卓千锋的弓名为青霄弓,是一把顶级的桑木弓,射程可达二百余丈,而且是人品中阶的匠品。卓千锋是二心大匠师,匠力数百,不过百孔箭术是“基本功”,并不是说匠力越高就能穿得越多,而是需要大量的练习,箭感是一种非常奇妙的东西,也更考验天赋。而在实战的过程中,匠师与大匠师的差别将会非常明显。
卓千锋踏立榆木之前,张弓拉弦,但见那箭簇之上闪了一抹微光,随即便是咻的一声烈响,离他不远的几位弟子立时感受到一股强劲的排斥,以卓千锋为中心炸出来一个气旋。
箭落榆孔,瞬息远遁而去,令所有人屏住呼吸。
当!
最不愿意的听到的声音还是响了起来。
“八十二孔!”
弓行烈此言一出,众人的反应都是很平静,卓千锋去年是七十三孔,一年之后只进步了九孔,虽说越到后面越难,只能是中规中矩,没有惊喜也不至于让人失望。
若是平常,卓千锋也就就此作罢了,但他与东拔野有赌在先,差的可不仅是三孔,还是十万金币!而且这样一来,即便东拔野不能射出五十五孔,卓千锋也无法将他赶出四绝谷。
“师父,我再试试。”
卓千锋道了一句,不等弓行烈说话,张弓就是一箭!
“八十三孔!”
卓千锋不信邪,随后又是一箭!
“八十三孔!”
“怎么可能?师父,八十孔之后……”
“千锋,你这一年荒于练箭,执着于第三个匠心,突破不成反而失了箭术。我早便告诉过你,匠心可遇而不可求,你的领悟到了,匠心自然会来。其他人也都记好,匠心的要义是积累,积累到足够多的实践与领悟,匠心就会找上你。如果你们的心里只有下一个匠心,殚精竭虑为了匠心而努力只会适得其反。”
“师父,我再来试试!”卓千锋眉头紧皱说道。
弓行烈却摇了摇头,“前三箭力最盈,试再多也无用,记住我的话,明年你才有破九十孔的可能。匠人世界,不是力的世界,而是心的世界,力能服众、心可服己。敬天畏地、追求极致,千锋,回到匠人的精神领域吧,你现在偏得还不远。”
“力能服众、心可服己;敬天畏地、追求极致……”东拔野第一次从父母之外听到这些关于匠人精神的诠释,寥寥几字,却是无数人一生的践行,也被无数人不经意间抛弃。
“我知道了,师父。”卓千锋的脸色明显深沉了下去,不单是因为自己的成绩,而是他从弓行烈的口中听到了深深的否定。
“东拔野,你来吧。”
“是,师父。”
立在场地上,东拔野难免忐忑,这是他第一次匠试。其他人也对东拔野有些好奇,一人射百虎这件事早被花笙传开,这个号称进步神速的人究竟有着怎样的成绩?
东拔野抚过血檀弓,这是他买的材料、他制的弓,更是一把与东拔家族暗合的杀弓,如果血檀弓都射不出理想成绩,别的弓更是别想。
探手取箭,搭箭于弦,东拔野第一次百孔箭术检测,开始了!
东拔野射箭的姿势与绝大多数弓师都不一样,他在“世俗”待了太久,许多世俗中有关射箭的讲究都传承了下来,因为在世俗时候姿势是基本功。
射箭之时,东拔野的身体极为匀称,手、脚、臂、肩都是一个恰到好处的姿态,带着几分“古朴的魅力”,比如他的双脚都是叉开刚刚好与肩同宽的距离,拉弓的一瞬,余光能看到自己的臂肘。
咻!
当!
在场所有的人的都傻眼了!
“十六孔!?”连弓行烈道出成绩的语气都充满怀疑。
“哈哈哈哈!”卓朗的大笑显得格外突兀。
东拔野回身一望,冷目道:“你笑什么?”
这一刻的东拔野霸气十足,带着质问看着卓朗。
“我……”面见这样的东拔野,卓朗居然有些紧张,他这时才发现自己才是这里的外人。
东拔野不疾不徐,接连射了三箭。
“二十九孔!”
“三十七孔!”
“四十三孔!”
……
四绝谷内一片哗然,这等情势根本是前所未有。手握血檀弓,丝丝暖流涌荡开来,东拔野在适应着百孔匠试,血檀弓也在适应。
这毕竟是第一次匠试,东拔野对百孔匠试缺乏太多了解,前面四箭他在试探,反正没有次数限制,东拔野断不会上来就用全力使得后面难以为继。
不同于用过的其它弓,血檀弓之于东拔野有着“血”的牵连,他积累下来的箭感在血檀弓身上可以做到最大程度的发挥。
东拔野捏了捏鼻子,反手拔出一支箭,双目凝在榆孔之中,人、弓、箭、木在陡然之间化为一道曲线。似有一股外在的力量注入血檀弓,带给东拔野无比明确的感知,整个榆孔的轨迹都现在了他的眼前,也就是在这个刹那,右手一松,箭杆飞驰而出!
咻!这一次的时间足够久!
这一年来,因为桑木林被毁的缘故,东拔野六七成的时间都在练习箭术,从最初的射靶到九连箭、九合箭、九环箭。在箭术上,东拔野下了大量的工夫,他在世俗时候就已经有了很好的基础,使得箭术的修炼更为扎实。
“五十二孔!”
当弓行烈说出这个数字的时候,在场之人无不震撼有加,花笙见过了很多弓师弟子,但他们当中第一年的最好成绩都不到三十孔,甚至一些人直至离开四绝谷都射不到五十孔的成绩。
五十孔之后带给东拔野的感觉立马不一样了,最直观的是五十孔之后的榆孔仿佛随时都在错位,根本不是靠轨迹就可以掌握的。
五十二孔足以让弓行烈欣慰,他对东拔野的预判是四十孔出头,五十二孔意味着东拔野对九环箭也有了不小的领会。
弓行烈这么思量的时候,眼角一睨,却见东拔野又搭起箭来……
一箭之后,又是五十二孔。
“今天就这样吧,恐怕所有人都很关心你明年的成绩吧。”弓行烈说道。
“师父,再让我试试吧。”紧攥血檀弓,东拔野望着不远处的弓行烈。
“你已不在最佳状态,和千锋一样,试再多都没有意义,多几孔也不是实质上的差距,就这样吧。”
“师父,再给我三箭怎么样?”东拔野争取道。
四目相对,弓行烈看到一个异样的目光,蕴着强烈的坚持,大有一种“不达目的誓不罢休”之感。
弓行烈略一沉吟,“三箭,量力而为。”
东拔野最后三箭未射之际,一抹倩影游走在山谷的顶端,这是一个红衣的女子,居然是才离开大龙山不久的幕雪衣!
“真的好巧,又是你!”
在东拔野射出第一箭后,幕雪衣立时两眼泛光,“难怪箭法那么变态,你们的匠试居然是这种形式!”
让幕雪衣印象最深的一是东拔野的箭术,二是射箭时候的那种韵味,后者更甚,那种对身体与弓箭的完美驾驭,通晓精髓,有着难以言明的魅力。
一双妙目紧紧而视,当看到箭簇如有灵魂一般起伏穿梭,幕雪衣更是满心欢悦。她“笨拙”地数着东拔野射过的榆孔,手指时高时低点着,“五十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