些清瘦的脸，心里叹了口气，他已经知道了这个案子的前因后果。他认为眼前的这个年青人不该死，但又能怎么样？他得罪了最最不能得罪的人。
张牢头把所有的东西都递了过去，“嗯，知道了，我会把你的话带给你的朋友。有什么需要的，就让狱卒通知我，这一阵子都是我当值。”
彭啸冲着张牢头点了点头，道了声多谢，就叮呤当啷地回去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