诺大的机场挤满了人。
或悲,或喜,或匆匆,或止步,或久别重逢,或相看泪眼。
无疑就只有两种——欣悦还是悲伤。
但来往人流中,藏匿了一个与众不同的神情:洛艺桐穿着一件毫不显眼的米白色的大衣,表情平淡地打着电话。
可是不断穿梭在人群中的目光,暴露了她此时的焦虑。
她是一名会展策划经理。而现在,她在找她的男朋友。
“喂,我到了。你在哪呢?”
“我差不多要登机了,你来7号登机口找我吧。”
“你先别登机,我有话跟你说。”
“嗯,你快来吧。”
“嘟——嘟——”
大衣因快速的移动而不停翻飞,像极她内心翻滚的情绪。
急忙赶到了登机口,终于见到那个——竟然在登机前的一个小时才打电话告诉她,他要走了的那个男人。
慌乱的脚步被悄悄调整过来,洛艺桐冷静地走了过去。
“你现在是在干什么?”淡淡的语气里透露着恼怒。
作为他的女朋友,却是最后一个知道他要离开,并且是在他已经要离开的前一秒才知道的人,如何让她不怒?!
“唉”男子叹了口气,上前拥紧了她,“就知道你会生气,原本都不想告诉你的,就怕你会这样。”
“什么?”洛艺桐推离了那个明明是温热,却让人冷彻骨的怀抱,一脸难以置信地看着他。
“我也舍不得你,我也一刻都不想离开你,可是为了我们的未来,我必须这样做,你会理解我的对不对?”
“理解?郭林誉,我是你的女朋友,你却根本没打算要告诉我你要离开吗?”
“你别这样,我又不是不回来了,是怕你难过才不告诉你的。”
“你觉得这样我就不难过了?”
“也不是……”郭林誉无奈地低下了头,不知该怎么回答。
“就不能带我一起去吗?我可以……”
郭林誉听到这句话后,猛地抬起了头。
“不可以!”
突如其来的音量让洛艺桐吓到。
郭林誉也懊恼自己刚才的冲动,“你已经这么忙了,哪来的时间陪我过去?再说了,我是去工作,你去干什么……”
“我是你的累赘吗?”
郭林誉急忙辩解,“当然不是!我最大的愿望就是让你幸福,你怎么会是累赘!”
“那你为什么不能和我一起去美国?”
郭林誉听完,露出了一个无力的笑容“桐桐,你真的能放下一切跟我去美国吗?这份工作是你努力了这么多年才换来的,还有伯父伯母……”
洛艺桐面对他的提问,再也说不出话来。
是啊,就算他同意,自己或许也是做不到的吧。
郭林誉语气里转而是浓浓的对生活的无奈,“所以,你等我回来,以后你就再也不用那么累了,我们会好的。”
他的神色是那么得坚定,话语也是那么得绝情。
洛艺桐闭上了眼睛,让垂下的眼帘遮住了眼里的痛苦,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不会好了……”洛艺桐声如蚊蝇。
“叮咚,前往美国的乘客们请注意,您乘坐的航班B*****次航班将在十分钟后截止办理乘机手续……”
不合时宜的广播响起了,虽然播报员的声音是标准而动听,可在这时也不免让人有些烦躁。
“好了,我真的要走了,我到了那边会给你打电话的。”说完,郭林誉就拎起行李准备离开。
洛艺桐紧闭的眼睛已经睁开,直直地看向那个急切的男人,“林誉,你走吧,到了那边也不用给我打电话了,没有必要了。”
语气很平静,没有一丝起伏。
郭林誉惊愕地愣在原地,“为什么?”
“我们分手吧。”
郭林誉惊慌地跑了回来,用力地握住了她的肩膀,“你在说什么?为什么要分手?就因为我要走了?我会回来的,我可以向你保证,我一定不会变心的,只要你等我,你等我……”
“不想等了。”洛艺桐打断了他的话,“我累了,真的。”
郭林誉的瞳孔因震怒而极度地扩张,“累了?你怎么会累?我才是那个最累的人啊!”
此时的郭林誉仿佛被点燃了引线,不可遏止地炸裂开来。
“和你在一起之后,我无时无刻都不在想着要让你快乐,要让你幸福,可是我没有钱,没有家势,也没有地位,为了让你不那么辛苦,我只能不停地努力,不停地想办法赚钱,我不想你再遭人非议,不想你再奔波劳累,你知道吗?!可现在呢?你说你累了,那我呢?!我就不累吗?”
经过的人不由地被这爆发出来的声音吸引,频频张望过来。
洛艺桐震惊地看着眼前这个熟悉却陌生的男人,她从不知道他隐忍地这么难受。
洛艺桐低低地开口:“我没关系的……我们这样也挺好的啊……”
“不好!一点都不好!”
郭林誉的情绪愈发激烈,“你知道我们已经多久没好好坐在一起聊聊天了吗?你知道我看见你的同事那样说你我有多难受吗?我真是恨我自己,为什么这么没用!为什么策划案每次都被否决?为什么让你一个女人这么辛苦?为什么让你在外面被别人说三道四我却什么都做不到?”
“可我相信你啊,你一定可以的,这只是暂时的。别人说的我们根本就不用理会啊,我们过我们自己的,不行吗?”
“可是耳朵就长在这了,我也不想听,但是还是会听到啊,我不想让你受一点委屈!我想把全世界都给你!因为我爱你啊!”
一缕在微微松懈下偷跑出来的眼泪,滑过洛艺桐的脸颊,“林誉……”
“可是你每次都忙工作,有什么事也从来不和我说,我甚至都觉得是不是连你也开始瞧不起我了,变得不爱我了。”
洛艺桐心脏猛烈地一震,他怎么会这样认为?是因为自己的疏忽才导致他们走到今天的吗?“我没……”
郭林誉的崩溃得到了缓解,他渐渐稳定下来。
“好了,你说的那句话我会当作没听过,是我失控了,不该对你发火的。桐桐,真的,你等我,等我回来,这是我唯一的机会。我真的要走了。”
语毕就头也不回地转身离去了。
是爱让我们疲惫,是爱让我们诚惶诚恐,是爱让我们小心翼翼。
可原来我们早就失去了坚持下去的理由。
洛艺桐皱紧了那好看的眉头,不敢眨眼,生怕眼泪会收不住地掉下来。向着他远去的背影,大声地说:“你走了,我就绝不会再等你了!”
请你原谅我,因为我发现,或许放开你,你才会活得更好。
那个身影有过一瞬的停顿,但还是毫不犹豫地离去了。
洛艺桐拭去了脸上的泪痕,可却拭不去心里的伤痕,在现实的撕扯下,越发狰狞。
洛艺桐自己一个人孤零零地走在熙熙攘攘的大街上。郭林誉走后的半个小时,天空飘起了零星的雨,很细很柔,却很疼。
繁城乱,乱繁城,相思起,爱未央,梦消散,人断肠。繁城,成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