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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香港灯红酒绿的繁华景象让他眼花缭乱,五光十色的生活令他眼界大开,跟内地有着天壤之别。他真切地感受到他来到了另一个世界,到处是高楼大厦,富丽堂皇的商店,衣着新奇光鲜的行人,其中不乏金发碧眼的外国人。马路上车水马龙,行驶着双层巴士和扬手即停的“的士”,电器商店里的电视摆成一堵墙,黑白的、彩色的十几个画面,有播新闻的,有劲歌热舞的、有电视剧的,还有沙滩上穿比基尼泳衣的洋女郎,看得他傻了眼。他漫步在香港的街道上,身心是那么轻松惬意,在内地时背负着的沉重家庭政治历史包袱已经彻底甩掉,那种浪迹天涯的走钢丝生活也已成过去,再也不用担心因此被人歧视瞧不起,他脱离了苦海,获得了重生。“我现在已经有了临时身份证,只要去打工便有不错的收入,可以过正常人的生活。我才二十多岁,有气有力,正如香港人说的‘还有大把世界’。”他信心十足地对自己说。香港对他而言可谓如鱼得水。

“无论如何得找份工作,起码解决食宿问题。”他再坐不住,把想法告诉陈先豪。“初来乍到,急什么?先熟悉适应一下环境再说,工作随时都能找到,我也是单枪匹马,地方你尽可以将就着住。”陈先豪劝道。“你已经帮了我大忙,我有脚有手,再老是食你的住你的,实在是过意不去。差点忘了,我还借你一千元呢。”他笑着说。“你我还计较这些,是不是有点见外啦。”陈先豪有些不高兴地说。但是他不想浪费时光,也想要分担些费用,还是执意要去见工,陈先豪知道他是急性子,再劝也没用,只好随他意愿。他的第一份工是在冻肉公司跟车送货,只一两个月,就让他几乎跑遍了大半个香港。他见司机赚钱比他多,又没他辛苦,是因为有一技之长,于是他便萌发了去学开车的念头。当他征求陈先豪意见的时候,陈先豪赞同地说,“当然好,有技术,就不用单靠卖气力挣钱啦。没想到你脑筋灵活,对环境适应得这样快。”

听说开“的士”收入高,他考到车牌后就辞去了跟车送货的差事,转行去开“的士”了。开着部“的士”载客满街跑,那种感觉还是很不错的,也可以说是在独立做生意,兜客、加油、车辆的保养、小修全靠自己一个人。遇到的客人是各种各样,有的豪爽大方,零钱不用找,还给小费;有的锱铢必计,挑剔难缠,甚至恶言相向,让他见尽了社会众生相。同行竞争激烈,各出其谋,各施其招。他的兜客手法有时不合符行规,引起了几个同行的妒忌不满,又见他是个新鸟,便摆出了老资格的架势,冷言冷语地指责他不懂规矩,还经常作弄算计他,不是占他便宜就是让他做不成生意。他咽不下这口恶气,便出言不逊地顶撞了人家,有一个回骂着走上来用力当胸推了他一掌,他踉跄着身子几乎要跌倒,站稳后气恼地说,“说归说,别动手呀!”“打你又怎样?”那人说着又兜头一拳,又狠狠地说,“死零仔,早就想打你了。”其他两个也围上来对他拳打脚踢,把他打翻在地,他一怒之下爬起来跑到车里抄起一根铁棍走上前喝道,“再来就别怪我不客气。”那三个人都有点愕然,可是仗着人多,便说:“呵,拿家伙是吗?”然后又慢慢围了上来,他挥舞着手中铁棍向他们乱挥过去,他们退后避开,他猛然扑向左边的一个,那人转身便走,被他追上去一把揪着后衣领,他把铁棍架在那人头上,对另外两个人喝令道,“别过来,过来我就打爆他的头。”“别乱来呀,先放下家伙,万事有商量。”那两人一下子气软下来。他势单力薄,见好就收,说道,“从今以后各走各路,河水不犯井水,否则,大不了一命博一命。”说罢把揪着的人向前一推,自己退走着回到车旁,开车便走。从那以后,那几个人再也没有惹他。不过事后他也问过自己,“当时那两个人真的冲上来,我敢不敢把铁棍就往那人头上狠砸下去呢?很难说,冷静想是不敢的,但情急之下一时火遮眼,也许真做得出。”

他不时从报章杂志、电视广播上了解到很多香港当今知名的亿万富翁,工商巨子的文化程度并不高,大都是通过刻苦耐劳,长期拼搏而成功的;而且有的还是看准机会,敢于冒险而迅速掘到第一桶金的。他记得在内地曾看过一本《旧SH是冒险家的乐园》的书,揭露批判在旧SH滩发迹的闻人、大亨、资本家。现在耳闻目睹香港地比旧SH滩还有过之而无不及,这令他神经兴奋,深受启发鼓舞。他的文化程度也并不高,但社会这部大书他已读得烂熟,多年来的走南闯北,历经风险,不仅练就了他口齿伶俐,机警敏锐,听头知尾的灵性,也证明了他能够吃苦耐劳。他自我衡量过,似乎同样具备成功的条件和素质,问题在于机会不知何时才会眷顾他。香港地几乎每星期都在制造百万富翁,买彩票中大奖者即是。他也抱着侥幸之心,每期都买几张彩票,虽然一千几百元的奖金拿过,但巨额大奖始终无缘。他也和大多数买彩票的人一样,毫不介意,知道所花无几,这本来就带着碰运气的玩意,只有在喝多两杯时才飘飘然的有幻想中大奖的感觉。然而他渴望发达,渴望成功的雄心却始终未曾泯灭。

开“的士”能安身度日,还小有积存,但离发达还远得很。在内地时他就从父母口中知道在台湾的叔父也是开店做生意的,听说境况不错。这时他就想要去见见他,看看是否有发展的机会。叔父在基隆开的也是钟表行,一楼是铺面,二三楼是住家,叔父和婶婶身体发福,一脸富态,叔父和父亲一别就是二十几载,天各一方,不能相见,其间只是通过香港的朋友转寄些书信,但许多情况不便诉说,只能互道珍重。都是年过花甲的人,恐怕今生今世难再聚首,此番见侄儿到来,颇为欣喜,仿佛从他身上能看到哥哥的影子,他热情地款待侄儿,还腾出了一个房间让他住下。当他从侄儿口中详尽了解到哥哥这二十多年来遭遇厄运,家道破落的情况时,不禁感慨唏嘘。他自己这二十多年来虽说并非一帆风顺,但毕竟没遇到什么劫难,生意上还是稳步发展,现在也算是殷实人家。他生有二男三女,大儿子是公务员,小儿子在行里帮忙,大女儿大学毕业后工作已结婚(嫁人),两个小女儿已上大学,日子是过得顺顺畅畅。当他对叔父说他打算做些小生意,希望在资金上得到帮助时,叔父有另一番说法,“青年人有志向是不错的,但要逐步来,不能操之过急。你想做哪一行生意,首先要了解熟悉哪一行的运作,比如你想卖豆浆,就要知道豆浆是怎样做,如何卖,卖剩了又作何处理?市面豆浆的销售行情也要掌握。如果这些你都不清楚就贸贸然开个豆浆店,摆个豆浆摊,不用多久,你那点本钱就会蚀光。我当初也是协助你父亲经营钟表行,对钟表行的生意了如指掌,来台湾后自然就驾轻就熟做起来。香港的情况我不大清楚,就台湾来说,没有资历根基,没有实力支撑,做生意要成功不容易。”叔父重亲情,但一涉及钱银,还是颇为吝啬的。一席话即让他判定叔父是个传统老式的稳健生意人,指望从他那里得到资金上的帮助和提携是不现实的。堂兄妹们受台湾传统教育薰陶,待人接物谈吐上的热情有礼跟大陆相比在情调上让他感觉有所不同。堂兄妹们对他亲热有加,堂兄不时带他逛酒廊夜市,品尝台湾特色小吃;堂妹星期天带他游览名胜古迹,公园美景;不过令他感触良多的还是城市那种既古老又现代的风情容貌。城市旧中带着新,新造的高楼大厦不少,更多的是旧式的骑楼街道,那些古老的建筑渗透着岁月的沧桑和历史文化的积淀,别有一种韵味。而传统的民风民俗也是一脉相承地沿流着,穿长衫、唐装、旗袍的人随处可见,女孩子的刘海头,妇人梳的不少。当然,跟香港一样,新派人物尤其是青年男女则紧追着国际时尚潮流,男的穿紧身的恤衫喇叭裤西装,高跟皮鞋,留一头齐脖长发;女的是披肩长发连衣裙或紧身恤衫喇叭裤挎个手袋。中西合璧,并存不悖,自然而然,历史传统并没有被割断;而这些在大陆都被当作“四旧”“封资修”破除掉,历史文化被拦腰斩断。基隆的历史街巷并没有掩盖住这城市的繁华,同样折射出台湾经济在腾飞;然而政治上却跟大陆颇有些相似,管控甚严,报纸广播都在歌颂党国领袖。

他在基隆逗留了十多天,所见所闻,得到的印象是:台湾是一个已从传统的农业社会发展成为工业资本社会,在经济上跟香港相类似,堪称成熟的资本主义社会,在这样的社会里要迅速发财致富是困难的。

他返回香港又继续打工。他不再开“的士”,而是在一家布行开货车。布行老板叫肖思鸣,个子比他稍高,年纪也比他大几岁,说起来还是老乡。“亲不亲,故乡人。”彼此同声同气好说话。遇到运载的布料他搬得动的,便开车送货一身兼,多赚些钱,肖老板也由得他。有些急着要的货,不管白天晚上,他是随叫随到,送完为止,并不计较,肖老板自然不会亏待他。有时肖老板还让他顺便收些货款,有时是支票,有时是现金,他都没出过差错。肖老板对他的勤快肯干,有义气够机灵颇为赏识,有时要他临时充当自己座驾的司机,参加行家之间的聚会。他得以见识场面,结识其他老板。渐渐地他们之间不仅是老板和伙计的关系,而是成了要好的朋友,常在一起喝酒聊天,无所不谈。肖思鸣原在沱城一家国营企业的供销科工作,几年前才申请来港继承父亲的遗产。短短几年间,凭着他的胆识和魄力,出色的经营,就把父亲布行的规模扩大了二三倍,在布业内被誉为后起之秀,明日之星;对他的成功和本事,洪耀胜是既羡慕又佩服。有时酒后兴之所致,两人便拿起扑克睹起钱来,所谓小赌怡情,无伤大雅。肖老板纯粹是娱乐;而他却有个小心眼,心想肖老板大把钱,赢他一些不过是九牛一毛,对自己可就是难得的进账了,可惜事与愿违,博弈的结果总是输多赢少。他心有不甘,要加大注码,想快点赢回来。肖老板自然看透他的心思,也清楚他的钱是靠打工挣的,便婉言相劝,并不同意。后来实在拗不过他,才同意加到一个限度,即使是这样,越想翻本越是输,不过他愿赌服输。过了些时候,肖老板的座驾换成了“奔驰”,他指着车说,“你这部车,有一半是我出的。”肖老板笑而不答。

有一天晚上,他从电视新闻上看到内地召开了一次极为重要的中央会议,决定把工作的着重点转移到社会主义现代化建设上来。开始,他只是作为新闻看,就象前两年看到粉碎“******”的新闻一样,跟自己并没什么关系。过后,他又陆续看到平反冤假错案,落实各项政策,实施改革开放,办经济特区,欢迎港澳同胞回去探亲访友,旅游观光,投资办企业的新闻报道。这些似乎就跟他扯上了关系,他从父亲的来信中得知,父母亲三人都落实政策摘掉“帽子”返回沱城居住,父亲还得到了退休待遇,这让他切实感到宽慰。对父母亲他以前并没有尽过赡养的职责,想起阿姨对他寄予厚望,更令他时常感到愧疚和自责;因此到香港后有能力有条件了,他便怀着补偿的心态给父母亲寄钱;虽然他不象哥哥们那样每月按时供给生活费,但总会不定期地多寄些回去。现在父母亲脱离了苦境,辛辛苦苦,坎坎坷坷几十年,总算可以安度晚年了;他这寄钱已不是雪中送炭,也说不上是锦上添花,只是让他们手头松动些而已,然而阿姨小时候说要依靠他的话不时浮上心头,他不知多少次在心里暗暗发誓,“只要赚到大钱,一定要让她过上舒适体面的好日子。”不久,他又从报纸上看到,内地允许过去偷渡外逃人员(这时称作非法出境人员)回去探亲访友,旅游观光,投资办企业,来去自由,不禁怦发心动,可跟陈先豪这些偷渡来港的哥弟们在饮茶吃饭时一谈起,大家都将信将疑,虽然都想回去看看久别的亲人,但心存顾虑,不敢轻举妄动,“看定些再说”成了大家的共识。也难怪,眼下自由安稳的生活,毕竟是历尽艰辛,用命博回来的,不能贸贸然又去自投罗网。

肖思鸣一身崭新的宝蓝色西装,枣红斜纹领带,黑色皮鞋,头发梳得光亮,挽着个黑色长方型手提箱,频频来往于沱城和香港,布行的日常业务交由方经理负责。洪耀胜见他红光满面,神彩奕奕,问他近来是不是多喝了酒。他笑着说酒确实没少喝,因为他正密锣紧鼓洽谈着在沱城经济特区投资设厂事宜。“谈得怎么样啦?”他问道。“很顺利,已经签订了投资协议书。”肖思鸣说,“到我家里喝酒,再慢慢说给你听。”在家里,肖思勇从酒柜里拿出一瓶“人头马”二个高脚杯,都斟上半杯,又拿来了一大包牛肉干,两人就在沙发上坐下。“这是他们送我的。”肖思鸣在茶几上打开那包牛肉干说,“你试试。”他见是家乡的土特产,就拈了一块放到嘴里咬着吃,又饶有兴趣地问道,“经济特区的情况怎样?说来听听。”肖思鸣放下酒杯,眉飞色舞地说,“特区正在大兴土木,首个沱籍香港人投资的宾馆已经竣工,听说下个月就试业。工业大厦厂房在日夜赶工,到时厂房落成,我的资金到位,就办证照啦,进设备啦。”“喂,你对内地的政策这么有信心?会不会是个圈套?”他提醒着说。“圈套?肯定不会。人家套你点资金设备的有什么意思,也不能长久。从谈的过程中看出他们是真心实意的,他们也急于要加快发展啊!喝过家乡水长大的人,对家乡总是不由自主的怀有感情,希望家乡能尽快发展起来,好起来。其实去投资设厂的何止是我,据我所知,很多沱籍港商都纷纷出手,连泰国的沱籍华侨都不甘落人后。”“不过你也知道,内地的政策说变就变,你就真的不怕血本无归?”肖思鸣呷了口酒,笑着说,“你我不是喜欢赌吗?我就当作是赌一回,如果政策真的变了,就算是赌输好啰!也当作捐献给家乡建设!不过我还是看好前景,政策措施才颁布实行,特区也刚刚起步,就是要变也没那么快吧。有那么多优惠条件,成本费用低,我粗粗计算过,只要两三年时间,什么都能收回来。经济特区是片正待开垦的处女地,‘执输行头惨过败家’,我就想喝上这‘头啖汤’。”他举起酒杯喝了一口,又说,“这些时候我会有大量货物运往内地,不知跑这条线路你是否有兴趣。”洪耀胜不禁心头一热,但马上又冷静下来,说,“我跟你不同,你是正当申请批准来的,当然是随时进进出出都无问题;而我是偷渡来的,虽然报纸上说这类人也可以来去自由,但不知是真是假,你在内地有没有听到这种说法?”肖老板说,“我没留意官方的说法,但听亲戚朋友说起有的偷渡客也回过去,并没遇到什么麻烦。我去到都是住宾馆酒店,凭香港身份证和回乡证登记就行。至于你敢不敢回去,就看你自己的胆量了,反正你敢去我就预你一份。”

回到家里,他打开电视看夜间新闻,又有经济特区的报道,那些画面深深地吸引着他。特区建设如火如荼,方兴未艾,高楼大厦如雨后春笋,拔地而起,不少港商斥巨资在特区兴办各种企业……他坐在沙发上不断地抽烟,兴奋的神经不停地跳跃转动。屈指算来,到香港已经十年,他也有了家庭,已为人夫为人父,他很想回去见见久别的父母,尤其是对他寄予厚望的阿姨。可是如果一翻起偷渡的旧账被扣留住,那不仅给刚安乐下来的父母又带来麻烦,而且这里老婆女儿又怎么办?然而推掉不去,在肖老板心目中我岂不成了胆小鬼?再说内地百废待举,说不定会有各种赚钱的机会,我不是老在等待这种机会吗?肖老板说得对,特区是块有待开垦的处女地。他敢冒风险,投巨资在内地设厂,也不怕有去无回,何等豪气。我只不过是开车运货,有什么可怕的?先作为探路,无论如何都应试一试,真有什么不测,哪只有认命了。主意已定,他第二天在肖老板面前拍胸脯说,“舍命陪君子,我去。”肖老板微笑地望着他,很满意自己的眼光,在心里说,“我还是没看错人。”

由于他是首次跑内地长途运货,肖思鸣便派了个职员罗新跟车负责货物报关、交收等业务,也好让他见习熟悉,以后就他自己一脚踢了。开上了回故城的路,他心里既兴奋又有些忐忑,他尽量让自己的情绪平静下来,眼观六路,小心驾驶。公路是以前的老公路,又窄又残旧,不少路段坑坑洼洼,大货车摇摇晃晃慢速前行,白天车多人多,不时有村民牵着大水牛横过公路,天黑下来时才走了不到一半路。当他打算找旅店停车过夜的时候,罗新告诉他,夜晚路上基本上无车辆和行人,比白天好走得多,上几次的司机都喜欢行夜车。在他的习惯印象中,长途汽车都是日行夜歇的,从未听说过夜晚行车,这时听了倒觉得新鲜。他感觉精神状态不错,也想尝试一下行夜车是什么样,就说,“那就先停下来吃晚饭,然后继续上路。”夜晚行车果然舒服,夜风习习,清凉醒脑,倦意全无。车头灯的强光照射在公路上,沿途都是空空荡荡的,车速比白天快多了,偶尔才见到一二个夜行人,迎面偶尔而来的一二部大货车估计也是香港司机开的。天还未亮,车已来到码头,过海渡轮还未开航,他只好熄了火等候。罗新一路上时睡时醒,这时又睡着了。他开了车门跳下车,从口袋里掏出包“万宝路”,叨了一支在口里,又摸出个精致的打火机,“得”一声把烟点燃,慢慢抽起来。海风迎面吹来,十分凉爽,疲劳也仿佛被吹走了,连续开了十多小时的车,此刻竟毫无倦意。周遭静静的,听得到海水轻轻拍岸的声音,海面上停泊着的几艘大货轮依稀可辨。他抽着烟,望着对岸一片黑沉沉的只有零星几点灯光的沱城,不禁思绪翻腾,百感交集。这沱城里的马路街巷他太熟悉了,即使闭上眼睛也不会走错,那里曾留下过他不少欢乐的时光,当然更多的是辛酸的年华,还有海边海关前的堤岸,那是他童年不知愁滋味的嬉戏乐土。一别十载啊!当年他离开这城市的时候,压根儿就没想到要回来,还能够回来,没想到今天他还是回来了,虽然他有家不能回,不敢回。他已打定主意,这次只是悄悄的来,悄悄地走,不见父母,不会朋友;只是吸吸沱城的空气,喝喝沱城的水,望望沱城的容貌,心领神会感受一番而已。

天渐渐亮了,等着来搭渡轮的车辆和乘客陆续多了起来,渡轮上的船员也开始忙碌起来。他到售票窗口买了船票,然后跃上驾驶室,在船员的指挥下把车徐徐开上船。渡轮启航后十分钟就到达对岸码头,他把车开上岸离开码头沿市区直驶到兴建中的特区。特区在城市的东郊,那里原是郊区的一条臭水沟和一片烂泥地,他从前也去过。经过近两年来的开发建设,现在已经大变样,认不出来了。特区管委会大楼,海关大楼、免税商场、宾馆酒楼已经开始运作营业,一幢幢工业厂房有的已落成启用,有的正在加紧施工。在罗新的指引下,他把车开到一幢工业厂房旁边停下,罗新带着一叠单据资料走进厂房找负责人办交收手续,他也跟了进去,那负责人接过罗新的单据看了看,又问了几句,便叫了几个员工出来卸货。他打开了车厢门,看着员工们把货物卸下又再装上了成品,便把车厢门关好上锁。他们入住在华侨大厦,他把车开到了大厦停车场。华侨大厦一向是专门接待华侨、港澳同胞的,他从前经过时只能用羡慕的目光望望而已,而今他也成了港澳同胞,可以名正言顺住进去了。他和罗新都拿上香港身份证和回乡证登记住宿,化着淡装的漂亮服务员态度热情,笑容可掬。今非昔比,他感触良多,人生变幻莫测,谁又能料得到?他们吃过饭便上房间休息,一夜未睡,两人一倒在床上便睡着了,直到傍晚时分才醒。有了开夜车的经验,他们吃过晚饭就开车上路了。第二天早上便到深圳罗湖,过海关后就进入香港。一切顺利,感觉不错,并无遇上什么麻烦枝节,这条线路他是要继续走下去的。

第二次出车,他要肖思鸣让罗新再跟一次车。这次他计算好时间,赶在海关下班前报关,进入深圳时正好华灯初上,从容地吃过晚饭后,便一路直开沱城,到达的时间和上次差不多,仍然是住华侨大厦。在返回的时候,他把车开到市内一条马路边停下来,把在香港就准备好的装有衣服、袜子、花旗参等一大袋东西和三百元人民币交给罗新代他拿上对面二楼交给父母亲,自己则在驾驶室内等候。他还是克制着自己的情感,暂且不去见父母,小心行得万年船啊!大约十五分钟后,罗新才下楼回来,上车便说,“钱和东西已交给了老人家,他们问你有没有来,我说在楼下车里。他们说你为什么不上去,我照你说的说要开车赶回香港,这是路过。”“对,就是这样说。”他鼻子一酸,动情地说,“阿新,多谢你啦!”他把车发动后,忍不住从车窗里向对面二楼窗户望去,依稀见到有个身影也在往下看,他认得出是阿姨。他抹了一下泪水,把着方向盘,车子徐徐开出。

这以后隔三差五,他都独自驾车跑在这条路上。有一次出车前,肖思鸣把一包封好的东西交给他,要他放在司机位下面,到达后交给朋友,另把地址告诉他。他接过手觉得很沉,但二话没说,跃上驾驶室就把东西放在座位下面。他留心地摸索了一下,知道是些手表,心里一下子便明白过来。一到沱城卸了货,他便先雇了辆电动三辆车,按地址把东西送去,收下东西的是个五十出头的生意人,经营着一间海味店。

这一次他入住在特区那间港商投资新建的沱光宾馆,是由香港人按香港的星级宾馆管理,商场、舞厅、游泳池等设施齐全,房间内有闭路电视和中央空调,服务更是热情周到,这些都一时成了沱城人谈论的话题,附设的酒楼也成为人们争相品试喝早茶的去处。由于成品要隔天才能装车,他便有了一天的闲暇。午后醒来,他泡了个热水澡,顿觉精神爽利。换上了白色暗条纹紧身恤衫,束着深蓝色微型喇叭裤,高跟红色皮鞋,又对着镜子梳理了一番齐脖的头发,心想这样香港流行的装束走在路上,就是以前跟他相熟的人恐怕也认不出他了。他怀着深厚的兴致要出去寻觅旧踪,便出了宾馆,来到马路上。这里有两条新开的马路通往老市区,周围在兴建楼房大厦,来往行人并不多。路边停着几辆电动三轮车,司机靠在车上抽烟闲聊,等候生意,见他这个香港客走来便围了上去问他要去哪里,他问过价钱便上了其中一辆,直奔老市区。

他在熟悉的马路上随意闲逛,近处看看,远处望望,乡音不绝于耳,听着特别的亲切。他虽然已经习惯了香港紧张繁忙而又多姿多彩的生活,然而沱城对他始终有着一种不可替代的乡情。城市又老了十年,显得更加破旧,好些年久失修的楼房外墙剥落,露出里面的黄灰青砖,窗户变形发黑,有些危楼用粗大的杉条撑顶着。路上的行人比从前多出很多,听说知青都回城了,城市变得拥挤了,街道愈显狭小,也不知从哪个角落不时飘来了他耳熟能详的港台流行歌曲。人们的衣着并没什么改变,可精神面貌却有了明显变化,流露着活力和希望。路边有了很多香烟摊、小食档,以前被“市管”驱赶扫荡的小商贩现在成了个体户,淡淡定定经营得有声有色,“传统特色”,“尊古法制”的大字招牌随处可见。更让他感到新奇的是长长的一大段马路被划成了农贸市场,里面摆满了水灵灵的蔬菜,各种新鲜的鱼、肉,往日稀罕的海鳗贝螺也随处可见,任由人买,不用票证。出名的卤鹅、卤猪脚以及传统的小食蚝烙、牛肉丸、猪肠糯米也应有尽有。这些东西在香港也有,但总觉得不够地道,更少了一种些特有的氛围和情调。在一个卖五香牛肉档前,他见旁边还摆着一张小圆桌和几把矮凳子,便来了兴致,指着那些熟牛肉、牛肚、牛脾,让档主每样都来一些,切成一盘,然后坐在圆桌旁醮着“三渗酱”品尝,又让档主的小伙计帮忙买来瓶啤酒。这五香牛肉是他孩童时很喜欢吃的,那时候一二分钱一小片,可也不是想吃就能吃到的,只有在阿姨那里要到一二分钱的时候才能吃上一次。长大后这五香牛肉几乎绝迹了,反正他是再没有吃过。这时候他坐在矮凳上,一边喝着啤酒,细细品味着五香牛肉,仿佛品味着逝去的时光;一边看着来往的行人,觉得人生真有意思,心里有种说不出来的惬意。“你看这只表怎么样?”他听见小伙计问档主,便转过头去。“是走私表,多少钱?”档主看了看问。“卖啤酒阿叔说卖给我一百二十元,说在外面卖一百五十元的。”“给我看看可以吗?”他颇感兴趣地问道。小伙计走过来把表递给他。他接过来一看就知道是水货的假梅花表,但功能齐全,全自动跳日跳星期,就说,“一百二十元不贵,以前凭票买个普通国产红梅表还要九十多元呢。”他把表还给小伙计,又问档主,“这种表容易买吗?”档主说,“容易,晚上去公园门口就有很多人在卖,不过通过熟人买就比较放心。”他想到自己早上就给人送去一大包的手表,估计没一百也有八十个,于是一些数字在他脑子里迅速地转动起来。“这是一条不错的财路,今晚要先到公园那里看看到底是什么行情。”他在心里说。

夕阳完全沉落,天边只留下些紫色的霞光,正是人们吃晚饭的时候。他还在街头漫步,不时有晚风迎面吹来,拂起他的长发,暖洋洋中带着一丝清凉,蛮舒服的。他走进了一间著名的小食店,刚坐下,服务员就走过来热情招呼,很有些出乎他的意料。这原是一间老字号,后来公私合营,再后来变成集体企业,连店名也改了,那年月对顾客总是爱理不理的。他点了一盘蚝烙,一个鲎粿,当是晚饭。他细细品尝,味道是那样的正宗地道,埋单时只十元,比起香港的食物消费,便宜多了。

走出小食店,夜幕早已降临,路上灯火明亮,他抽着烟,信步来到公园门口。那里果然热闹得象个夜市,只是周围灯光不甚明亮。路灯下有人手里拿着几只款式不同的手表不断向路人兜售,也有在地下铺上报纸点了蜡烛摆卖打火机和港台录音带的,吸引了不少行人驻足看货问价,讨价还价。他兴致十足地走了上去,看着五花八门款式牌子的手表,不时问问价钱,小贩便缠着要他还价,他只是笑着说“再看看”,又向别的小贩走去,他意在了解行情。他走走停停,停停走走,又跟那些买了手表的路人谈上几句,知道最贵的二百多元,最便宜的五六十元也有。这时有个三十多岁的男子晃动着手里的几个手表走来向他兜售,“要不要看一下,正庄自动跳日跳星期名牌表。”他一听声音觉得耳熟,不禁打量了他一会,便问道,“你是国平吧?”那男子愕然,又望了他一下,才惊奇地说,“你是阿胜?”“是呀,我是阿胜。想不到在这里遇见你,世界真小。”“看你这身打扮,我都认不出来了。”“走,老兄弟十来年未见,找个地方喝啤酒,好好谈谈。”刘国平把那些手表放进衣袋里,带他到附近一个路边小食摊坐下。他略提起脚把手伸进裤管里以从袜子边拿出“万宝路”抖了支给刘国平,自己也叨上一支,然后拿出火机彼此点燃。小伙记摆上了碗筷,他说,“叫你老板来。”档主走了过来,他让先拿来青岛啤酒,又问有什么好食的。档主着小伙记拿啤酒,自己就向他们推介说,“敢食的话,下酒最好的是腌蟹,你食过就知道。我的腌蟹是有名的,选饱糕的活蟹用上等酱油加上几样配料腌制几个小时,讲究钟点的,既入味又不会觉咸。”他见档主讲得那样有板有眼,便说,“那好,来一斤试试。”档主笑着说,“不按斤,按只的。”“一只多大?”“起码半斤,一只十五块钱。”“那就先来一只。”

他们把酒言欢。他问过刘国平这些年来的情况后,就说,“你刚才说那些手表是正庄货,我看是水货吧。”刘国平笑了起来说,“全都是水货,正庄的哪有这么多,这么便宜?做生意当然是这样说。”“销路怎样?”“还不错。价钱跟普通国产表差不多,款式比国产表漂亮,加上全自动多功能,所以人们都喜欢买这种。”“一只表能赚多少钱?”“一般有十元八块赚,比较好的有十多二十元。”“你去拿货容不容易?”“容易,有人专做批发的。听说有的是从海上用船走进来的,有的是从陆路走进来的,反正是蛇有蛇路,鼠有鼠路。”“看来这种生意是有得做。”说话间,小伙记端来了一盘已斩件的腌蟹和一小碟辣椒酱。腌蟹肉色微黄透明,有的上面还黏着红糕。他拿起筷子邀国平说,“来,试试看。”他夹了一块醮了辣椒酱放进口里一咬,那蟹肉果然是鲜甘嫩滑,味道奇特,不禁称道,“真的不错,以前从未吃过。”国平也说,“我也是第一次吃。平常食的都是市场里卖的盐腌三眼花蟹。”“那根本无法比,十五元一只,物有所值。”国平说,“不过你要知道,这里的人一个月的工资才三四十块,最多就买三只,别的就不用买了。”“那倒是,我是用惯了港币。”“你这次是回来探亲?”国平问道。他答道,“我还没回过家,我在香港为一家布行开车,这次是载货来的,住在沱光宾馆,明天就要开车回去。”“呵,你现在会开车了。”“在香港打工赚钱,有一技之长会好一些,起码可以赚多一点。不过想要发达,还是得想办法做生意。你跟过去的兄弟们还有没有来往?”“多少还有来往,有的做了个体户,有的去了深圳,有的跟我一样,还在社会上混两餐食。”“你是不是还住在原来那地方?”他又问。“是啊,还是在原来那里。”国平回答说。“那好,我下次回来就去找你,到时约上几个老兄弟,大家见见面。”临别时,他拿出一张百元港币给刘国平,说,“我身上人民币不多,这点小意思你拿去兑换了买条烟抽。”刘国平推让再三,才收了下来。

回到宾馆,他很是亢奋,“万宝路”一枝接一支地抽,那条原来还是朦朦胧胧的财路,此刻似乎已经清晰地展现在他的眼前。真是十年河东,十年河西。十年前他刚到香港时,那个五光十色的花花世界让他大开眼界;十年后他重回故地,所发生的变化同样令他眼界大开。看来这里才是他施展拳脚的地方……

“鸣鸣鸣”的汽笛声把他从思忆中唤醒过来,一抬头,白岛已在面前。圆圆的山岗上红土绿树清晰可辨,码头就在山岗下,船已靠岸,随着那块大钢板着地,乘客蜂涌而出,车辆次第开出,等着上船的乘客分别站在两旁,犹如是夹道欢迎远航归来的人们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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