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雷的死是在12月份的一个下午。当时梦迪只记得天空灰蒙蒙的,好像是老天知道了林雷今天要死知道,心情也变的很糟糕一样。那天梦迪正喂着林雷喝粥呢,小心翼翼的真的就跟一特贤惠的媳妇似的,甚至每一口在放进去的时候,都恨不得轻轻的吹一下。但是再梦迪把最后一口饭喂到林雷口中之后,紧接着就发现林雷的脸色有点不对劲了,一会白一会黄的变个不停。然后就是一阵接着一阵剧烈不停的咳嗽,就好像肚子里面有什么东西在堵着一直咳嗽不出来那样。
梦迪看到这种情况之后,赶紧冲着门外喊护士、喊医生。但是还没有等护士过来,就看到林雷哗的一下又是一阵剧烈的咳嗽之后,一大团黑色的物质从他的喉咙里吐了出来,梦迪赶紧拿桶去接。然后看到桶里面林雷吐出来的东西之后就哭了,因为林雷吐得全是黑色的东西,就好像是一团一团的淤积在肚子里面的血块一样。但是更让梦迪悲伤的是后面,等医生赶过来看着林雷说了一声“不好”之后,立刻就推着林雷往急救室跑去了。
但是遗憾的是,老天没有给他奇迹,当时在急救室外面梦迪就一直不停的对老天爷祈祷待,千万不要让我听见什么“我们已经尽力了”之类的狗屁语言,千万不要。
但是到最后,梦迪还是听到了。眼泪瞬间哗哗的往外面流,一边流还一边在心里面想到,电视剧里面演的奇迹不是总是在这个时候发生吗?什么癌症了植物人了在最后一刻总是能治好的,可是现在怎么就治不好了呢?为什么啊,这不是骗人的吗?
梦迪用力的拍着医院里面的墙壁,眼泪哗哗不停的往外肆虐。而妖精蚊子他们也一边不停的抹眼泪,一边劝着梦迪节哀。但是,真正又有谁能做到节哀呢?
林雷的葬礼进行的很简单,在一个坐落在小山旁的陵园内。他的爸妈就叫了他们家几个特别好的亲戚。那天梦迪看到他们几个人都穿着黑色的衣服,上面别着一朵洁白的跟雪似的小说,心里面总感觉有种说不出来的压制。因为她始终无法接受,一个人被埋在地底下之后,就这样的没了。明明离得那么近,仅仅是隔了一层薄薄的土覆盖着,但是从此之后,却拉开了天际般的距离,分离在了两个再也无法见到的时空里面。喊也听不说到,说话也没有人听。你说这不是活生生的要把人给气死吗。
林雷的墓碑旁,摆的那张黑白照片,好像还是用他大学的时候拍的照片制成的,因为梦迪见过那个照片。记得当时林雷把照片照好后拿给她看时,她还冲着照片损道说,你丫的照的这是什么啊,笑不像笑,哭不像哭,跟死人的照片似的。
可是没想到现在,真的变成了死人的照片。上面的那个干净的像是盛满了阳光一样的笑容,在现在被制成黑白色的之后,看上去却像是他们每个人身上佩戴的那些小白花似的,虽然美丽,但是总给人感觉的说不出的悲哀。
然而最重要的是林雷她妈,在林雷的骨灰盒被放到坟墓的那一刻,稀里哗啦的哭的那叫一个悲恸。就好像林雷是在一刻才完全与她离别的一样。梦迪蚊子她们赶紧走过去劝林雷她妈,但是梦迪发现这时候的自己纯属就是一废物,在走到林雷她面前,看到她老人家哭成那样之后,顿时心里面就被触动的像是倒了一大坛子硫酸似的。别说是劝了,自己直接扭过头去偷偷的抹眼泪。
最后还是蚊子特暴力,把她当成废物一样给拖走了。梦迪当时还准备在心里面骂蚊子,你丫的拉我干什么,你先去拉阿姨啊?然后梦迪就趴在了蚊子怀里面,然后又发现这个动作有点不合适,赶紧又从蚊子的怀里面拔了出来。心想老天爷你丫的能先不这么残忍行不,让老娘连个哭的地儿都找不到。
该哭的也都哭了,该见的人也都见过了。想要知道的真相和结果也都知道了。虽然说结局有点惨吧,但是就像是妖精经常说的那样,起码有个结果了。证明这段事情结束了。
梦迪抬头看着灰蒙蒙的天空,突然想起了有个作家说过一句话,我总是喜欢用抬头用45°的角度仰望天空,因为这样,眼泪就掉不下来了。梦迪抬头试了试了,靠,丫的全是骗人的,45°,60°,甚至连90°的她都尝试了,抬的脖都快抽筋了,可是眼泪还是哗哗不停的往下面流。并且流的脸蛋上这一片那一片的泪水被风一吹,全是冰凉冰凉的。
突然,天空中有些似乎有些更加冰凉的东西打在了她的脸上,梦迪擦了眼中的泪水,仔细看了一下。哇!下雪了,真的下雪了,下的真是雪啊。像梦迪这种土生土长的上海姑娘,在上海能看到一场雪那真的就跟看到鬼似的。并且就算是下雪了,那些雪花还没有落到地上就融化了。所以此刻,当梦迪看到天空中渐渐的越来越多的飞舞着这些白蒙蒙的东西之后,心里面格外的兴奋。而把这个发现告诉妖精他们的之后,妖精只是狠狠的鄙视了她一眼说,靠,我眼没瞎。
那谁,下雪了林雷,你看到了吗?你之前不是一直跟我说要找个机会,把我领到你们老家这看大雪吗?现在我过来呢,你丫的怎么跑了啊,怎么不过来陪我啊?
飞机再次隆隆起飞,不用说,这次是回上海的。但是也不知道是机场太空旷,还是天空太广阔的原因。每次飞机起飞的时候,都给梦迪一种很悲伤的感觉。尤其是看着窗外风景真就像是飞一样被拉到后面时候,感觉之前所有的时光就被这样迅速的漏掉了一样。不过有时候再仔细想想,其实人生不就是这个样子吗,飞来飞去走走停停的。我们会进入别人的故事,别人也会进入我们的故事。然后我们总是自私的将那些我们最在意的故事铭刻在记忆中,最后到垂垂老去的时候,剪辑成自己的人生。
梦迪一路上都在歇斯底里的回忆着,她能想起来的和林雷在一起的每一件事,那些上大学的时候,最单纯最葱茏的岁月。骑着单车让林雷在后面追,大半夜不睡觉的为林雷编围巾,一群人发疯似得站在操场上冲着天空嚎叫,喝酒、唱歌、发呆、谈理想……现在想起来,那时候大家的每一个人竟然都是如此的单纯,韩冬还没有这么的精致和冷漠,妖精也没有像现在这样一开口都是小姐长小姐短的。唯一记得最深刻就是那些一年,四季都会飘在心底的说不出来的哀伤,日升日落,此消彼长。
时光到底改变了什么?留下来了什么?当我们发现,我们认真而疯狂的拿着感情在青春里面折腾了这么长时间之后,除了一沓沓伤感回忆外青春,什么也没有给我们留下,甚至还残忍带走了我们最在意的朋友和最深爱的人。所以梦迪决定,她要在飞机飞到上海之前,把这些所有能想起来的跟林雷有关的回忆,统统的回忆一遍,然后毫不保留的丢在路上。因为她知道,回忆一个死去的,她将会变得更孤独、更寂寞。所以,她必须狠心的忘记。
等重新回到编辑上班的时候,梦迪才知道,原来马上就快要过年了。编辑部的好多人都开始讨论哪家商店前的圣诞树好了之类的话题,而梦迪一看日期。
靠,12月13日了,确实还有一个多月就该过年了。这段时间过得可真快,不知不觉得,就这样在这种惨绝人寰的生活中折腾了两三个月了。
因为是到了年末的缘故,所以编辑部这边基本上也不怎么忙活了。所有作家的作品基本上都已经完成了,并且邮箱里面的存稿之类,也都足够把杂志上的排版排到下年三四月份。唯一还比较忙活的,就是那些在邮箱里面挑拣着一封又一封的外界来稿,当然,梦迪是最能理解是写这些稿件的作者了。因为自己曾经当初也和写这些稿件的作者一样,昼伏夜出废寝忘食的敲击着键盘,燃烧着脑细胞编写出一个又一个令自己吐血的稿件,但是到了编辑部这里面只是简单的看了两三眼就啪啪啪的敲击着键盘给你回复一个风格不符。有些杂志社更牛叉,丫的稿件不过的话连回复都不回复你。完全一副不管你死活的样子。
但是妖精这丫的永远都是那种不把自己累死就不罢休的样子。刚回到上海之后,就忙碌着品牌的推广了。每当梦迪打电话轻声的问她“姐姐,你在哪呢?”那边永远都是一副风风火火的说,“快累死老娘了,这客户太难搞了,谈到现在了还没有拿下来?”而这个时候梦迪看着挂在墙上的钟表的时候,已经是晚上十点多了。然后冲着里面说道:“丫的注意点,别把自己累死。”
而妖精那边一开口依然是轰轰烈烈的对梦迪说:“没事,鸭子,你不用操心我。老娘我总感觉只有这样我的生命才活着,身体内的鲜血还在流淌着。不是有句话是这样说的吗,人生长命百岁不百岁无所谓,只要风风火火的活过那么几十年就行了,在某些情况下,长寿也不一定是好事……”
梦迪赶紧打断她说:“得了姐姐,你别再这瞎掰了,多注意点就行了。”然后挂上了电话,构思自己的小说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