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说太叔丘被称作九重玉宇第一谋士,身着的是背部绣有“白仙鹤图案”的“九禽蓝袍”,但能够得到众多炼气生们梦寐以求的“三兽红袍”一件,也是他纵横玉宇几十年来的头一回,心中自是无比欢喜。
太叔丘捧着“三兽红袍”不动声色地回到了自己的府邸,乍一看,这“太叔公府”比“钟离公府”还要气派几分。他的长姐就是澹台蛟的母亲,太叔丘膝下无子,只有一女,名作“太叔菡”。此女虽生得美艳绝伦,却不得嫁给澹台蛟为妻,因为这是三个家族约定俗成的规矩。
话说,太叔菡下嫁给了第七重天的“天长史”慕容乾之子,慕容丹枫。慕容家,虽不如钟离、太叔两大家族那般枝繁叶茂、威名远扬,但是,因为执掌的是第七重天地,那是个地大物博、资源丰富的地域,这样说来,也算不上委屈太叔丘的掌上明珠了。
第七重天,在慕容乾的掌管下,人才济济,这里每年“破天举”选拔出来的佼佼者,“武举”个个身怀绝技,一夫当关万夫莫开,“文举”人人饱读诗书,指点江山激扬文字,只是“破天”之后,都入了第八重天。
而第八重天的“天长史”却是钟离房的心腹。不过,第八重天的佼佼者,还是要破天,最后入到第九重天,一言以蔽之,各个“天长史”所执掌天地中的高等炼气生,最后经过大浪淘沙,都直接被送到大君上麾下了。细细一想,钟离、太叔二家,根本没有直接填充门阀的契机,能做的就是大肆笼络人心,这样到了第九重天,才能真正做到“为我所用”。
此时的太叔丘,已到了不惑之年,期间也接二连三地娶了几房妻室,可都没有生下子嗣,这让他五内如焚,因为按照“交替结姻”的说法,下一任“君上”,在他看来也就是澹台赤,是要娶太叔丘家的女子为大夫人的。可是依着现在的情况,太叔家有种后继无人之势,这一点,澹台蛟也看在了眼里,所以,他对太叔丘一族是恩宠备至。
可这样的格外恩宠,更是有意无意地刺激到了太叔丘敏感的神经。他不想就这样看着呼风唤雨、声名显赫的太叔家族,在他手中衰败下去。于是,他一方面开始派人暗中遍访名医,期冀治疗自己的“不育”之症,一方面,竟背地里酝酿起一个不为人知的阴谋。
太叔丘在自己的书房中挥毫书写着什么,像是给人的一封信函。
“报太叔公,慕容巡抚司求见。”一个年轻男子拱手道,这男子身穿“八禽蓝袍”,玉面绛唇,举手投足皆显儒雅,飘飘乎似从画中来。他口中的慕容巡抚司,就是慕容丹枫,太叔丘的女婿。
“巡抚司”一职,主要用来维护第九重玉宇都城周遭的治安,其重要性可见一斑。三年前,第八重天“破天举”时,慕容丹枫先后参加了“武举”和“文举”,以武举第二,文举第三的身份进入九重天,这在几百年的“破重天”史上是绝无仅有的。他也因此直接被君上任命为“巡抚司”而没有去“御气堂”挂名,后来君上又与其赐婚,将太叔菡下嫁给他。
“知道了,兮儿,让他进来——对了,下个月的破天文举,你筹备得如何了?”太叔丘问道。原来禀报的年轻男子叫“纳兰兮”,他可是第九重玉宇,年轻一辈中的第一文士子。纳兰兮出生在第一重天,虽身份卑微,可天资聪颖,自幼好读书,号称“神童”,十二岁就参加了“破天举”,八年破了八重天地,惊艳九重玉宇,后被太叔丘收为“义子”,常年相伴左右。
“回父亲,已经万事俱备——”说完,纳兰兮转过身退下了。
须臾,慕容丹枫走来,向前行礼。这男子身材颀长,容貌昳丽,有龙章凤姿。
“小婿见过岳父!”
“丹枫不必多礼,菡儿近来可好?”
“劳岳父挂念,一切安好。”说着,丹枫起了身。
“那就好,这是一封密信,你在下月‘破天举’时,交于你父亲。”太叔丘神神秘秘道。
“诺!小婿领命。”慕容丹枫将密信放入怀中。
“你去后院看看菡儿她母亲吧,顺带把菡儿最近的情况给她说下。”
“诺!小婿这就去。”说完丹枫拱手离去。
……
钟离房一语成谶,过了几日,澹台蛟果然在“蕙兰宫”的一次饭后,向钟离兰表明了自己的决定。
“没有其他的办法了么?夫君——”钟离兰可怜兮兮地望着他。
澹台蛟无奈地摇了摇头,道:“孤答应你,自今日起再也不纳新夫人,以后独宠你一人。”
“夫君不必如此,青儿是我的儿子,也是你的儿子,我当娘的心痛,你这个当爹的心里不一样不好过么?”
“兰儿真是善解人意,你明白孤是为了这两个孩子好就成。”澹台蛟将她揽入怀中,轻抚道。
“那夫君打算送青儿到何处呢?”
“送入第一重天,那是离我们九万里之外的荒芜之地!”
“啊!为何要送到这么远的地方呢?”钟离兰不解道。
“既然要送走,就送到最远处吧,免得我哪天忍不住去把他再接回来,你知道的,依孤如今的气术修为,可一飞冲天,一下就可冲破七重天,此外,送他到那种闲云野鹤、牧马放羊的生活中,对孩子的成长也是大有裨益的。”澹台蛟语重心长道。
“那里能吃得饱,穿得暖么?有遮风挡雨的地方么,可以读书识字么,可以——”
“兰儿,你尽管放宽心,我会让你弟弟去处理这件事的,据我所知,第一重天,并非传说中那样穷山恶水,孤答应你,每隔三年,你可以乘着‘红色大鹏鸟’,去看咱们的孩子一次,不过,要偷偷的,不能暴露你的身份。否则,你就再也见不到他了。”
钟离兰点了点头,依偎在他的怀中,她心里也清楚,事已至此,也改变不了什么了。
……
另一边,钟离房收到了君上的命令,派人去偏院的“凝气池”喊钟离子来见。“凝气池”是钟离子弱冠时,钟离房给他专门建造的修心养性之处。水池位于一座宽敞的房室中,且四面八方通有管道,管道中有冷热不同的水流,可以根据个人喜好,调节水温。
此时的钟离子正光着上身,双目紧闭,泡在“凝气池”中。他在修炼新的气术,只见其面部灼热如火,而温热的池水已经渐渐变得冰凉,倏尔,周身的池水一圈一圈凝结成冰。
“少主人,族长有请。”门外有人喊道。
钟离子双眼忽然睁开,冷冷道:“知道了,你先去,我一会就到。”说完,从池中一跃而出,身上却不沾一滴池水。少顷,穿好了衣服,他朝钟离房的书房走去。
“孩儿见过父亲!”
“免礼,为父接到君上的密令,要让你护送你的小外甥到第一重天!”
“啊,那可是九万里外啊?父亲,您不是不知,我现在的修为,怎么飞到一重天那里啊?”
“那你能飞到几重天那里?”钟离房笑吟吟道。
“撑死二重天,飞到二重天之后要修养三日,方能再飞啊!”钟离子嬉皮笑脸道。
“哈哈,臭小子,你什么时候这么厉害了,是不是要超越为父了啊?”
“孩儿不敢!父亲气术冠绝九重天,谁人不知,谁人不晓呢!只是,君上不会真让我先飞到二重天吧,再说抱着我外甥,我还不知能不能飞呢!”
“休得贫嘴,为父观察你的‘气晕’,就算背着千斤大鼎,你也可以一飞冲天啊!放心,君上会让你骑着红色大鹏鸟,去护送小公子。有了大鹏鸟,最多三个时辰,你就可直达一重天地。到了那里,你把小公子交给一个叫即墨渊的人。对了,还有这枚‘棋子’,也一并给他,他会善待二公子的。”
所谓“气晕”,是高等炼气生笼罩在身上的一团无色无味的气体,当然这种气体,只有同等气术修为,或者更高气术修为的人,才能察觉到的,是一种“气场”的存在。
“即墨渊是谁啊?父亲——”
“这个你就不用多问了,知道多了,反而对你没什么好处,你到了第一重天的南部,看到绵延千里的牧场和农田,你就在那里落下,把这枚棋子和二公子一并交给即墨渊便是,然后,你就骑着大鹏鸟速速回来复命,切不可在各重天逗留。记住了么?”
“父亲,您放心吧,孩儿办事,你是知道的!”钟离子又没正经起来。
“恩,那就好,这次不是替为父办事,是给君上当差,千万别搞砸了,要确保万无一失!”
……
三日之后,钟离子按照父亲的嘱咐,准备出发了。临行前,在蕙兰宫中,澹台蛟秘而不宣地将一面硬币大小的铜镜,用红绳串着,挂在了澹台青的脖颈上,小铜镜藏在了他的衣服里,不易觉察。
“这是为父给你的‘护身符’,戴着它,会保佑你平平安安的,孩子!”澹台蛟心中默念道,然后将孩子交给了门口守候的奶妈。
奶妈抱着孩子,来到了蕙兰宫外,钟离子早已在那恭候多时。他伸手接过襁褓中的澹台青,纵身一跃骑在了一只红色大鹏鸟上。此时,钟离兰正站在宫殿之巅,当然是苏凝儿带她上来的。她可是个一点气术修为都没有的贤妻良母,平日里也只懂得相夫教子吧。
她挥手向空中的钟离子泪别,当然那是给她襁褓中还未满月的婴孩。大鹏鸟倏尔一展翅,眨眼间就渺小如尘埃,慢慢消失在天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