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夜总是矛盾的。它可以包含无限的旖旎与美好,也可以暗藏一切的杀机与丑陋。
一个中学生模样的短发少女正推着她的小自行车,在昏黄的路灯下艰难地前行着。风夹杂着梧桐树叶的哭泣声,使得这原本悄寂的夜晚颇不宁静。
“完蛋了完蛋了!”
林黛薇一边费力地推着车一边心事重重地嘀咕,时不时还得停下来扶扶那副不听话的黑框眼镜。不知什么时候渗出的汗水早就把刘海打湿,死死贴在额头上。再配上她严肃甚至焦虑的脸,样子看上去倒十分滑稽。
“手机没电就罢了,车居然脱链了。都这么晚了,到家一定会被老林打死啊!”
她继续推着车,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
“没想到逛个街居然碰到了小偷,要不是市中心人多……我出门忘带脑子了嘛,真是见了鬼。”
“不高兴。”
林黛薇反复嘟囔,露出两只小巧的虎牙。在这条空无一人的街上慢悠悠继续推着自己的车子。忽然之间,她觉得周围的空气阴冷了不少,顿时哆嗦了一下,警惕地看着四周。
“不会又来了吧……”
一切无他,只是小薇她最近突然发现,自己可以看见别人看不见的东西。
在街边灯下的黑暗的草丛里,小夜迷迷糊糊中似乎看见一个人影,那人面貌模糊,似乎在对自己细声说着什么。几乎是一瞬间,骨妖、溶道、琴玥、炎棋与胖子这些都在眼前一闪而过,随后消失难觅。
他倒抽一口气,猛地从地上爬了起来!
这是什么地方?我怎么了?刚才不是在溶道么?我这是!?
小夜愣愣地看着自己的双手,这哪里还是双手,分明是两只毛茸茸肉呼呼的爪子。
下一刻,小夜惊恐地发现,自己不再是自己了……
自己变成了一只猫!?
喵?!
草丛里一阵窸窸窣窣,倒让林黛薇浑身有些发毛。她也是最近才发现自己这一项莫名其妙的能力的,期初还以为是眼花或是幻觉,但是就在几周前,小薇在放学的路上目击了一起可怕的车祸,一名乘坐公交的乘客因为把自己的脑袋探出了窗户,结果被旁边呼啸而过的一辆重型卡车撞飞,当场身亡,脑袋直接从身体上撕裂,飞出了好远。而当她被现场的血腥恶心的要逃走的时候,她看到了这辈子目前为止最震撼的一幕:
一股气体忽然从那惨遭不幸的行人身上飘散而出,慢慢落在那尸体附近,一缕缕逐渐聚集,最后竟然变得与那尸体一模一样。而那分离的头颅竟也单独聚集而成,在地上骨碌碌滚了几圈,倒扣在尸身旁边。
一双无神的眼睛死死盯着她。
随后乳白色的液体不知从何而来,缓缓围绕在那些气体形成的尸首周边,最终形成了一个乳白色的立方体,很像电视、动画里的结界。而周围却没有任何一个人可以发现它。
所以,林黛薇断定,自己可以看见人死后的灵魂。
从此以后,她无论什么时候都小心翼翼甚至提心吊胆,生怕一不小心就会看见各种各样惨状的灵魂。不过有一点倒是很让她欣慰,与鬼故事里不同,外面罩着的一层结界好似囚笼一般,使得那些灵魂不会出来乱吓人。不过,她总有种感觉,迟早那些灵魂会从里面爬出来的。
草丛里的响动更明显了,林黛薇这时已忘记了走路,目不转睛地望着,心已跳到了嗓子眼。
喵?
小夜昏昏沉沉地钻出了草丛,迎面站着一个呆滞的女孩,短发,齐刘海,黑框眼镜,一见到自己,忽然如释重负地一笑,露出两颗小小的虎牙,以及左侧脸颊边一枚浅浅的酒窝,顿时让小夜愣住了。
“嘿,小萌萌你怎么在这里?又迷路了吗?”
喵?小萌萌?是在喊我吗?
小夜瞬间清醒了过来,眼前这个女孩认识自己?不对,大概是认识这只猫吧。他正胡乱琢磨着,忽然觉得周围景色升高,冷不防自己整个被这女孩抱了起来,一股子清香幽幽传入他的鼻子。
“吓我一跳,你这个小家伙。”
林黛薇举着神色有些紧张的小灰猫,满眼笑意。他们家附近有不少流浪猫狗,但只有这一只最特别,浑身一片灰色的毛,性情极其温和,而且和自己特别有缘。她时常带点吃的东西给这只小家伙。不过小灰猫似乎有些笨,经常迷路,好几次都被自己在不同的地方碰见发现饿的都快昏过去了。
“哈哈,萌萌你和我上辈子是情人吧,这么有缘,你看看,要是没碰上我,你今晚该怎么办呢?”
说着把脑袋凑了上去,轻轻朝着小灰猫吹了口气,唬得他连连摇头,想要挣脱,又逗得她一阵欢笑。
小夜很是困扰。虽然现在被这女孩抱得蛮舒服的……但是始终有一个巨大的阴影笼罩着自己:现在到底是怎么回事?我最后的记忆是在溶道里,服下了炎棋给的药丸,然后爆发了无穷的力量难以置信地打败了骨妖。随后,身体里一股强横的力量几乎把自己撕裂,当时只觉得将要死去……
难道没有死成?反而阴差阳错地来到这个陌生的地方?猫……
莫非我现在在人界?!
小夜沉思着,魂界是没有这种动物的,他知道猫纯粹是机缘巧合,以前听流浪诗人说过一个故事。据说魂界曾有一位贵族女子去往人界(又称现世),遇见了一只猫。她非常喜欢他,然后把他杀了。
当然,为的是能把它的灵魂带回魂界,永远陪伴着自己。在小夜的理解中,这种行为简直令人发指。为了自己的喜爱之情就可以把好好的一只猫杀死吗?虽然事实上那只猫以另一种状态继续生活,可终究不再是那个自己了。
小夜舔了舔爪子,琢磨着大概是自己变成了猫才会这么想吧。可现在最严峻的问题不该是怎么办吗?自己怎么就莫名跑到这里还变成了只猫?还能变回去吗?还能回到魂界吗?最重要的是,两年内若是回不去,或是回去了没有足够的玉饼,那么姐姐,就完了。
唉,可是该怎么回去呢?也不知琴玥姐和胖子现在怎么样了。
林黛薇好奇地盯着眉头紧锁的小灰猫,心想这小家伙怎么一脸心事的样子,不过接着她自己甩了甩脑袋。
“林黛薇啊林黛薇,集中注意力,赶快回家!”
她轻轻地把小灰猫放进了车前面的篮子里,又忍不住摸了两下那毛茸茸的脑袋,才不舍地继续推起自行车。
小夜默默地叹了口气,耷拉着耳朵,心想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忽然,几滴雨水落了下来,正好敲在他的爪子上,冰冰凉凉的。
“啊?下雨了!?”
林黛薇几乎抓狂,赶忙把车子推到了街边一颗十分茂密的梧桐下,不一会功夫,哗啦啦的大雨就降落了。
“现在估计有十点多了……到家还不知要到几点……死定了……”、
林黛薇绝望地蹲在地上,头上的梧桐虽然枝繁叶茂,但仍旧挡不住一些雨珠调皮地串成线坠在她身上。
“不高兴。”
小夜从车篮里轻巧地跳了出来,虽说变成这副荒唐的模样,不过自己适应得还挺好,至少比以前灵活了不少,身子也无比轻盈,他忽然感觉到一股悠长的哭笑不得的感觉。
这叫什么事儿……
原来这里就是人界啊,在魂界的时候只是偶尔听闻这里的一些传言,毕竟这是那些大人物才有资格打交道的世界啊。虽然说魂界有大量人口实际上来自于这里,但他们在进入九宫后所有生前记忆都会被强制抹去,所以他们反而不知道自己原来所在世界的情况。小夜还道听途说来不少关于这里的片段,不过其中只有一条令他最感兴趣。
据说,这人界有一种怪物,与人死后的魂密切相关,而且,正是魂界高层最为注意和关心的。那会,小夜曾问过流浪老头,和臭名昭著的妖虫相比,这人界的怪物怎么样?至今小夜都还记得那老头露出了一抹诡谲的笑意,眉头上两根稀疏的白毛都抖动了两下。
他说,妖虫数以百万千万乃至更多,但从最多也就破坏界门攻破护魂城进入九宫外围,但是曾经却有傀深入九宫腹地,造成魂界高层的大动乱!
当然,老家伙最后补充到,这并不说明人界的傀一定比妖虫强,事事无绝对。
小夜擦了擦脸,回过神来。身边这突如其来的女孩倒是很好,他踱步靠近林黛薇,静静地蹲在她身边,于是两个家伙便一起躲在梧桐雨下,各有各的心事。
“小萌萌。”
林黛薇苦着脸,目不斜视地发着呆,刘海被之前的汗水与此刻零星而来的雨水弄得歪歪扭扭的。
“别闹了,别挠我了,姐姐我现在真没心情跟你玩了。”
她只觉得身后痒痒的,料想便是身边这小家伙在用尾巴扫着自己。
小夜莫名其妙地抬头看着她,露出无辜不解的眼神。
“呀,不许卖萌,你瞧瞧,这里除了你还有谁能挠我?”
一阵诡异的风吹散了几片梧桐叶。
林黛薇的心跳骤然停止,身体僵硬得几乎不会动了,她忽然感觉到,身后有人,正在摩挲着自己的后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