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易沉,这么多年我一直很庆幸我当初还是跟着我妈姓,并没有跟着他姓,否则,如今的我就该叫李沉。
老实说,在宿舍里第一次看见李木夕的时候,我并没有多大的感觉。直到后来两个人的相处越来越多,我才觉得他这个人给人的感觉很舒服。对他的了解越来越多,我却越来越珍惜他这个朋友,所以,很多自己难堪的事情,我并不想让他知道,我不想让他看到我的不堪。
大三这一年,发生了让我和他都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对方的事情。
那一天我记得雨下得很大,我丢下了早已经惊慌失措的于甜甜,跟着李木夕去到医院,然后他冲进去,我去外边的银行取款机取钱。等江綝被送进急诊室的时候,李木夕一个人坐在外面的椅子上发呆。
我不知道自己能说什么,就站在一边陪着他等。
时间似乎过去了很久,等医生出来告诉我们说他们已经尽力了的时候,我都有种近乎麻木的感觉。李木夕一下子就情绪失控了,跟医生纠缠在了一起,他歇斯底里的嘶吼着,要医生一定救活江綝,我也是麻木的上去钳制着他。
我拿江綝的手机打给他的父母,他父母赶到的时候,我们都围在已经奄奄一息的江綝身边。我猜想,江綝肚子里的孩子很有可能是李木夕的,因为按照时间推算的话,差不多。医生说江綝被踹到了肚子,膀胱破裂,大出血,流产,所有的一切让江綝不可能再活下去了。
江綝的父母很激动,一边安慰着江綝一边哭。
江綝小声的说:“是于甜甜害死我的,爸,妈,不要放过她。”
“好,好,你不会有事的,不会有事的。”江綝的爸爸早就语无伦次了,然后又愤恨的看着我和李木夕:“你们两个是谁?是谁糟蹋了我女儿?”
“爸,爸,跟他们没有关系,只是,只是朋友,他们,他们好心送我来。是于甜甜,是她,是她害我。”
我什么都听不下去了,自己走出了病房,站在走廊的窗口边,看着城市里星星点点的光,还有,淅淅沥沥的雨。
其实我知道,孩子一定就是李木夕的,可是,江綝最后维护了李木夕,否则,江綝一死,李木夕这辈子吃不了兜着走。曾经李木夕已经害死了一个女孩,当时我并不是很相信一个女孩的爱可以那么深沉,直到刚才,江綝说跟我们无关的那一刻,我就知道,很多时候,女孩比我们男孩勇敢多了。
那一晚,病房里是撕心裂肺的哭喊声。
李木夕一个人颓废的坐在病房外的地上,整个人就好像魂都丢了,我只能尽力的去想象他此刻的心情,短短几年时间,第二个女孩因为他死在了他面前。我真的无法去体会他心里的感受,但是,我知道那种很痛的感觉。
就好像,我放学一回家,就听到我妈哭着跟我说,我爸车祸死了。
几年之后,我放学一回家,他凄凉的跟我说,我妈车祸死了。
江綝家自然把于甜甜告上了法庭,我和李木夕作为两个目击证人,当然被带去说了很多遍事情。我只是说出我所知道的实情,就是于甜甜吃假药骗我,江綝因为揭穿了于甜甜的把戏,结果被于甜甜踹了一脚,其余的,我什么都不知道。
当然,也有人说了李木夕和江綝的男女朋友关系,自然就问到了江綝肚子里的孩子,我从始至终都是一句话,我不知道。
我从来都不怀疑李木夕可以无辜的为自己脱罪的本事,跟他相处了三年,我多少了解他一些。他十二岁就能离开家独立生活,这么多年,他所经历过的事情,绝对是常人根本想不到的。他的适应能力和生存能力,可能早就超越了同龄人很多,他比任何人都清楚该怎么保护自己。
何况,有江綝最后的遗言为他开脱,他很安全。
其实应该说李木夕很幸运,江綝肚子里的孩子还未成形,流产的时候只是一滩血水,而那滩血水只留在了江綝躺过的床上。医院会第一时间将这些脏东西丢进垃圾桶里,或者烧了。尤其是一个已经确认的死人用过的东西。
事情的最后当然是我和李木夕的平安无事,而于甜甜,可能会在监狱里度过很漫长的一段时间。当然,于甜甜当着所有人说出了我的事情,他知道我爸我妈全死了,我是跟着继父过日子,所以不敢闯祸让继父知道,仅此而已。
可是,我因为和于甜甜的那些事情,被记了一次大过处分,而李木夕,完全无辜,见义勇为,被表彰,还被保研。
这件事情因为牵扯到了诉讼,所以外界的关注很多,学校表示了深切的悲痛,并且要大力发扬这种见义勇为的精神。
所有事情都结束之后,李木夕约我去外面吃饭。
他举起酒杯:“谢谢你。”
“谢我什么,谢我的嘴巴够严吗。我只是说出了我所知道的事实而已,其余的妄自揣测我可不敢乱说,再说,死者为大,尊重死者的愿望是最重要的。”
“本来没想过考研的,既然现在都变成这样了,那么看来我也要好好努力一下了。我准备回到C城去读研究生,到时候,我们还是好朋友。”
我实在不知道该说什么,最后只能点点头:“本来我也没准备考研的,但是我其实也不知道自己该去做一点什么,要不,我也努力努力,用最后这一年冲刺一下,我们继续在一起好了。”
“你说真的?”
“当然是真的,我是真的没有考虑好走出大学之后可以去干什么,那还不如再多学一些东西,反正,有你这个朋友在。”
李木夕举起酒杯:“行,咱们哥两个一起努力,争取将**进行到底。”
“好,继续给对方当三陪。”
接下来的大四那一年,我跟李木夕真的是拼尽全力的在读书,比高三的时候还努力,每天睁眼醒来就是看书,一起互相督促着。但是我们都很有默契的从来不提以前发生的事情,故意将那些带着血的记忆抹去。
我不知道这种压抑的自欺欺人会在什么时候爆发,可是,我们都小心翼翼的维护着。哪怕就为了曾经在他出租屋里他照顾我的那段时间,我也会将他的这个秘密一辈子保守下去。
我并没有将我回C城的时间告诉他,可是,当我走出机场的时候,还是看见了他在那里等着我。李木夕就在我身边,我不知道该怎么跟李木夕介绍他,他保养得很好,三十三岁看上去跟二十三岁一样,真的就像我哥。
要是我跟李木夕说这是我爸,那么李木夕一定会惊得掉下巴的。
谁知李木夕却先跟我说:“我还有事,就不跟你一起了,我先走,等安定下来之后我再联系你,先走啦,拜拜。”
“拜拜。”还好李木夕化解了我的尴尬,等李木夕走远了之后我才朝他走过去。“你怎么会在这里?”
“你这个人很懒,用的银行卡和储蓄卡全都是我以前给你的,订了机票之后就付款了,我手机上当然就收到信息。我查了一下航班,刚好我也下飞机不久,回去也没事,就想着碰个运气等一下,没想到还真等到了。刚才你身边的那个小男生是什么人,你跟他很熟吗?”
“关你什么事?”我拉着行礼往外走。
从我上了大学之后,他确实真的没有再碰过我,即使每个假期我回来之后还是跟他住在一个屋檐下,可是我都睡在自己的房间里。我们之间也很正常,就像普通的父子亲人那样,一起吃晚饭,一起旅游,一起参加聚会。
当然,除了他真的一份钱没有给过我之外,我们真的像亲人。
很多行李带不回来,我就丢了。很幸运,我又可以跟李木夕继续在一起上课了,我就等着开学了。我最开始压根连考研的事情都没有跟他说,还是等我上次回来去面试的时候他才知道的。
回到新家之后,我将行李都先搬到了屋里。这里就是他在我大三那年新买的别墅,他将采光最好的一个卧室给了我,即使,我一年只有两个假期回来住。最开始他要买新房的时候,我还问他是不是准备娶新娘了,他没有回答我。
我坐到沙发上看着他:“我大学毕业了,该把我的遗产给我了吧。”
“你回来连口水都还没有喝,怎么就想着钱的事情。以前给你的那些钱你不会全都用光了吧,那你也太败家了。”
他说的没有错,我以五千块一晚的身价陪了他两年半,大概有九百天左右,期间我们至少睡了六百天以上,一次五千,也就是说,他至少给了我三百万。高中三年,大学四年,我省着花,所以花了六分之一左右。
“这跟我有钱没钱没有关系,当初是你答应我的,我大学毕业回来之后就给我,怎么,你想反悔了?你说得对,你想反悔我也拿你没办法,那么以后就请你继续养着我,至少在法律是你还是我的亲人,你不能让我出去要饭吧。”
“我当然可以继续养你,我们就恢复四年前的关系,还是原来的价格。”
我笑笑:“还真是可笑,你当我还小呢,我当年是手无缚鸡之力,也没有办法生存,所以只能将就着。但是我现在长大了,即使你不养我,我也照样饿不死,我回来只是跟你说,要是你将遗产给我,我们继续以父子关系住在一起,如果你不给我,我就搬走了,我们从此真的一刀两断。”
“你的威胁对我有用吗?你要走大可以走,去外面租一个十几平米比你的卫生间都小的房间,然后去体验一下外面的艰辛,站在一个父亲的角度,我很乐意让你去磨练一下,去吧,等你摔了跟头我再去扶你一把,到时候你会更感激我,你就会知道,只有我是真的一直对你好的。”他开始去煮咖啡,显得很惬意。
“我大学四年不也是跟三个人住在十几平米的小宿舍里,也没把我给逼死啊,再说,我手里还有你当初给我的钱,全款买个房子没有一点问题。”
“看不出来你花钱还挺省的嘛,我记得你十四岁之前,每个星期都可以问我要两千的零花钱,还不包括你穿的衣服,和在家里吃的零食和东西,我还以为我后来给你的那点钱被你花的所剩无几了。不错,还能够你买房子,行啊,去买吧,买了之后装修我给你出钱,去吧。”他似乎好像真的很开心。
我简直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了,难道要我在七年之内把三百万花光他才会觉得有意思,那么我现在就可以出门去买张跑车。我说不出话来了,我知道,凭我这点本事想跟他玩还早了。
他的咖啡煮好了,他倒了一杯给我:“可是你要想好,你那点钱买了房子之后又剩多少,你读研究生的钱怎么办,你将来工作怎么办,你买车怎么办。”
“我剩下的钱可以把这些都办好。”
“不错嘛,看来你用的真的挺省的,行,你去吧。”
“你想的美,还我的钱来,我早就该看出你就是想私吞我的钱,你就说个明白话吧,到底要怎样才肯把我的钱还给我,你即使不还,也给个明白话,好让我死心,不要这么一直吊着我。”
他喝了一大口咖啡:“你研究生是读两年吧,那么你研究生这两年我们恢复四年前的关系,等你研究生毕业我就给你。这次我会写下保证,如果我到时候不给你,我名下的所有财产都会归你。那么到时候即使我反悔,说出了你不是你爸的亲生孩子,你也可以得到我的一切财产,那可是你爸遗产的几倍啊!”
“你说真的?”我简直不敢相信我听到的。
“当然是真的,我也年纪不小了,再陪你玩两年,我也就该找个女人结婚生子了,到时候,我会有自己的亲生儿子,你也不用再跟我有什么牵扯,皆大欢喜。”
我很想拿到拿笔遗产,可是,我真的不想再跟他有任何的牵连了。
“我,我,我现在有喜欢的人了,不能再跟你那样。”我只能临时起意编一个借口,最好可以让他改口。
“你知道我不在乎的,你高中时候不是死心塌地的喜欢一个小女生吗,我也没有说过你什么吧。不对,我忽然想到了一个问题,你现在喜欢的人该不会就是刚才跟你从机场里一起出来的那一个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