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正念叨一声:“儿子?”突然缓过神来,“家玉,儿子怎么了,你告诉我,儿子怎么了?”这个年过半百的人瞬间没有了刚才的冷静,来不及穿衣,来不及穿鞋,趿拉着拖鞋追了出去,没跑几步,连那趿拉也不知什么时候给丢了!
急救室门口,高迪痛苦得几乎要晕过去了,他是问了小区物业才找到这家医院,当他跑进来时一眼看到了辅导员手里的学生证,抢过去看一眼几乎要晕过去了,“辉子,辉子!”
辅导员愣在哪里半天没反应过来,高迪好好地站在眼前,急救室里躺着的又是谁?
高迪疯狂地砸着急救室大门,“辉子,辉子,你要挺过来,你不能有事,你可别忘了不是你一个是两个人,你如果有事两条命都没了!”
身后的辅导员老师更加疑惑了:咋又成了两条命了?
让辅导员老师疑惑的不止高迪的表现,还有唐教授以及罗正:唐教授穿着睡衣,罗正脚上连鞋都没有,两人一前一后就这么风急火燎的跑到急救室门口,哭得跟个刚从水里救上来的人似的!
辅导员老师就不懂了,这些年学生出事也不少,也没见唐教授这样的表现,最多就是探望探望而已,今天这行头也忒吓人了,还有唐教授的家属,这个部级领导,他咋也这样子就跑来了,多要紧的事连鞋子也顾不上穿?
罗正痛苦的站在唐家玉身后,嘴里默默地念叨,“孩子,是爸爸的错,爸爸不该让你替我还人情!”
罗正再看一眼眼前的这个女人,这些年她遭受了太多的痛苦,而她的痛苦却是自己亲手制造的。
当年的事絮絮飘飘地闪现在罗正脑海里,十几年前,他两口子和新婚的刘义及刘义的爱人李萍在同一部队实验工作,他和夫人唐家玉是负责研究的专责,而刘义和他妻子是负责研究任务安全的总调,正当实验有了结果的时候却发生了安全事故,那次安全隐患是李萍首先发现,在万钧一发的紧急时刻,李萍没有选择逃生,而是第一时间通知他和唐家玉先行撤离。
等到刘义催着他二人离开现场再赶回来时,李萍正用全身的力量压着剧烈震动的实验仪器,刘义不顾一切地冲上去要保护妻子,却被李萍一脚踹了老远,就在刘义倒地那一刻,爆炸发生了,一块重物狠狠地砸进了刘义的腹部。
当刘义醒过来时得知了两个噩耗:爱人牺牲了,自己的内生殖系统严重破坏,也就是说失去了生育能力。这个消息是罗正亲口告诉给刘义的,他这么决断的做因为他已经决定了一件事,刘义和李萍为了保护他两口子才死的死、伤的伤,故人离去无法狂挽,但活着的刘义还得活。
当罗正将自己的决定告诉给唐家玉时,唐家玉几乎要发疯了,这怎么能行,怎么能让儿子替我们还人情,罗正还记得当时义正言辞地说过,“有什么不行,父债子还,他是我儿子,就该替我还这份债,不光这样,我们从此不再见他,永远不联系他,他就是刘义的儿子,他要为刘义养老送终!”
唐家玉不再说什么了,还能说什么呢,相比为自己而死的人,相比为自己而伤的人,这痛苦又算得了什么?
送走了刘义和一岁多的儿子,唐家玉每天沉浸在痛苦中,在她的提议下他俩口子很快专业了,虽然生活平稳了许多,但是唐家玉却再也没有怀上过,就这么晃着一直到现在。
唐家玉此时站在急救室门口,心里着火一样,直狠老天爷为什么里面躺着的人不是自己!当她第一次见到刘辉的时候,她已经很明显的预感到了什么,这孩子太像罗正了,简直和罗正年轻时候一模一样。她很快在学院里查到了刘辉档案,当看到刘辉的档案家庭关系父亲一栏清清楚楚地写着“刘义”两个字时,她几乎快要晕过去了,十七年没见儿子,儿子就这么大模大样的站在了自己的面前,更荒唐的是自己还不能认儿子!
不允许母子相认的决定依旧是罗正做,只要刘义还活着,他就是刘义的儿子,就该为刘义养老送终。
唐家玉为这事几个月时间几乎每天都和罗正吵架,为什么不行,儿子就在眼前为什么不能相认,十七年了,债也该还完了吧?
不管唐家玉怎么吵、怎么说,罗正就两个字:不行!这位军人出生到了知天命的干部,仍然将“义”字牢牢搁在心里。
唐家玉就这么熬着,她在寻找一个合适的机会,能平和地说出真相的机会,但是辛辛苦苦等来的却是这个结果。
今天下午,当她正要走出学院办公室时,却无意听到了有学生出车祸的消息,母性的特殊能力使她敏感地意识到了什么,她不停地给刘辉打电话,可始终都没打通。她开始自责起来,她为什么要近乎执着地执行丈夫的决定,连关心孩子都不敢做,甚至儿子在哪住她都不知道,这样的人算得上一个合格的母亲吗?唐家玉在自责中想起了高迪,这两个孩子好得跟一个人似的,问问高迪不就知道了?
可当唐家玉从高迪哪里确信自己的担心是真实的时候,又能怎样呢?十七年没见过的儿子就躺在急救室里。在急救室外焦急万分又能怎样呢?儿子仍然在里面受罪。即使相认又能怎样?十七年儿子没有母爱不但就这么长大了,还帅气、有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