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劫消散后的落霞后山笼罩在一片火红的霞光之下,雷电肆虐过后的满地狼藉,也在这格外美丽的晚霞中显得有种荒凉的美。
身着长老道袍的袁竹青手执一盒玉匣,看着眼前的两个弟子,心中一阵无奈。依稀记得在四年前,宁霜雪入门不久,门下大弟子和二弟子就各自找了借口,下山寻药去了,当时自己拿着两封辞别信时,也是这般的头疼,她苦叹一声,无奈的道:“这次多亏我收到雪儿的传书,你们才能安然无恙,下次可万万不准如此胡闹了。”
谢小宇本以为难免一番责备,听闻此言,心中一松,连连点头。
“小花,你先送小宇回去吧。”边上的‘花爷’听见吩咐,连忙在谢小宇边上伏下身子,微展开翅膀,一副乖巧领命的模样。谢小宇一边爬上‘花爷’宽大的翅背,一边不忘向它抵去微鄙的眼神。‘花爷’视若未见,振翅缓缓腾空,然后飞向谢小宇的小竹屋。
随着谢小宇的离去,两人间的氛围反而渐渐凝重了起来,树间投下的灿烂厚重的霞光披在袁竹青的肩头,显得她的双肩格外的消瘦,却如一杆笔直的劲竹,使人敬而生畏。
“小宇年幼不知事,你怎么也可这样不分轻重。”虽然知道他们是为了自己才去讨那灵果,可这因如此,哪怕她心中好比黄连,也要责备她一番。
宁霜雪抬起了头,透澈的眸子静静的眨着,却没有一丝悔改的意思。
“早知如此,我就不该让你提前出关。”这句话语气有些重,但很快她又看见宁霜雪衣角处布满了焦黑,说到最后又是叹息了一声。细想自己拜师落霞之时虽不是最乖巧的一个,却也比较温顺,可如今她门下弟子怎么一个比一个执拗。抚了抚额,袁竹青缓缓的拉过宁霜雪的青紫两只手,轻轻握住,雄厚的真气自她宽大的衣袖中慢慢涌出,温和的包裹在两人的周身,那双已如同冰雕的手竟在这股真气中迅速的开始回复起来。
风微微扬起,袁竹青瘦弱的肩头处,是扬起的缕缕长发,而那风中微微缭绕的秀发中,却有着丝丝的银白,无意中看见那银色的宁霜雪眸子一怔,刚刚有些知觉的素手蓦然紧了些。“师父。。。”
袁竹青听出了宁霜雪话语里的歉意与担心,只得微微一笑,低声安慰道:“没事的,傻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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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庭,雷池
“找到你了。”滚滚的雷池边,站着一个面如冠玉的男子,发束于顶,盘着混元髻,天帝之相浑然天成,身着的道袍上,一条金色的龙绣从下摆盘绕到胸口,六爪峥嵘,灿灿生辉,犹如活物。
“这次你做的很好。”天帝伸出手虚空一探,就从空中抓出一瓶琼浆,下方马上有一双手递上来接过。“多谢天帝赏赐。”天帝挥了挥手,那接过赏赐的天官立即识趣的退下。
“真没想到能这么快就抓到他呢。”雷池殿中突然出现一个分不清男女的声音,天帝对这个声音显然十分熟悉,依旧看着雷池下方一片混沌的景色,口中问道:“你准备的怎么样了?”
“当然是完全之策,我做事,你可见有哪次失手了?”这一次不是凭空之声了,天帝背后的影子中,一团黑色的物体从那影子中蠕动着聚集起来,而这句话就是那团奇怪的物体中发出的。“啧啧啧。。。没想到你的手指竟然被凡人的一剑划伤了。”黑影中蠕动出的黑色天帝一蹦一跳的走到雷池边向下张望,嘴里却嘲讽着边上的天帝。
天帝眉头微微一皱,很快又松开:“凡人怎可能伤到我仙界之帝,伤我的只是那道蕴含一丝线极的剑意罢了。”
听到此言的黑色天帝好像听到了世界上最好笑的笑话,整个人直接滚到地上大笑了起来:“呵呵呵呵。。。。。。这句话说的颇有死不承认天帝最弱一脉的共氏一族的风范。”
天帝共发垂目瞥了一眼笑个不停的黑色天帝,面无表情的道:“废话少说,若是凡界计划失败,你知道你的下场。”
“是是,小的领命。”黑色天帝立刻从地上爬起来,躬身接令,只是他那接令的姿势歪七扭八,哪儿有一丝认真模样。天帝哼了一声,转身向外走去,却没注意到在他的背后,黑色天帝嬉皮笑脸的眼中,旋转着阴险诡诈的冷光。“嘿嘿嘿,等等我啊,天帝大人。”冷光一闪而逝,黑色天帝提起衣服下摆,急匆匆的追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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瑶池
金凤玉钗,凤凰琼装。王母一手撑着下巴,正无趣的看着玉桌上的一卷古简,古简最左侧写着古籍名《天》,正是仙皇家中所珍藏的天地玄黄四书中的一卷,即使凡夫俗子,若能通解其中一二,则白日飞升指日可待,只是王母却对这古简上的内容丝毫不感兴趣,一双妖娆凤目只盯着趴在她胸前的兔子,这兔子就是嫦娥下凡之前托付于王母的玉兔,此时正眨巴着眼睛,极为认真的看着这卷古简。
王母看着玉兔撇撇嘴,真是物以类聚,她看着此时的玉兔,总是不由自主的会想到那个毅然下凡的嫦娥,与天帝联手,她什么也没有解释,什么也没有辩解,就这样跟着玄天一跃而去。现在想来,她也是有那点可怜的,王母想着,突然左袖一拂,将玉兔收入袖中。就在此时,一道金光落入园内。
“不知天帝前来何事啊?”王母稍展古简,淡淡的问道。
天帝自金光中走到玉桌边,看着王母的眼中有着不加掩饰的溺爱:“朕来看天庭之母,何须什么理由?”
王母心知天帝前来必然有事,也不说话,静静的等着他的下文。
“算起来历年阅兵之日也将近了,不知王母可有兴趣与朕一起主持这场盛事啊?”天帝坐到椅子上,一本正经的询问,只是那种希望王母答应的神色毫不掩饰的跃然于脸上。就好似凡间邀请意中人赴灯宴的青涩男子,有着些许自矜,可那种期望却又收敛不住。如此带着小孩子气的可爱作风,这正是天界以往一直习惯的天帝,他嫉妒易怒,急功好利,缺乏才华,甚至有些贪恋美色,但却一直在努力担任好天帝的职责,而他努力保持的天庭的发展与安宁,也使得他那些小缺点也令他看上去更可亲。可经过玄天一事,天界中的有心人才知道,那些都是伪装出来的,真正的天帝,就如同困在潜渊之龙,行事深不可测。
王母听了天帝的邀请先是微微蹙起了眉,这样做是因为她必须做出和他们两当前利益冲突所符合的表情,然后缓缓展开,不冷不淡的道:“你说日子吧,我看看是否有时间。”
天帝见王母没有马上答应有些失望,不过还是从手中抽出一张金色的帖子放到桌子上,随后化作金光而去。
别理会离去的天帝,王母陷入深思之中,玄天被贬入凡间,天帝虽然还没对天庭三卫的收拢做出具体行动,不过暗中准备肯定已经开始了,而她如今也一边在制衡着天帝的行动,一边也在想方设法的找寻让玄天尽早回归的方法。而其中一个比较可行的方案,就是把玄天封印在广寒宫月桂树中的那把‘众生怨’送去凡间,而每年一次的大阅兵,无疑就是她最好的机会。
“他会把这么好的机会白白送给我?”紧紧的皱起了眉头,她在飞速的思考着天帝此次前来的用意,仅仅是想要和我象征性缓和关系的偶然,还是另有所图?葱玉白指轻轻的捻起那张金色的邀帖。天上一天,人间一年,若等下一次阅兵日,人间一世都已经过去,机会只有一次,她不可以浪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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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帝宫。
一间昏暗的偏房,借着暗淡的光芒,能看到这房中只有一桌一椅,一壶茶,和两个人影。天帝闭着眼睛,悠然的喝着茶,好像在贪婪的享受着这种空荡黑暗的氛围。
“你刚刚演的这么烂,就不怕她心生怀疑,放过这次机会?”边上的黑影天帝同样一脸的悠然,随意问道。
“这次机会太重要,她不会放过的。”天帝举着茶杯站了起来,在这屋中踱起了步,只是这踱起的步子合着他轻哼的曲调,颇有一种怡然的韵道。
黑影天帝抿了口茶水,不禁回忆起天帝为除掉玄天所做的准备,事实上早在他接位之前,就已经策划好如何让玄天下凡,而一直拖到不久前才动手,那是因为他知道,玄天一旦下凡,王母必然会把‘众生怨’解封送去凡界,那把剑和那个人相处在一起近五千年的夙愿,哪怕是他恐怕也不能成功干涉,最后那人的手中必然会握着那把杀生剑,杀回天庭。修为达到他这种境界,对于天数几何,哪些是定数,哪些是变数,都能有所感应。所以他只能在玄天握到那把剑之前,把他扼杀掉。也为了这个目的,他提前多花费了四五年时间,终于把‘众生怨’下凡这不利状况扭转成自己的杀局。
此刻的天帝,就好比是这黑暗中绝对的主宰,已经自得的在房中迈起了古老的舞蹈,偏房的四周是一间接着一间,空无一物的房室,而这些房室的四周,竟无一丝的人影,在空旷的回廊上,只有若有若无的低吟声,与那“踏踏踏”的步伐声,忽远忽近的,一声一声的响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