烛光灯影,画堂锦屏,玉如意哭得起劲,凤兮炎哄得也……起劲,这妮子,竟有那般不堪的过往,也不知是如何长大的,被那泉涌的眼泪惹得,不禁生出要护她一世的决意。
“不管我要做什么,你都可以陪着我,帮我?”玉如意哭腔,反问他。
“当然。”凤兮炎抬了手去擦那脸上的泪水,有人让他愿意守护,这人又愿意让他守护,他甘之如饴。
可等到玉如意支吾着,说出她的请求时,他隐隐感到,自己有些像一只误吞了诱人诱饵的鱼儿。那妮子的脸,如同那六月的天,梨花雨未歇,却是狡黠流光隐现。
看着那张谄媚小脸,他只有苦笑,他怎么想得到,方才还委屈成灾,满手是伤的人儿,下一刻就想要上房揭瓦,夜探皇宫?
等到这妮子,引着他,弯弯转转,走过长长的幽暗地道,爬进一间暗室,让他通过暗孔去看外间殿室时,他仍觉得有些恍惚,先转身过来,伸手在她脸颊上捏了捏,确定她不是今夜突来的狐仙妖精之类,才转过头去,放心地看暗孔中的情形。
“这皇宫地下,有许多暗道,通往宫外,虽说地图秘藏在天水阁里,除了历代女皇与她最近亲之人,无人可观之。可偏偏,我记得清这下面的每一条通道。你……不觉得奇怪吗?”玉如意背靠在暗壁上,轻轻问他。
“我只奇怪,你让我陪你到这里来,究竟是要看什么?”凤兮炎转身过来,不接她的话,只问她来意。那外间是一间寝殿,那格局布置,似女子闺阁,却散着中正大气,又有宫女在其间熏香布床,像是等待主人就寝。这东桑皇宫中只有一个主人,这不是女皇陛下的寝宫,还能是什么?
“来看女皇陛下的誓言。”玉如意笑说,抢身凑到暗孔边,看了片刻,轻拉过凤兮炎,让他一起看。
凤兮炎听她说得神秘,便又凑了过去,站在她身后,从她肩上看过去,可那缕缕发丝扰得他有些心神不定,遂抬手到那小巧耳垂边去捋开,突又觉得这两人几近头挨着头,脸贴着脸,做着这偷窥女皇闺阁的勾当,有些不可思议,忍不住一声轻笑。
“嘘!”玉如意赶紧制止他,“来了。”
他敛了神色,往暗孔外看去。只见殿中,是澹台辰珠走了进来,似刚沐浴完,脸上红晕,散着水汽,披衣散带,有些随意了。
凤兮炎觉得,有些非礼勿视了,离得远了些,玉如意拉了他,挤了挤眉眼,示意他继续。他倒不是什么迂腐君子,只是觉得无趣,见这妮子意兴盎然的样子,只得耐着性子,只当陪她吧。
“陛下,王爷来了。”不多时,一宫女进殿来通传。
“知道了,你们下去吧。”女皇的声音冷冷懒懒的,殿中的宫女们齐齐退了出去。
接着便听见澹台玉的声音,风风火火,带着怒气:
“辰珠,你半夜里折腾,又想做什么?”摄政王爷几乎是冲进殿来。
看到这里,凤兮炎开始觉得有些意思了,这摄政王能够半夜里自由出入皇宫,还可以半夜里自由出入女皇的寝宫……
“皇叔父,您还是来了。”澹台辰珠见了他,一连串的话,翻着极快,“我就知道,我说我生病了,您多半也知道我又在骗您,可你还是宁愿入宫来看我,见着我没事,才发一通脾气骂我。这证明,您还是心疼我,是不是?”
“真是胡闹,若身子……无恙,就早些休息,我回去了。”澹台玉甩了袖子,准备转身折返。
澹台辰珠去拉他,却只拉住了衣袖,澹台玉回头来扯,却被女皇死死地抓住。
澹台辰珠抓着那衣袖,索性扑通一声跪下,仰起头,抢着说道:
“今日是皇叔生辰,我是您的生辰礼物。”
“辰珠,放手,快起来,你也知道,我庆不得生。”澹台玉听的一怔,随即叹口气说。
“不,您没懂我的意思,十岁时,您要送我至千语山,我便发誓,等六年,等至十六岁回来,若我还爱慕着您,我便将自己作为您的生辰礼物,送给您。”
澹台辰珠说得有些急有些快,像似紧张,又像是怕被她皇叔阻止一般,
“我也以为,我这心思,是如您说的,少年心性,等长大点,自然就忘了。我也试着去喜欢别人,曦朝有个叫明朗的小将军,对我用情至深,我都以为,我快要爱上他了,可一回来见着您,我便知道,没有用的。自小,我便没了母皇父君,只有您,所以,您是入了我骨髓与血脉里的人,我如何忘得掉……我为何要阻挡您娶妃?因为,怕您娶了亲便不要我了。我为何讨厌君家那个死丫头,因为您总是护着她。今日在港口,见着您对她好,我就想一剑杀了她……”
凤兮炎听得恍然,原来东桑女皇,果如玉如意所说,痴恋皇叔。又有些不满玉如意,方才她说,要来看女皇陛下的誓言,连这密不可宣的誓言,她也知道,又能在今日备受屈辱与伤痛之后,揣摩女皇的真正心意,盘算着要来窥探,这妮子的过往……太深,心思……太多。
再去看殿中,那少年女皇与其说是跪在地上,倒不如说是粘在皇叔腿上,深情哭诉。
澹台玉似猛地觉察到什么异样,伸手去摸她额间,突然问道:
“你这殿中,燃的什么香?”
“催情香。”澹台辰珠嘎地止住哭诉,干脆答道。
“不对,你还服了药?”澹台玉弯下腰去,拨开埋缠在他衣袍间的脸盘,托起来,仔细察看。
“合欢散。”澹台辰珠的声音里溢着笑意与……得意。
“你……”
“这药,除了行那夫妻之事,别无他解,皇叔若是忍心见我肌肤寸裂七窍流血而亡,或是受他人之辱,可以马上转身,出了这寝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