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放鸣眉头紧锁,烟屁股在焦黄的指尖里都快被夹扁了,烟熏雾缭中,几乎看不清他的脸。
啪嗒一声,他拿起打火机又点燃了一根烟。
想到自己这个惹事、不消停的侄子他就只有干着急,全然没了平日里在学校的精气神。一年多前侄子转到自己的学校,他爸的本意是让他安稳地度过高中最后一年,然后直接接到国外去,自己自然是欣然答应。想着这小家伙虽然从小顽劣,但好歹是在自己眼皮子底下,一年的光景不是很快就能过去的吗?
可谁知道,当真是人算不如天算,这小家伙不仅没有消停,反而捅出了更大的篓子。
李放鸣放鸣狠狠嘬了一口烟,随即剧烈地咳嗽起来。
这小子真是被他爸惯的不成样子了……人都倒在他面前了,还说什么故意不故意?!说什么冤枉?放屁!也亏得这小子还算镇静,一个电话把这烂摊子推到了自己面前……
老张的孩子进我们学校时自己没少出力,这两年两家人走动也算频繁,这事可以拜托他,幸好唯一一个目击证人是个不经世事的女学生,给点压力谅她也不敢多说话。这样弄成自杀就最好不过了。
还得给老王打声招呼,这种事千万不能有一星半点出现在媒体上。
最要紧的还是学校里,流言蜚语肯定是堵不住的,学生向来是最难对付的。不过,只要稍微引导引导,学生又会立刻变成最好对付的……
想完这些,李放鸣深深吐出一口烟圈。
只是一想到那单身母亲几次哭晕在自己办公室里,他心里还是隐隐有些不好受。幸好她相信了自己女儿为情自杀的这个结果,学校也会酌情予以一定的人道补偿。这样一来这件事基本上就可以妥善结束了。
当然了,那小子他爸也为了这事奔波忙坏了,私底下也不知给了那单身母亲多少钱,听说那女人在这城市举目无亲,这两年才找了个男人,最近好像又怀孕了,这笔钱和一个新生命应该能抵消她的丧女之痛了吧。
这臭小子捅出了多大的篓子!真恨不得让他赶紧出国!
最可怜的人还是那个女孩啊……她叫什么来着?好像有个璟字,璟者,美玉也,可惜了……
李放鸣面上刚有一丝怜悯,转瞬被一股狠厉冲散。
哪个学校没死过人?!
然后现在问题只剩下一个了。
那座琴房。
居然有人声称看见鬼魂?笑话,怪力乱神的东西!更可气的是臭小子他爸不知从哪听到了这个消息,居然紧张得要死,还去请了个什么大师来驱魂。可笑,难怪他教出的儿子会是这样。
可这琴房老在这也确实不吉利,看见它就心烦,索性拆了,一劳永逸……
想到这,李放鸣顿时来了精神,拿起电话就拨了起来。
……
死卫,魂界战斗之基石,是魂界九宫的常备军,也是魂界所有修行者的一种统称,更是魂界贵族阶层的起点。
无论是“死卫”还是“贵族”这样的字眼总是让魂界底层的芸芸众生胆战心惊,甚至不用亲眼见证,只需一听到任何相关的事情或是语气,都会充满敬畏。要是有人在大道边偶遇绝尘而去的零星死卫,那待他回去定会把这事唾沫星子乱飞,周围的人也定是一片肃然起敬,他脸上洋溢着自豪,仿佛自己变成了死卫似的。
小夜也一样,自打懂事起他就一直仰着脑袋远远眺望着,幻想哪天可以摇身一变,一飞冲天。听着流浪老头絮絮叨叨许多死卫的故事,他们背后绣着的各色徽章在阳光下闪烁着夺目的光芒,他们挺拔飘逸的身姿引得无数少女——无论是身着粗制麻布或是绫罗绸缎——眼带笑意、面露红晕,他们凌厉的剑穿透敌人的胸膛……
“喂,臭小子,你在听本大人说话吗?”
雪灵不耐烦地哼着,自己刚开始讲死卫的战斗方式,这小子却突然着了魔似的,心思不知都跑哪儿去了。
“啊,呃,诶?你是说死卫的四种战斗方式是……”
“没错。我不管你以前了解多少,我会按照我的理解给你重新讲一遍。”
雪灵的声音回荡在空旷的魂殿里,空灵而严肃。
“只讲一遍。”
小夜郑重地点了点头。
雪灵继续回到正题。
“死卫的修行,主要分为四道。依次是,剑道,结术,咒道与步法。”
“简单来说,剑道就是以剑为主。进入上峨眉境后,每个死卫将得到一把剑,这是由魂界统一分配的,也是死卫战斗力的核心。这个你现在不可能学,更何况你还连人形都没有。”
“结术,某种意义上说是游侠结印的鼻祖,在魂识进入上弦境后方可学习、使用。这个你也没戏。”
小夜不禁咋舌,想象着这结术施放出来究竟会是什么模样,全然忽略了雪灵说自己的话。
“咒道,这个不好说,很奇怪,总之你现在肯定学不了。”
小夜翻了翻白眼,说了半天都是自己不能学的,亏你还这么振振有词,人畜无害。
“所以只剩下步法了。”
“步法?”
小夜一愣,极为好奇,不知道这两个简单的字背后究竟隐藏着什么力量。
“是的。步法,顾名思义,是战斗中脚步移动的方向、大小、快慢以及方式,虽然说步法本身不存在攻击或者防守的力量,但是在正确、适合的步法配合下,往往可以使有限的力量成倍增加,或者可以奇袭强敌,或者可以全身而退。”
“而且,你要知道,在魂界向来流传这么一句俗话,玉剑不可数,一统唯结术;诡谲若咒道,不死有舞步。”
“不死有舞步?”
小夜跟着雪灵默念了一遍。
“舞步是一位魂界高层对步法的戏称,不想随后广为流传。言下之意,虽有鄙夷步法的嫌疑,但也肯定了它的重要性。”
“而对你有利的消息是,有种步法门槛极低,正适合现在的你。”
“那是什么?!”
雪灵自在地悬在半空里旋转,好像是一朵永不凋谢的雪花。
“碎风步。碎风者,动可破碎疾风也。”,退回至稍早一些的时候,在小夜和席之璟离开琴房之后不久,悄无声息而只剩下偶尔几声清脆鸟叫声的校园里忽然来了一个人。
这是一个青年男子,若是撇去那厚重的刘海,倒也还算眉清目秀。不过那眼睛里布满了血丝,眼袋也很是厚重,一看就是长期熬夜的人。
他背着一个双肩包,哪也不去,无聊地吹着口哨,就往琴房的方向走去。
“无聊。”
“本来早就能结束的事,非要我突然收手,说什么这里是别人的圈子,不要瞎掺和。我就不信,那个姓琴的有什么大不了的。”
“浪费大好时间才得空出来,一定把这只属于我的魂结束。”
厚重刘海青年止不住地抱怨,在这空旷寂静的校园里显得格外不和谐。偶尔有风吹来,他颇为不满地理了理稍有些凌乱的头发。
“这讨厌的风。”
“就跟杂种一样讨厌。”
他眼里闪过一抹深恶痛绝,惊得几只叫不出名字的鸟儿扑腾起翅膀飞走了。
这青年叫做吴天,在这样一个平凡的名字之下,却拥有着一个非凡的身份:
引度师。
数天之前,正是在一个周姓客人的邀请下,他来到这所学校的琴房,准备驱赶走那个蠢货口中的鬼魂。那家伙的神色就知道这事猫腻深重。不过这与吴天没有任何关系,他只要负责把躲在琴房里的魂弄走就行了。
引度人类死后的魂本就是引读师的职责,可人类不知道,在他们眼中,这些都是什么和尚、道士、牧师的活,可那些凡夫俗子算什么?
罢了,真正的引度师是不在意表面文章的,既然他们认为我们是驱魔除恶的乡村术士,那么我们便是好了,他们懂什么?正好多收点钱。
吴天是这么想的,这世间许多隐匿的引度师也是这么想的。虽然他们是引度师,但本质上他们也是人,不过是因为血脉的原因具有了异能,他们要生活,要履行自己的职责,更要面对随时可能夺走生命的怪物。
不过话说回来,吴天的思维转得很快,要是能多些这种琴房里的任务就再好不过了,又简单又没有风险,报酬还很优越。
想到这里吴天原本紧紧皱着的眉头一马平川,可是就在下一个拐弯处,当破旧的琴房敞开着门出现他面前时,他就像突然被一只大手死死捏住,干张着嘴、眼皮直跳。
“什么人摘下了异文符?!是那个引度师?!”
他压制住震惊,几步蹿进了琴房,抱着最后一点奢望仔仔细细检查了好几圈,终于不得不接受事实。
那只魂跑了!煮熟的鸭子居然跑了!
一想到前一刻还在感慨这种简单的任务,吴天顿时觉得被现实狠狠甩了一巴掌,不巧,又一股风吹拂而来,把他厚重的刘海打得很乱。
“妈的!”
他暴跳如雷,一只左眼瞬间变得火红,仿佛燃烧了一般!
就在他怒不可遏之际,一阵脚步声传入了他的耳朵,吴天狠狠吸一口气,闪到琴房一侧,神色可以杀人,那只通红的左眼也渐渐恢复了常态。
李放鸣迈着步子走向这个让他头疼不已的琴房,他脑后的几缕头发本来光亮地梳向前额,不想因为这飘忽不定的风又被吹了回去,在脑袋顶上东倒西歪。不过他似乎完全没有注意到,一幅严肃的模样,时不时对身边另一个男人透露点点和颜悦色,手指还不住地比划。
走在他身边男子十分高大健壮,一张国字脸,浓眉大眼,正认真地听着。
“总之林总啊,我们学校这块地方还得让你们公司多费费心,争取又快又好地把它改造好。”
李放鸣身边的那个男人正是林黛薇的父亲老林,他在接到公司电话后简单了解了下情况,就直接赶来这所学校。这里对他而言实在是再熟悉不过了,学校有不少工程之前都是他们公司做的,更何况他的宝贝女儿就在这里读高二。
“李书记这个你放心,我们都是老朋友了嘛。”
李放鸣哈哈一笑,指着破旧的琴房,他眼睛瞟到那扇破门竟然是敞开的,脸上闪过一丝厌烦,不过很快就被笑容盖了过去。
“学校对这次的改造很重视,所以大周末的把林总找过来,实在麻烦了……”
“哪里哪里……”
两人继续寒暄着,躲在琴房一侧的吴天一绺绺理好了刘海,终于舒了口气,冷眼看着不远处两个虚情假意的男人。
“无聊的人。”
他朝那边看去,一个谢了顶的矮子,一个还算健壮的大汉……
“等等。”
吴天浑身的毛细孔似乎都在这一刻缓缓张开了触须,贪婪地吮吸着一个令他异常兴奋的信息,甚至忘却了跑掉一只魂带给他的恼怒。
“有意思,没想到在这遇到一个杂种。”
他冷哼一声。
“这些身上淌着不纯正的引度师血统的杂种。”
“虐杀你们是我的职责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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