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四点半,下小雨,我撑伞独自一人买了晚饭走在回宿舍的路上。
宿舍楼下除了正门,还有一个后门,而后门只能从宿舍内出不能进。宿舍正门往右约十米处有一个小道通往自行车停车场。正门往左走是一条半环形的长廊,长廊边向外看去,隔着几簇矮丛便能看见马路,来来往往的车流声,走到长廊尽头的左边便是十字路口,右边便是宿舍后门。
总而言之,宿舍后门以及与之相连的长廊,都是比较僻静的地方,很少人停留,但偶尔也可见几个骑自行车的学生为了抄近道回家,会选择从长廊通过后直接上到十字路口。或者也有像我一样,买了外卖回宿舍路经而已。我想,要不是这长廊对着马路,夜晚车辆来往会有喧嚣声,应该会是很多流浪汉流浪汉夜晚露宿地点吧?干净,人少。
我过了马路将要绕进长廊的时候,听见前方传来说话声,但半环形的长廊在我当时那个角度,可以说是只闻其声,不见其人。不过,听声音,人还不少呢。
伞沿向上提了一些,便看见约摸七八个人一个接着一个绕出显出面目。这群人里有男有女,步伐轻快,走在原本僻静的长廊里。
“看上去都是挺正常的人”,但多看他们几眼便又能拿眼抓住到他们几个身上透出一些不羁、吊儿郎当劲儿的证据。
我一手撑伞,另一手提着外卖,也绕进长廊,一脸天真无害,与他们相对而行。
其实我是有点不自在的。就好像每次自己一个人的时候,附近要是有三五成群人,我总觉得与之相比我的身影是黑色的,孤单的黑色。我带着心里的那丝不自在,脚步不自觉地加快了一些。
然而就在我与这群人快要擦肩而过的时候,离我最近的一个穿黑色皮衣的男子,像是不经意间朝我这边转头,也没朝我看,眼神似漫不经心,只是随即嘴里吐出一团烟雾…笼罩着一头的烟雾,我向前继续多走两步,等一股在这个国家让人并不陌生的大麻味儿迅速窜进我的鼻腔,我才后知后觉顿住了脚步。
大麻味?这人在抽大麻?对我一个路过的人喷?这么嚣张?那…这一群人?!
我猛回头再看向那群人,看到的几个背影还是一如第一眼看去感觉的一样,就普通一群活泼开朗大学生。只是突然,他们之中走在最边上的,也就是刚刚那个擦肩而过时朝我吐烟的男子,像是察觉到什么,突然俐落转头,一改先前漫不经心,稍经掩饰可尤见犀利的眼神向我射来。
我们两人隔着大半个的长廊,彼此对视了一秒,接着他毫无预兆勾起嘴角突然朝我邪魅至极笑了一下,然后很快便又转回头去了。
那人突其而来的那抹笑消失得极快,维持也就1秒不到的时间,让人觉得莫名其妙。我甚至开始怀疑自己刚刚是不是看错了。
饶是心里有些渗得慌,但肚子接着又开始咕噜咕噜地响,提醒了我一天都没东西的这件事来,我才又提步快速走起来。
这个买外卖回宿舍路上遇到的诡异小插曲,随即便被我一直贯彻“吃饭最大”的理念抛在了脑后,连在干净的长廊地上踩过一张白色的卡片而发出清脆的“嚓”的一声,都没有听到。
与此同时,在另一边,有两个人同时放慢了脚步,落后其他人两步远,挨着头低声讲话,一个露出的脸上挂着笑,另一个微低着头像是在听。远远看上去就像两个好兄弟笑着在计划周末去哪个沙滩冲浪一般,而两人其中一个,正是穿着黑色皮衣。
而此时,他们正在谈论内容并不是去哪个沙滩。
“Hey,刚刚路过的那个女的走来你发现她多看了我们好几眼吗?”
“嗯…早看到了。”
“那…你刚刚回头看她,是猜疑她可能看出来了?”
也没回答自己是不是猜疑,他说:“不,她没看出来。”
“那就好…不说了,快跟上他们吧。”
话刚落,看上去原本还在坚持哪个沙滩比较好的两人,瞬间就决定好了似的,一个用肩膀推了一下另一个人的肩膀,就像平时关系好的大学生间常见的打打闹闹一样。
两人都不着痕迹地跟上了走在他们前头的那群人,如同刚刚短暂的交流不存在,面上都没露出任何异样。
就在这两人跟上队伍,一切照常后,黑皮衣男子半低着头,垂下眼半阖着眼皮,掩饰了他眼中迸射的精光。
她是没看出来,但居然闻出来了。
他这么想着,突然警惕看了一眼旁边那个刚刚还跟他进行过短暂交流的“好兄弟”,用手掩嘴,在袖子内层又大吸了一口,吐出烟雾。接着左右扫了几眼,不管是现在他旁边那群人还是路口来往路过的行人,对此都视若无睹,再也没有人停下来,哪怕是多看他几眼。
闭了闭眼睛,心里暗道了一声“果然”。
果然那长廊遇见的女的…
他抽的不是大麻。
当晚午夜时分,一道黑影窜进僻静黑暗的长廊。黑影向前移动几步,矮丛外一辆晚归的轿车开过,黑影立刻矮了几分,而这时车灯刚好打照进长廊,半个长廊以及那道黑影都被照亮了一瞬。如果这时有另外一个人在,会惊奇地发现那道灵活如同鬼魅移动般的黑影其实是一个人。车辆远去,长廊重新落入黑暗,那个人一条腿弯曲一条腿跪在地上一会儿,接着很快便又直起身,闪入长廊尽头,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