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日早朝时,戚继朔特意留了个心,目光一直在裴以筠身上打转。以前虽说也对这个处事干练圆滑又一表人材的礼部侍郎印象不错,但在知晓他便是造成顾采薇如今这般性格的罪魁祸首后,戚继朔对裴以筠不仅半点好感全无反而没来由的厌恶起来。早朝散后,戚继朔特意叫住裴以筠,虽不明白向来没有交集的太子殿下此番主动找自己的缘由,但想到顾采薇如此是同他在一起,也便应承下来,随着戚继朔朝外走去。
二人寻了个僻静无人处,方才停下脚步。裴以筠一动不动的站着,等待戚继朔发话。来回踱了几步,戚继朔毫无表情的脸让人猜不透他到底在想些什么,气氛一时间有些深沉。裴以筠倒也耐得住气,戚继朔不开口他也不抢白,只一味站着不动,犹如精致雕像。沉默了会儿,戚继朔便道:“裴侍郎,近来家中可好?”
见戚继朔终于发话,裴以筠拱拱手,“谢太子关心,微臣家中尚好。”一席话不卑不亢,看得出他并不惧怕戚继朔。微颌首,戚继朔接着道:“前些日子南方大旱,多亏裴侍郎出谋划策,问题才得以解决。若不好好褒奖一番,是不是有些说不过去?细细算来你这礼部侍郎也当了好些年头了,不知缘何一直未右迁?”不曾想到戚继朔会同他聊这个,早就准备好的一套说辞没了用,裴以筠只得谦逊一笑,“太子殿下言重了。微臣身为吴梁国的臣子,为国分忧解难乃是分内之事,岂敢为权位而谋私?”戚继朔笑笑,拍拍裴以筠肩膀:“裴侍郎谦虚了,以裴侍郎的才华,区区侍郎还是委屈了。”
裴以筠笑笑,恭敬的拱拱手,“多谢太子殿下抬爱,不知微臣何德何能得太子如此厚爱?”见裴以筠聪明的将话引入正题,戚继朔也不再客套,而是直接道:“欧太师去年告老还乡,昔日的势力早已各投新主,你失了欧太师这座靠山,在朝中的地位早已岌岌可危。本太子现有一法可保你在朝中的地位,不知裴侍郎是否有这打算听本太子说说?”
完全没有料到戚继朔会拉拢自己,裴以筠不禁有些愕然。曾满心以为他会因顾采薇的事而对自己百般挑刺,如今却甩出这个重磅炸弹,到底打的什么算盘?对戚继朔的真实目的感到费解,裴以筠不由道:“微臣洗耳恭听。”
“裴以筠,你是个聪明人,也很有才能,本太子不会因儿女私情而不顾大局,所以,”戚继朔顿了顿,见裴以筠脸色陡然变了,心中顿时涌上快感,方才接着道:“你若是肯做本太子的人,日后听我吩咐为我做事,本太子不仅能保住你在朝中的地位,还能给你个无忧仕途,如何?有没有这个意愿跟了本太子?”
在心中权衡了下利弊,裴以筠脸上笑意更深:“既然太子殿下都将话说到这份上了,微臣岂敢推辞?日后必当为太子殿下尽心尽力,赴汤蹈火再所不辞。”完全意料之中的回答,戚继朔满意一笑:“好,君子一言,驷马难追。”裴以筠一劲儿陪着笑,连连点头称是。
二人又客套了会儿,却见戚继朔重新换上一副肃穆神情,“裴以筠,本太子现在就有件事要你去做。”裴以筠见戚继朔绕了一个大圈终于说到正题上,不由跟着严肃起来,拱拱手:“太子殿下直说便是。”
戚继朔点点头,“我要你休了欧雪艳。”此话一出,裴以筠登时愣了,怎么也想不到戚继朔会向他提这个要求。虽说当初不过是为了仕途而娶的欧雪艳,但经过多年相处也有了些感情,如今要休了她,裴以筠并不忍心,只得道:“太子殿下,雪艳乃微臣结发妻子,微臣未发迹前幸得雪艳扶持才能有如今的地位,这会子若是休了她,只怕会被人不耻,留下个背信弃义的骂名。”
裴以筠的一番话在情理之中,戚继朔却不管,而是眯眯眼,眸子透出警告气息:“裴侍郎,本太子已将话挑明,至于做不做,那决定权在你手上,本太子并不强求。不过,若你执意与本太子作对,你头上这顶乌纱帽,指不定什么时候就掉了。”说完,戚继朔转身欲走,终被裴以筠唤住:“太子请留步。”
戚继朔转过身,看着一脸挣扎的裴以筠。只听后者甚是艰难地开口道:“区区小事并不难做到,日后还望太子殿下多提点提点微臣,微臣在此先谢过太子了。”心中虽对裴以筠不耻,也替顾采薇过去爱的是这种男人而感到惋惜,戚继朔脸上还是流露出赞扬:“裴侍郎,正所谓识时务者为俊杰,你的仕途,本太子包了!”说罢,便大步离开,再不多看一眼伫在原地,双拳紧握,身躯微微发颤的裴以筠。
“裴以筠,你就为了这个理由要休了我?哈,开什么玩笑?原来我对你来说,不过是枚棋子,用完即弃?裴以筠我告诉你,我爹现在虽然失了势,但他若是想,完全能替你寻个好靠山的!你以为投靠太子就能有好结果?他现在和谁在一起你又不是不知道!他是在报复,是在报复你和我!你等着看吧,没了我,他下一步就要拿你开刀了,你怎就不明白这一点呢?!”欧雪艳指着面无表情的裴以筠,歇斯底里的尖叫着,眸子写满凄凉。
当晚,裴以筠回到家中,同欧雪艳讲诉了事情经过,并将写好的休书递给了她。无法接受这个事实的欧雪艳当场便将休书撕成碎片并发起了火。这次却没有得到裴以筠的劝慰及忍让,他只是冷冷看着,半点感情全无,犹如盯着一个丧失理智的泼妇,而不是同他共度风雨的结发之妻。欧雪艳见裴以筠这副模样,忽然平静下来,嘴角牵出凄厉惨笑,“裴以筠,你在玩火,你这是在玩火知道么?!你终有一天会将你自己赔进去!你不是要休了我么?我偏不让你如意!”说完,竟一头往墙上撞去。
裴以筠阻止已是不及,欧雪艳倒在地上,额头上的血顺着娇美脸颊流下,和着泪一起。裴以筠再也伪装不出先前那副淡定模样,奔过去抱起欧雪艳,失声痛哭起来。
三日后,裴以筠右迁礼部尚书,官拜从一品。当晚,裴以筠推掉庆祝宴,独身回到家中。兀自在门口站了会儿,并没有见着那个熟悉的身影前来迎接自己,兀自叹口气,重新迈开步子,走向一间灯火通明的屋子。屋子里躺着的是个面容苍白的女人,额头缠着绷带,此刻睡的正香。裴以筠凑到床前细细看了会儿,又叹口气,将一张纸放在枕边,悄声走了出去。
欧雪艳并没有死,只是失去了意识。裴以筠如约休了欧雪艳,得到了礼部尚书的职位,本岌岌可危的地位也稳固下来。裴以筠告了三日假,闭门不出,专心在家照看欧雪艳。虽说他们已无夫妻名分,但欧雪艳现在这副模样,裴以筠怎么也没办法弃于不顾。他总算,还有一丝良心。
“天啦,继朔哥哥,你居然真让裴以筠休了欧雪艳?!”半月以后,当戚继朔一脸得意的将事情始末告诉了长平,难以置信地长平顿时叫起来,刚嚷完,立刻捂住嘴巴,朝门外望了望,没见着外人,这才悄声道:“继朔哥哥,你这招可真绝,其实我早就看欧雪艳不顺眼了,要不是她采薇也不会变成现在这副样子,正所谓善有善报恶有恶报,欧雪艳有这种下场,也是她自找的。”
戚继朔点头称是,“长平,你说,若我将这事告诉采薇,她是否会开心?”此话一出,长平连忙摇头,“继朔哥哥,你若是告诉了采薇,只怕她又会想多,那你可就得不偿失了。所以依我看呐,你现在还是想办法将采薇弄进宫再说吧。”
“皇后那儿是没办法了,现如今,我们只能偷偷将她带进宫里来了。”戚继朔沉吟良久,方才道。