K城的秋天很舒服,十一月中旬,走在栽满梧桐树的街边,单曲循环一首歌。
《江南》:……不懂怎么表现温柔的我们,还以为殉情只是古老的传言……
曾经的我,可以说是一个很刻薄冷血的人吧,总是把别人和自己都弄得鲜血淋漓的才能满足我近乎**的心理。可是,如今的我却柔和了很多,因为我知道,那些可以被我刻薄绝情的人,要么死了,要么离开了,我最多可以自虐一下。
我们这个家族完全就是一部儿子跟老子反着干的血泪史吧,很多年前,我爷爷不听家里的话好好读书,结果走上了战场。
过了很多年,我小叔不接受我爷爷给他安排的工作,自己出去闯荡,几年后,为了娶一个年纪比他大,还离婚带着孩子的女人,跟家里彻底的断绝了往来。
又过了几年年,到了我这一辈,更是让人哭笑不得。
很多时候,我都在怀疑,这是不是我们家族的遗传,出来混总是要还的,没准过上很多年,就该轮到我来还我的债了。
……不懂怎么表现温柔的我们,还以为殉情只是古老的传言……
平时我们三个都觉得易沉有些**,有一天晚上,四个人又围在易沉的电脑前面看了一场男生喜欢看的岛国电影之后,大家都准备洗洗睡了。
躺在床上,武功就问大家,说第一次看岛国电影是什么时候。
我跟易沉都说不记得了,陆小楼说是上了大学之后才跟我们一起看的。
武功说:“说出来笑死你们,我小时候有一次在我舅舅的床底下翻出了一张CD,上面就写着:未成年人请在家长陪同下观看。我那个时候也就八九岁,特别听话,到了晚上,还很慎重的把我爸妈请到沙发上坐着,他们还以为是学校要家长陪孩子看什么东西,就坐在那里了。结果画面一放出来,我妈立刻蒙住了我的眼镜,我爸马上去关了,又把CD给掰断了。”
陆小楼说:“你这启蒙教育也太早了吧。”
“教育早也不如实践早,哥几个都说说几岁去实践的?”
“我可是刚开始启蒙教育呢,还没来得急实践。你几岁啊?”陆小楼说。
武功立刻转移话题:“让易沉和夕夕先说,你们两个说啊。”
然后就是死一般的寂静了,我和易沉两个都装睡不开口。
“你们两个臭小子给我装睡?信不信下来一个一个把你们收拾了?”
陆小楼就说:“他们两个是真的累了睡着了,你就别吵了,当心明天早上英语口语老师又抓你起来对话,到时候你再把草莓给读成‘死抓不瑞’的话,全班的大牙都要笑掉了。”
“你见过几个理科生英语好的啊,我是中国人,就是不好好学英语,我就是热爱祖国热爱人民,你能拿我怎么办?”
后来的那个晚上,我听见了易沉在阳台上的话。
他先是一愣,然后就对电话里说:“就这样吧,等孩子生下来你再打电话给我。”接着就挂断了电话。
我没有想多说什么,只是淡淡的说了句:“早点睡吧。”
“想喝酒吗?”
“你说什么?”
“穿衣服去,我请客。”
然后在K城十一月底的大晚上,外面冷得要结冰,他拿围巾把我的脸给围了起来,我装成发高烧,我们出示了学生证,做了登记之后跑出了学校。
清冷的街道上只有路灯和三三两两的车辆。
找了一家超市,买了一大袋啤酒和一大袋零食,然后坐在公园里的路灯下。
易沉一口气就将一罐啤酒给喝完了,然后用修长的手指将啤酒罐给捏扁了:“是不是觉得我无赖的就像一个人渣?”
“换成我是你也是一样的做法。”
“看来我们都是人渣!来干一杯。”易沉一仰头,又是半罐啤酒入喉。
“我以前有一个朋友,女的,他男朋友是校外的一个打工的,后来知道我这朋友怀了孩子之后,那个男的就完全消失得无影无踪了。我那朋友问我借钱,我当时也没有多问,就将自己身上的一百块钱全给了我那个朋友。”
“后来我发现我那个朋友老是逃课,不过我也没有多问。再后来,我那个朋友死了,身体虚弱跌水里淹死的。尸检的时候才说肚子里有孩子,医院里也出示了证明说她那段时间一直去医院里吊点滴,据说是肚子里的孩子已经有了骨头成型了,所以要先吊点滴,把孩子给软化了,才能流产。”
“后来帮忙整理遗物的时候,我发现了她的日记本,每一篇都是她绝望的心情,落水恐怕不是意外。除了她,身边的朋友没有谁见过那个男的,如今人死了,更是什么都不剩了。”
易沉又喝完了一罐啤酒:“我和她交往两年了,高考前我才发现她一直跟我一个兄弟背着我玩私情,毕竟她当时也要高考了,我就不想让大家都心情不好,所以一直没有说。后来高考完了,她有一次身边一个闺蜜说,她真的是喜欢我的,也想跟我结婚,但是,他觉得我那个兄弟也有独特的个性,总是给她一种骑士的守护的感觉,她喜欢我们两个,就看最后谁有缘,那么她就跟谁在一起。我当时笑了,笑得很讽刺,不过我还是装作什么都不知道。毕竟,我是喜欢她的,都有些犯贱了。只是我对她的态度也淡了很多,我也需要时间来愈合伤口。她今晚发短信跟我说,她怀孕了,是我的。”
在我们三个的眼中,易沉就是那种应该被女生捧着包围的存在,不过,我们不知道的是,一个人不管在别人眼中如何高不可攀,在自己爱的人面前也不过傻瓜一个,即使被伤的那么深,也还是爱着对方。
想到这里,我不禁想哭,当然,不是哭我自己,而是,哭那个已经死去的人。
在爱情里,我们都是傻瓜,傻到无可救药的傻瓜。
为了我们的爱,我们那么软弱,那么妥协。
无情的人离开了,留下多情的人愈合伤口。
布满狰狞的伤疤。
一个能够吸引易沉的女生,我不禁问:“他长得很漂亮?”
易沉摇摇头:“不是很漂亮,个子也才一米五五多一点,笑起来有两个小酒窝。老实说,根本达不到我妈对儿媳妇的要求,但是,我就是喜欢,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曾经很认真的想过和她的将来,现在,一点都不敢想了。”
“那你现在准备怎么办?”
“我想,是该有个了断了。”
我忽然想起一件事:“你不是说你高中的女朋友不是巨蟹座就是**座吗?你都跟她谈了两年,那么其他的呢?”
“总共就两个,她是巨蟹座,前一个是**座。”
好吧,真是无辜冤死的巨蟹座和**座。
他又问我:“你有喜欢的人吗?”
“有过,死皮赖脸的追着人家跑。下雨了,我把伞塞在她手里就冲进了雨里。她喜欢会打篮球的男生,我就拼命的练球。他生病了,我到医院去看她,从门外看见她在睡着,我就坐在病房外的椅子上坐了一下午。她有喜欢的coser,我就翘课去漫展上买了很多海报排队要签名。反正挺多的,不过她就是说,我不是他喜欢的类型,让我放手。”我喝了一大口酒,原来那些让我痛得哭不出来的事情,在这个陌生的城市的夜晚,我竟然能够这样风轻云淡的说出来。
“后来呢?”易沉又问。
“我放手了啊,如果一个女生都发短信跟你说,求求你不要死缠烂打了,当她求求你了。你会是什么感觉呢?高三的时候,虽然在一个学校里还能遇见,可是我真的没有感觉了。我就这样一个人吧,只要我认定了,那么我绝对一条路偏执的走到黑,只要对方不放手,我一定不放手。不过,若是我真的痛下决心一定要忘记的话,我可以忘记得干干净净,忘记到我自己都怀疑曾经是否有那么一段记忆。”
易沉又打开了一罐啤酒:“那个女生现在呢?”
“找了一个男朋友,是大学里的,还是她去追的人家,以前的朋友发过照片给我看。不看还好,看了之后我就觉得自己很贱啊!自己心碎欲绝的付出了两年,被一个什么都不如自己的人打败。其实身边的人都说,我当年是眼睛瞎了吧,怎么会看上她,还那么死心塌地,现在想想,确实如此。”
“没准人家是真爱呢!”易沉倒是开起了我的玩笑。
“真爱?很不幸,前两天我朋友跟我说,你所谓的真爱分了,她提的分手,而且,当初我删了她的QQ,前几个星期,她来加我了。曾经,我的空间只对她一个人开放,如今,她也是黑名单之一。”我笑笑,又重新打开了一罐啤酒。
“够绝情的啊!”
“易沉,我们两个打个赌,我赌,你会比我绝情一千倍一万倍!你信不信?”
“信。”
“为什么?”
易沉笑笑:“我那哥们说,天蝎座和巨蟹座是天生的心有灵犀啊,而且注定的相虐相杀又互相吸引!所以她背叛我的时候我可以感觉得到,我们现在心里的想法大概彼此也能感觉到一点吧。”
“相虐相杀?你们两个现在还真是,她有了孩子走投无路只能回来找你,你明明心里在滴血,又恨又痛,可是还要心疼着她的境遇。”
“生我者父母,知我者夕夕啊,来,干杯!”
我们两个就一直在公园里喝到了天亮,然后打车回了学校。
两个人累得不想去上课,就躺在被窝里,让武功他们帮我们答个到。
武功一看我们两个累得跟一摊烂泥似的躺上床,马上就嘴贱的说:“我去,一大早睁开眼不见你们两个,还以为你们穿越了,想着要不要报警呢!现在看你们两个这样回来了,我就想不通了,难道你们两个昨天晚上去开房了?我跟你们说,以后就别浪费那钱了,只要你们两个动静小一点,我们可以自动屏蔽的。”
趴在床上的易沉一个枕头有气无力的就直接砸过去了,然后拉被子蒙住了头。
武功还不消停,抱着易沉的枕头又说:“改天找点那方面的小电影看看,多学学,省得你们两个累得跟孙子似的。”
我也拉上被子蒙头就睡。
陆小楼拿上课本在门口催:“要嘴贱回来再贱,上课要迟到了。”
因为酒精的作用,我们都睡到晚上新闻联播了才醒过来,多半是肚子饿了才不得不从床上下来。
当时从床上下来,顶着个似乎比平时大好多倍的脑袋,有气无力的坐在书桌面前。
易沉也是昏昏沉沉的看了我一眼:“你还真像被人给睡了,还是轮的。”
“你也差不多,下去吃点什么东西吧。”
两个人还是好好的梳洗了一下,又打扮得人模狗样的才去食堂。
等我们两个坐在食堂里吃着烧烤的时候,却发现角落里有几个女孩子拿手机在偷拍我们。我们互相给对方递了个眼神,不过也没有在意,反正小女生嘛,拍几张就拍几张。
易沉笑笑:“你猜是拍我还是拍你?”
“甭管是拍谁,那就证明了咱哥俩还是有魅力的。”
可是等我们差不多吃完的时候,后面的那群小女生讨论得越来越热烈,声音我们都听到了。
“好可爱的小受啊,尤其是围着围巾就好可爱,你看他看小攻的眼神,诱受啊!”一个女生拿着手上的手机,大概是上面有什么照片吧。
我去,我一低头,围围巾装文艺耍帅是我的一贯风格,说的该不是我吧。
“你看,小攻的眼神才迷人,那么温柔,手指那么长,而且手好白啊。”
易沉自然也下意识的去看自己放在餐桌上的手,确实是又长又白皙,谁让人家是钢琴十级,也要有这先天优势啊。
我却一下子笑了出来,然后低声问易沉:“你知道什么是CP吗?”
“不知道。”易沉明显的很茫然。
“证明你还是一个好孩子啊,孩子,作为过来人,哥哥必须要教育你,保持纯洁也是人生的一门必修课啊,否则再也纯洁不了了。”
易沉却笑笑:“纯洁不纯洁没那么重要,不过我听懂她们说什么了,你是受,我是攻,看来这气场很明显啊,心情舒畅。”
“真受不了你这小人得志的样子,虽然咱们确实**,不过,你这种渣攻还是算了吧。”
“渣攻?什么是渣攻?”易沉说到底也只知道攻和受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